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顺颂商祺
最后我还是每拗过他们,“不情不愿”地在上面刻了几个字。
老板说得对,那个娃娃,真的很像方岷。
这个暑假对我而言很长,于是我回了趟家。
我妈一见到我,就笑盈盈地说,咱们优秀的人民教师回家了,赶紧开饭。于是我爸变戏法似的打开厨房门,放出香气四溢的菜来。
我笑他们多大年纪了还像个小孩。
“哪跟你似的,二十多岁倒像五十岁。”我妈嗔怪了一句。
吃饭聊天的话题自然是柳镇的生活好不好、学生听不听话,他们顺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云市来。
“这都什么年头了,我不信还有学校因为同性恋不让你入职啊。”我妈给我盛了一整碗饭,说我在柳镇瘦了太多,回家要多补补。
我回答了上一个问题:“开学就要开始带新一届高一,至少再带完一届毕业班再说吧。”
我爸咋了一口,说,那这三年可就过去了。
倒是林倩女士深明大义,叫我想带几届带几届,想去哪里去哪里。
第4章
这顿饭让我暂时忘记了柳镇那边还有个让人心烦的学生。我在家呆了半个月,回到柳镇时,夏天都快过去了。
从云市到柳镇只有一条路,要倒两趟大巴才能到家。我的胃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和熬夜一直不好,路又不好走,车停时我早就吐得天昏地暗。
下车时我是扶着车身走的,脚下地都是软的,站不住,只能赶紧找到墙,蹲在墙角缓一缓。迷迷糊糊间我看到一个影子,很久没见的影子。
来人好像长高了一些,穿着白色的T恤,再普通不过的打扮。
“方岷......?”我的声音很小,因为这声是在问我自己。没想到来人听见了,脆生生应了个“嗯”。
方珉是背着光的,走过来时周身都环绕着夏天的温热。
他问,施老师,您没事吧?
声音是好听的,变声期过后,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方珉在努力压抑情绪,我能听出来。
我摇摇头,挣扎着要站起来,可起来得太快,还是不争气地踉跄了一下。
方珉倒是眼疾手快,立刻来扶。心里有鬼的人是我,跌跌撞撞赶忙躲开的人也是我。
年轻人当然看不出我处心积虑藏起来的心思,只当我是讨厌触碰,像被我的动作刺痛一般,很委屈地笑着。
他说,施老师,您别害怕,我只是不想看您摔倒。
€€€€一个十八岁的人对我说,别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唯一怕的就是他会为一时兴起的感情后悔。
“谢谢。”我说。
方珉很快调整好表情,又露出如常的笑,“施老师,我等您很久啦。”
“等我?”
“嗯!”方珉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大概是掏了个空,便不好意思地朝我摊摊手,“老师稍等,我去那边拿来!”
“你等等!”我叫住他,“拿什么?”
他狡黠地笑着,眼里光却是藏不住的,“我想送施老师一个东西。”
他拉着我的衣角,我也任他拉着。就以这么奇怪的姿势走了一路,方岷在我家门口站住脚,指着门口一块翻新过的土说,老师快看,这是我为你栽的树。
他说这颗种子很神奇,长出来的树上会有字。
“什么字?”我问,心里想着却是,果然是小孩子。
这种店家的谎言早在我读书时就已经风靡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学生们还是乐此不疲地相信。
我当然没让方岷看出心中的揶揄,少年人兴奋地蹲下来,拍了拍地面,笑道: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此时的飞鸟很应景,呼啸分过头顶;花也很懂事,恰如其分地抖了两下叶子;我听见新芽破土而出的声音,方岷眯着一双眼朝我笑。
好像在说,你看,万物都正好,我又这么喜欢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呢?
是啊,有什么不能接受呢?
我清了清嗓子,告诉他,种子再神奇也不会种出生来就带字的树。
可我忘了,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柳镇中学的理综第一,生物只扣了一分。
他大概能比我说出更多合理的质疑来反驳店家,可还是选择把它带回我家,还仔仔细细地种好,不过就是因为那上面的几个字罢了。
我又不是君子。
“会种出来的。”方岷笃定地仿佛已经看到一颗写着字的参天大树一般,“到那时候,施老师就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大概是看到我的迟疑,方岷立马补充道:“我知道,老师嫌我年纪小,再学个七年也赶不上老师的学识。性别我改不了,年龄更改不了。我只能长啊长,最好能像按下加速键那样长,长到老师觉得我能配得上了,就看看这棵树。在那之前,我愿意不要善终€€€€”
“停!”我潜意识里还是有些传统,听不得什么善不善终之类的话,赶紧拦住他的话头。
方岷绝对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是不想再听他的剖白,立刻红了眼,却仍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来。可实际上,我不但不排斥,反而听得五脏六腑都又酸又暖。我甚至想甩自己两巴掌,戳着心窝子问问怎么敢让那么骄傲的男孩子这么卑微。
我一直以为方岷是桀骜的,生来属于天地,落在这个小镇只是一时,将来,他的舞台怕是比谁都广阔。他也是这样相信的,不止一次地对我去过的国家表示向往,也努力去到非常高的平台,踏上展翅高飞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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