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盏茗香
太阳很大,景临身上的白衬衣不到一会儿就汗湿了。以前从市区到他家里,算上转车等车的时间将近三小时,景临觉得他骑这么个二手三轮车,回家起码得十几个小时吧。
出城那一路的路况稍微好一些了,没有被车主推回家的车全都被统一推到一个方向停着,空出了半边的路供行人过路。
没有车的城市显得非常的安静,路上除了走路的行人,就是骑着自行车的。途中,景临累了就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他试图给乐乐喂他放在保温杯里的稀饭,但是乐乐并不想吃,舌头一抵就吐了出来,喂他喝水倒是会乖乖的吞下。还有个奇怪的现象,这么热的天,乐乐居然没有出汗。
身上的红疙瘩就不说了,贪睡加不出汗,这是乐乐身上的第二个奇怪奇怪现象。景临只祈祷这些不会给乐乐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一路上,景临见着好多的车停在路上,也不见有交警在附近清理路况,有的车门没有锁,也没有人守着,而有的车主还皱着眉头固执的守在旁边。
景临从小区出发的时候已经接近午饭时间了,等他到老家县城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好久了,幸好晚上的月亮够明亮,没有让他摸黑赶路。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是湿了干,干了湿,感觉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汗臭的酸味儿。他买的那几瓶水被他们喝得只剩一瓶了,期间乐乐喝了接近三瓶,但是按了按他小腹,并没有臌胀,也没有见他想要尿尿的意思。
到了县城,离家就近了,景临又骑了快一小时,终于进了自家的村子,回到了自己的家。
村里漆黑一片,景临回家的响动只惊醒了村里人养的狗,大晚上此起彼伏的叫了好一阵才停下。
家里同样没有电,他每个月回来都打扫一次,关着门窗,除了味道有点难闻外,倒是挺干净的。骑了这么久的车,景临觉得自己居然还没累趴下也是神奇,他抱着乐乐回到自己的卧室,给乐乐喂了点水后,自己点着蜡烛从院子的井里压了一桶水上来,就这么洗了个凉水澡就上床睡觉了。
景临昨天太累了,因为惦记着乐乐,早上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次,推着乐乐听他叫了自己一声后又睡死了过去,直到从饥饿中醒来。现在没有手机,家里也没有钟表,景临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他用井水洗了把脸,翻出还没吃完的一包饼干几口吃下去,又灌了几口井水,肚里有点东西了才感觉好受些。
景临所在的村庄叫茶山岭,茶没有,山倒是有。除了一条路通村子里,其他三面除了稻田就是山。景临家所在的位置距离村中心位置有点远,在村末尾,最靠近山的地方。小时候因为父母出的事故去世的原因,村里闲言碎语说他们俩姐弟命硬克亲,爷爷听了后,建新房的时候就在另一块宅基地上修了房子,周边就只有他一家。
现在的房子是两层小楼,外表是很普通的农村建筑样式,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房子在中间,前后都是院子,前面院子中间是能过车的水泥过道,两边是菜地,后院则是厨房、柴房、杂物房和浴室,边上种着几颗核桃树,两个院子都用围墙围住的。
景临打开围墙铁门,站在路边四处看了看。
他们村虽然四面环山,但是其他地方都是很平坦的,一眼望过去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村里的水泥路都是家家户户交钱修的,水泥路两边就是稻田。如今七月,正是水稻成长的季节。景临就看到有几个大爷背着农药喷雾机在给水稻喷洒农药。
现在还留在村里种地的,就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谁家媳妇儿,青壮年都在外面打工。虽然现在种田有补助,但是就光靠种田,一年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景临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也有在种田,还承包了村里的两个池塘,养鱼种藕,就这样把景临姐弟俩拉扯大。后来爷爷去世了,池塘承包年限还有十五年,景临和姐姐商量了,就转手给了村里一户和他们家关系比较好的人家,地也是租给他家在种。池塘的承包费和田地的租费,都是每年末结一次。
现在景临身无分文,家里没有米粮半颗,他只能提前去结算今年的费用。而且,他还需要去找村里的老医生问问乐乐的情况。
老医生以前在哪里工作景临不清楚,只他有记忆起,老医生家就在村里开了个小诊所,后来被聘去镇卫生院做院长,一般傍晚才回来。
村里人洒农药,要么是清早,要么是傍晚,现在这个时辰看着也不是早上,所以景临估计得是晚下午了,也难怪他会被饿醒。
回到家,景临把厨房清扫了一下,然后用土灶烧了一壶开水,冲了一包儿童奶粉在碗里,用井水冰镇得差不多后上了楼,想要喂给乐乐吃。然而和之前的情况一样,乐乐还是不吃,喂进嘴里闭着眼睛就吐出来,只喝水。
景临没有办法,为了不浪费,只能自己把奶粉吃了。然后出了家门锁上门,往目的地走去。
承包景临家池塘的住在村中心,户主叫赵承怀,妻子叫周玉,两口子就一个独子,叫赵志文,和景临一般大。小时候就赵志文一个小孩没像其他小孩一样听家里的话不和他玩,赵承怀夫妻俩也没有阻止过,每次景临去他家玩还拿些糖果出来给他吃。也因此,景临和赵志文可以说是关系比较好的发小。后来景临上了大学,赵志文不是念书的料,高考落榜后就出去打工了。前几年他家里承包了池塘才回来待在家里帮着干活。虽然不在同一个地方待着,但隔几天就会隔着电脑聊会儿天,之前景临每个月回来也会和赵志文聚聚餐什么的。
第6章 老夫妻
去赵志文家,沿途就要经过赵志文家的鱼塘。景临戴着隐形眼睛,老远就看到湖面上停着一艘小船,小船上的人正在往固定水域里投放饵料,于是他试探性的叫了声:“赵志文!”
