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笼中月
兜到第二圈的时候,终于在路灯的影子里发现一个人,蹲着的,很小一只。
“停车。”韩岩喊。
车被一脚刹住。
砰——
他甩上车门迎风走过去,因为步伐太快,风衣下摆直往后翻,离人还有两米就骤然沉声:“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安宁抱着腿靠坐在灯杆旁边,头埋在膝间。看不见脸,但耳朵和脖子苍灰发青。
听见声音他猛地抬起头,前一刻表情还是惊喜,看清来人后却变为诧异和失落。
“怎么是你?”
“起来!”韩岩一把把他扯起来,动作粗鲁暴力,“我问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么冷的天晃到郊区,等乔屿来救你?”
安宁被他拽得一个踉跄,上衣领口也歪向一边,露出一大截早已冻得发白的颈。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放开我……”
韩岩反而将人拽得更近,“我告诉你,别再玩这些幼稚的把戏,再这样没人管你。”
“我让你管了吗?”安宁奋力扳开他的手,顶着兔子一样的眼睛用力将他往外一推,“这是我和乔屿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出了事就跟我脱不了干系!”
两人的身影在路灯下纠缠,激烈地对峙,始终没能分开。
“跟我走。”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咣得一声——
韩岩狠踹灯杆:“我他妈让你跟我走!”
他五官凌厉,怒目骁悍,身体里像蕴藏着极大的暴戾。
安宁身体微颤,紧攥双手强行镇定:“乔屿让你来的?他什么时候肯见我?”
韩岩低声骂了句极难听的脏话,狠狠盯着安宁。安宁也望着他,表情倔强,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
嘀嘀——
司机按喇叭催促。
韩岩骂了声操,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咣当一声连踹两下路灯,然后才压住火,从喉间啐出两个字:“今晚。”
“真的?”安宁神情一松,眼圈霎时红了。
嘀嘀——
又是一声喇叭响。
韩岩没再说话,转身朝等候多时的出租车走去。安宁亦步亦趋,无需任何外力推促,安静地坐到他身旁。
目睹全程的司机打开暖气,大概觉得尴尬,抬手又扭开电台。
“您二位回哪儿?”
韩岩报了自己小区的名字。
安宁扭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唇,但没有开口质疑,而是顺从地接受了一切。
谁拿谁没办法。
深夜电台,柔软的女声如水流淌。
车里渐渐暖和起来,只剩一点若有似无的烟味,还记得来时的凛冽。
尽管安宁全程安静,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但谁都能轻易看出他既高兴又紧张。他的双颊慢慢恢复血色,眼睛亮而有神,十指交缠在一起,偶尔会分开无措地弄一下头发,然后又绞到一起。
越接近目的地他越紧张,酝酿了好几次以后终于忍不住问:“乔屿已经到了吗?”
韩岩转头。
好像天越黑,他的眼越亮。
沉默许久后,韩岩忽然抬手,想去拨一下他稍显凌乱的刘海。
安宁下意识地一躲。
手停在半途。韩岩目光稍移,看到车窗上自己那张狼狈颓唐的脸。
他收回手,五官恢复冷峻:“他有事要处理,一会儿才能到。”
“喔喔,”安宁不动声色地往车门挪了挪,表情有些不自然,“你跟他说不急的,我可以等。”
接下来又是一阵空白。
好像只要他们俩单独在一起就永远是这样,你不言我不语,枯坐到天荒地老。
车窗上凝了一层白雾,安宁把脸靠过去呵了口气,伸出手指画了个简单的笑脸。
回过头时发现韩岩正盯着玻璃,双眉微蹙。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画得不怎么样,送给你,算是谢谢你今晚来接我。”
其实不光是谢这个,彼此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