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隐
李浔抵达南城分区派出所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报上姓名后,一位年轻警员将他和初之带往调解室。
李初之胆怯地张望四周,拉了拉李浔的手,小声问:“舅舅,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谁犯错了吗?”
李浔低头笑笑:“别怕,没有谁犯错,警察叔叔需要我们帮个忙,一会儿他们会问些问题,我们配合着回答完就可以回家了。”
李初之这才放松下来。
调解室冷冷清清,就一张桌子,张寒坐在方形长桌的尽头,抬眼看见初之,眼睛亮了亮。
他指着初之说:“警察叔叔,这就是我女儿。”
很显然,坐在他边上的那位中年男警员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没接茬,并且凉飕飕地白了他一眼。
倒是在见到李浔的那一霎,起身笑脸相迎,还给他搬了把椅子。
“这边坐。”
李浔道了声谢。
民警入座,边倒水边说:“在你来之前呢,张寒已经跟我们说明了他的情况,我们这边请你过来,就是想把情况再了解一下,想办法帮你们一起把孩子的问题解决了。”
“不好意思,”李浔实话实说,“我还不是很了解对方的情况,我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十年前,他在我姐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劈了腿,之后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那次的事情是个误会。”
李浔冷眼看他,把初之交给了派出所里另外的民警照看。
或许是有警察在场,张寒的态度比之前缓和许多,甚至称得上低声下气。
他的前额埋进双掌,声音几乎快哭出来:“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十多年前,张寒还在商品市场做批发生意,经朋友介绍认识了李沨,俩人一见钟情,很快坠入爱河。
在未来规划上俩人也一拍即合。李沨辞去当时摄影师的工作,到张寒的店里帮忙,运用所学到的一点知识,开网店拓展线上业务。
那会儿淘宝行业还没完全兴起,张寒负责实体店经营,李沨则负责线上交易。
她本身不是干这行的,一切都是从头学起。
挑货,熨烫,拍摄,修图,上架,忙忙碌碌一天也就卖个四五单,扣除当时较为昂贵的运费成本后,挣不了几个钱,甚至还因为要买拍摄道具而倒贴钱。
这一切张寒父母都看在眼里,再加上老两口对搞艺术的有些偏见,认为她不够脚踏实地,就劝说张寒和李沨分手,介绍另外一个姑娘给他认识。
那姑娘研究生毕业,在高中当老师,工作稳定且体面,在家长眼中,这俩人条件都没有可比性。
张寒提出要和李沨结婚的时候,遭到老两口强烈反对,张寒母亲还因为这事儿气出心脏病,进了医院。
这件事情李沨并不知情。
后来,在张寒不知情的情况下,家人把那位老师带进家里做客,介绍他们认识,张寒和她吃了顿饭,送她回家。
意外的是,老师当晚就向张寒表达了好感,隔天又约他一起吃饭。
张寒没有拒绝,事情就向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了。
而另一边,李沨还是一如既往地守着那家不怎么景气的网店,学习运营知识。由于经期不准,又没什么妊娠反应,直到裤子变小穿不下,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那时候初之都已经快四个月了。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张寒的时候,张寒震撼又矛盾,出于愧疚,他向老师提出分手,希望断绝来往,但这位也不是善茬,意识到自己被玩弄后,上门讨说法。
李沨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男友劈腿的。
“我承认,当时我愚蠢,自私,贪心不足,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么多年都没能和初之见面是我活该。”
李浔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他:“你都说这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了,现在还在这演什么呢?”
张寒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接,愣了愣,垂眸不语。
民警低声说:“实际上他也受到该有的惩罚了。”
这个惩罚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难以启齿,张寒开不了口,最后还是民警委婉地将实情转达给李浔。
张寒长期服用药物,导致身体机能下降,某方面功能已经不奏效了。
李浔险些笑出来。
这十年里,互联网产业蓬勃发展,张寒完善供应链后,线上生意做得如火如荼,身家翻了百倍不止,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生育,几年前发现妻子有了外遇后,俩人分道扬镳。
民警将压在手下的一页纸推向李浔:“我们对他进行过一番教育,他现在也意识到自己错误,他的诉求和给你们提供的补偿,都已经写在这张纸上,你可以看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再进一步商量。”
李浔捏着纸张的一角,飞快扫过。
要求无非就一点,初之的抚养权。
下边密密麻麻罗列的都是给李浔和李国涛俩人的补偿。
张寒见他快读完了,小声补了句:“你父亲的情况找工作肯定也不方便,我可以在北京给他提供住所和工作,长期又稳……”
“你让我爸给你打工啊?”李浔冷笑着,指尖一弹,纸张从他手底下飞出,飘到对面,张寒没来得及镇住,眼看着它如同一片羽毛落到地上。
“就三十万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张寒弯腰拾起,眉宇间倒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那你说,你要多少钱,不过分的要求我都能满足。”
“你真当自己是在演电视剧呢?”
李浔起身欲走,张寒激动地一拍桌子,几乎要跳起来。
“她是我女儿!我能把我现在拥有的全部都给她!而你呢?你能给她什么?你将来就不准备组建新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