船上的人一听,一下子回过头来,然后就在船上开心的招了招手,“阿临!”
景临在岸上等了一会儿。
赵志文一米八的身高,比景临高了一点点,这两人的身高在南方人普遍一米七多一点的身高中来说,算高的了。赵志文皮肤略黑,放完饵料,船一靠岸见到景临就好哥儿们似的捏拳头捶了捶景临的胸口,“不是月底才回来吗?”
景临说:“感觉外面不太平,就提前回来了。”
赵志文一听,拍大腿,咋咋呼呼的:“难不成你们那里也停电停水,车还不能用?那你怎么回来的?”
景临点头,“我昨天骑三轮车回来的,从市区,十几个小时,到家的时候都半夜了。”
“怪不得昨儿半夜听见隔壁狗总叫呢!累坏了吧!”赵志文说,拉着景临胳膊往自己家走,还问:“怎么不见乐乐?”
说到乐乐,景临就担忧的皱眉头:“他可能身体出了点问题,从昨天就一直睡,东西也不吃,只喝水。等李爷爷回来,我还得让他给乐乐瞧瞧。”
“那是得让人好好看看。”赵志文说,“你知道吗?这两天我们村都乱套了,有人到镇上看到别人屯盐,就回来说了,村里人全去镇上买东西去了。我妈买了一箱盐回来,还去镇上的纸厂买了好多卫生纸,为了这个,我爸这两天一直和我妈吵。”
景临道:“让赵叔别生气,反正周姨买的这些东西都是能放的,以后总会用得着的。”
赵志文说:“我也这么想的。阿临,你说是不是真的有世界末日啊?”
景临顿了一下,说:“现在车子莫名其妙不能用了,以后,说不准。”
赵志文挠挠头,模样颇为苦恼,“那我们得多买点东西屯着啊?”
景临:“我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然后把他现在身无分文的情况给赵志文说了,并希望提前结算今年的租费,用粮食替代。
赵志文当即说没问题。他家五月收的小麦卖了一半还剩三千多斤在家里,之后收的菜籽榨的油也有五百多斤还没卖。去年的谷子也还有一千多斤在仓库里放着。原先的打算是这几天就去卖了,结果出了停电停水这些事儿,他妈就死活不让卖了,他爸吵的主要的就是这一点,这么多东西一直放在家里太占地儿了。
农村里就这样,除了全家都在外面打工的,只要家里有人种了田的,米粮油这些基本都是自家生产,除非像赵志文家这样承包了很多土地的。像普通农户,一般当年的产量大家只会卖一点出去,其他的都留着自家吃,一直吃到来年再次收新粮,再把前年没吃完的旧粮卖掉,再屯新粮。
赵志文家在村中间,也是两层的小楼房,前后两个院子。不同景临家前面还留了菜地,他家是全部抹成水泥地,围墙的一侧用蓝色的彩钢搭了个棚屋,平时用来停电动三轮车、放农具之类的。
赵承怀和周玉两口子都在家,敞着大门,赵承怀坐在门边拿着一把豇豆在折,周玉则坐在旁边的躺椅上摇着风扇,样子颇为悠闲。
赵承怀和周玉两口子对景临是完全不同村里人那种带着忌讳远离的态度的,两口子是真的喜欢景临,一呢是人家长得好,小时候就非常可爱,长大了依然帅气还懂礼貌,并且是名牌大学生。二呢两口子年轻日子比较难过的时候,多次受景临爷爷的帮助,现在还原价接手了他家的两个池塘,要知道现在承包池塘不是二十年前的时候了,现在价格早就涨了。
两口子见景临回来了,一个搬凳子,一个划西瓜给他吃,一下问怎么不见乐乐,一下又忙着出去摘菜让景临晚上在他们家吃。景临看着他们忙来忙去的,心里热乎乎的,赵承怀两口子,可以说是弥补了景临在父母这一块很大的一个情感缺口。
赵志文在旁边看着,啃着西瓜用酸溜溜的语气说:“我在外面待几个月回来怎么都不见你们俩对我这么热情。”
当然,他说是这么说,脸上却是笑嘻嘻的,景临对他父母的雏鸟情感他初中的时候就懂了,他和景临关系这么好,自然不会吃这门子醋的。
景临把他来的目的跟赵承怀一说,赵承怀当即就去了自家厨房,用袋子装了二十几斤的大米出来,还拿了一捆十斤的面出来,顺便叫赵志文去后院仓房里提了五桶20L一桶的油出来,行动不可谓不爽快。
赵承怀说:“小临啊,现在天热,米不耐放容易生虫,所以只给你拿了二十斤,你先吃着。叔再给你一百斤的稻谷,九月就产新稻谷了,到时候再给你几百斤,以后想吃多少磨多少。小麦也给你过五百斤,吃粉还是换面吃都随你。”末了最后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当然,就算没有租费这事,赵叔家也不会缺你一口吃的。”
景临感激不已,他之所以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还想着回家,就是因为老家有赵承怀一家人在,这两人从小看着他长大,几乎把他当自家儿子看待了。
因为没电,所以要趁着天还没黑把东西先运到景临家。景临扯着袋子,在赵志文的帮助下装好了稻谷和小麦,用他家的三轮板车来回了几趟,就把所有的东西都运到了景临家,还帮着搬到了仓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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