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旻
医生、护士、警察,还有当地的媒体,原本空荡安静的病房一下子变得拥挤。
陈墨从床头退到床尾,又从床尾退到门边,视线穿过挨挨挤挤的肩膀,落在付泊如苍白的面容上。
付泊如正心不在焉地说着什么,眉间有些倦态,目光微微一转,和陈墨四目相对。
刚才他醒过来的时候,陈墨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安抚似的吻了吻,然后叫醒赵杰,接着被涌进来的人挤到后面。
陈墨勉强扯起一个极淡的笑容,指了指门边,示意自己要出去。
下一秒视线的空隙就被人挡住,也不知道付泊如看见没有。
陈墨退到门外,站在走廊的窗户边,头脑被冷冽的风吹得清醒片刻,拿出手机看了看。
手机上一堆未接电话,除了几个同事就是年级主任。
陈墨垂下眼,拨回去。
通话很快就被接通,年级主任强压着脾气,厉声问他为什么没有参加顶在最后一节课的班主任会,甚至没有请假。
陈墨当时哪还顾得上这些,只记得自己第四节 没课,就慌慌张张地跑来了,眼下被训也没反驳,安静地听主任发完火,诚恳地道了歉,然后淡淡道:“有急事,家里人除了点意外。”
主任一噎,又说了他两句,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下午还有课,没办法一直待在医院。
陈墨回头看了看人满为患的病房,想上前却生生止住脚步。
进去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远远地看着。
半个小时后人群才逐渐散去,赵杰最后一个走出来,在门口探头往外看,见到陈墨笑了一下:“你真没走啊,付医生让我叫你进来,你俩聊,我出去一趟。”
说完他转身就走,陈墨平复下心情,推门进去。
付泊如背靠枕头,垂眼盯着自己腹部的绷带,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一响,他缓缓抬起头,见陈墨站着不动,眼尾泛红,他牵了牵嘴角无奈道:“过来。”
陈墨依言走到他身旁,拖过一张椅子坐下。
他一见到付泊如身上的绷带心里就忍不住难受,不敢再去看,别过视线,眼眶又红了几分。
付泊如抬起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轻声道:“别哭,我没事。”
他不说还好,一说陈墨更难受了,低下头吸了吸鼻子,片刻后才缓过来,反握住他的手,说:“我心疼你。”
他不藏着掖着,有什么情绪都会不加掩饰地展露在付泊如面前,话一说出口,就有点憋不住。
“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养伤,什么也别去想,如果觉得被打扰了,就别接受采访了……”
付泊如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指跟他紧紧交扣,原本还有些郁结于心,在他颤抖而轻柔的语调中逐渐缓解。
事情发生后,他一直平静地回答警察和媒体的问话,从始至终没出现过一丝愤怒和难过的情绪,别人兴许以为他心胸宽广,唯有陈墨知道,他只是不习惯情绪外露,难受都憋在心里,不然怎么会一直盯着腹部的伤出神。
付医生也是人,遇见这种事也会伤心。
陈墨从医生们交谈时的只字片语中,大概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付泊如在前往西南前接手了一个脑血管病人,手术治疗后病人原本逐渐康复,但在有一天晚上,病人去上厕所,家属在门外陪同等候,谁知病人在厕所不慎摔倒,接着就不省人事,之后转进了重症监护室,期间一直是付泊如密切关注病情,直到他要外出进修,病人才转交给另一个神经外科医生。
病人进icu之后病情就时好时坏,这几天病情趋于恶化。谁知道下了病危通知书后家属竟勃然大怒,直接闹到医院说是医生的责任。
陈墨握着他的手静静坐了一会,眼见离回学校上课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不得不站起身,临走前在付泊如嘴边吻了吻,小声道:“等我下班了再来看你,晚上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付泊如没吭声,抬起手摁住他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他像是在发泄,压在心底的情绪只有在陈墨面前才得以无声倾诉。
良久之后,他松开手,笑了笑:“清淡一点的。”
陈墨眼珠一转,想了想说:“我当时住院吃什么就给你带什么。”说完又补了句:“然后我在你旁边吃炸鸡,馋你。”
付泊如笑意更深:“你这是蓄意报复?”
陈墨帮他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面不改色:“为你好。”
付泊如无奈道:“别吃炸鸡,吃点别的。”
“知道了。”陈墨已经走到门边,回头冲他笑笑,“你快休息吧。”
他前脚刚走,下一刻付泊如放在枕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是许茵。
许茵正在外地出差,听说这件事后恨不得直接坐飞机回来,奈何这次会议涉及金额重大,她走不了,只得打了个电话慰问,一开口就焦急道:“喂?儿子?你还好吗?”
付泊如“嗯”了一声。
许茵深吸一口气,对他进行了各方面全方位的嘘寒问暖,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多吃点补品,顺便咬牙切齿地表达她对凶手的深恶痛绝,扬言等她回江城,一定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付泊如笑了:“你这是要徇私枉法?”
许茵正上火,怒气冲冲道:“不然呢?我好好一个儿子,他说伤就伤,医生这职业有多辛苦我都看在眼里,这种王八蛋就该千刀万剐,真是气死我了。”
付泊如笑了笑,没再吭声,任由她长篇大论地发泄完,末了安慰道:“我没事,伤口不深。”
“等我忙完手头这些事,过几天就回去看你。”
“我没事,你不用挂心。”
“你……”许茵还没说完就被人喊去开会,只得匆匆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