陈年烈狗/陈年烈苟 第12章

作者:不问三九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他开始小声地叫迟苦。

教室里哭声震天动地,吵得什么都听不清,陶淮南两只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坐得老老实实,一边流眼泪一边叫迟苦。

迟苦就坐在他后面,除了哭声听不见别的。他在这个环境里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异类”,陶晓东托关系递申请,费了挺大劲才让他能进来暂时寄读。

陶淮南不知道迟苦是不想理他还是不在,心慌慌的,他胆子向来小得很。

教室里有几个大人,都在徒劳地哄着那些哭得厉害的小朋友。斜后方有一个小女孩从大哭变成尖叫,极具穿透性的童音尖锐地刺进耳朵,陶淮南猛地一颤,缩着肩膀大喊了声“迟苦”。

迟苦听见了,站起来绕到他旁边去。陶淮南感觉到身边有人了,伸手过去想要摸摸:“迟苦?”

没表情的小孩儿没懂他的意思,犹豫着伸出了手,陶淮南摸到他的手,一把抓住。

“你是不是迟苦哇?”陶淮南哭的声音大了点,捏着手问,“你咋不说话呀?”

迟苦被捏着手,站在一旁显得还有些无措。

陶淮南抽噎着一边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一边用另一只手抹眼泪,握着的手完全不敢松。迟苦看着他,说:“别哭了。”

陶淮南一听见他声心里终于有底了,本来都是浅浅地抽搭,这会儿反倒还真的哭起来了,边哭边说:“我好害怕呀,我想哥……我想回家了。”

迟苦蹲下了,也说不出什么别的,就又重复了一次:“你别哭了。”

他声音里也没啥感情,说话又土,带着口音“别”字压着四声调,显得凶巴巴的。

陶淮南抓着他手啪嗒一下又是两行眼泪,大声回道:“那我害怕呀……”

本来他俩都谁也不和谁说话的,陶淮南讨厌他呢,可这会儿他是陶淮南唯一熟悉的人,又嫌他不说话讨厌又不敢放开他。

好难受的滋味,陶淮南哭得一双大眼睛通红。

陶淮南虽然不是哭得最厉害那几个,但他也是最难哄的几个之一。有老师过来轻声细语地跟他说话,陶淮南太害怕陌生人了,只要有人过来他就扯着迟苦的胳膊想让他挡挡,他自己不停往后缩。

一个躲一个挡,老师说什么陶淮南根本听不进去,害怕得缩起来,完全无法沟通的状态。

一屋子小瞎子,生生哭了一天。

到了下午有两个实在哭得厉害的,学校通知家长过来给接走了,怕真哭坏了。

陶晓东在监控室看了一整天,他压根没走,看着这一群小瞎子上午在教室哭,中午在宿舍躺着哭,下午回教室接着哭。

陶淮南还不错,上午哭的时间长,下午只哭了两气儿。他就是不能松开迟苦,老师怎么说都没用,后来到底把他俩桌椅并一块儿了。

刚来还什么都没学会的小朋友们有很多甚至还没发独立行走,大部分小朋友捋着墙边的扶杆排着队走,剩下几个实在不行的就只能老师牵着。

不会吃饭的也要有人喂,刷牙洗脸干什么都得人帮着。

陶淮南在这里面算独立性很高的,他都能自己完成,他的不独立仅仅是因为胆子小。老师不敢过来多跟他说话,他一听见旁边的陌生人说话就紧张。他就像个小鸭子,紧紧跟在迟苦后面。

陶晓东在监控室站到天黑,直到小朋友们都被带到宿舍准备睡了才走。

这个弟弟在出生之前陶晓东完全不知情,他爸妈曾经说过对不起他,这个弟弟会拖累他,是个很大的负担。

陶晓东倒没这么想过,命里就该他有个弟弟。陶晓东疼他,想把好东西都给他。

可牵挂揪心也都是真的。

他终究和正常孩子不一样,时时刻刻都牵心。

陶淮南并不知道哥哥在监控室看了他一天,坐在宿舍的小床上,想家想哥哥。

低年级的宿舍都会配个奶奶,帮他们换衣服洗漱铺被子,回了宿舍就都归奶奶管。陶淮南换完睡衣盘腿坐在自己床上,他和迟苦床头对着床头,中间隔着两片床头栏杆。

奶奶不允许两个小孩一起睡,怕经管不住夜里掉下来。

对面的另外两个小朋友需要哄,奶奶一直在哄着睡。陶淮南小声开口叫“迟苦”。

迟苦被他抓了一天,睡觉了才放开。片刻之后迟苦把手从栏杆里伸了过来。

陶淮南听见了声,一把攥住了迟苦的手。

第8章

都在家圈养惯了,突然离开了家到集体生活,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适应期。眼睛是人跟外界交流和反馈的第一窗口,这个联系一旦切断了,其他的所有都会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晚上睡前要哄,早上醒了又全哭了。

醒来没在家听不到爸爸妈妈的声音,这是多么绝望的事呢。

陶淮南要比他们坚强很多,他第二天早上只是浅浅地抹了抹眼泪,之后竟然就没再哭过了。毕竟跟别的小朋友比起来他本来也要经常跟哥哥分开几天,哥哥最长一次出门半个多月呢,他就去田毅哥家跟田婶儿和十爷爷待一块。

所以比起别人,他也当然想哥哥,可也没那么天塌地陷地绝望。

何况还有迟苦呢。

昨天抓了迟苦一天,晚上睡觉也抓着睡的,不知道睡着了什么时候才各自把手拿回去的。

陶淮南醒得早,醒了想起现在是在学校,低着头无声地哭了会儿,然后从自己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去摸迟苦的床。摸到了再安安静静爬上去,在床边坐着。

迟苦醒了,他一向睡不实。睁眼看见陶淮南背对着他抹眼泪,迟苦往里挪了挪。

陶淮南听见他动了,侧了侧头听声,想说点什么,张张嘴又闭上了。

他俩的关系现在有点微妙,对小孩子来说这种微妙不知道应该怎么缓解。他们本来关系并不好,话都不说一句。可是昨天他们一直在一块儿了,也牵着手了呢,陶淮南现在已经不讨厌他了。

可也不想开口主动说话,这种情绪放在大人身上叫尴尬,放在小孩子身上就是别别扭扭。明明不是好朋友还总抓着人家不放,总得贴着,可不好意思呢。

奶奶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进来,手上拿着四套衣服。见他俩醒了也没闹,笑着低声夸:“哟,这么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