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 第17章

作者:临漫漫 标签: 古代架空

第27章

  帝王召唤史兴业与陆永安不敢耽搁,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到了皇城,萧毅瑾怕打扰到陆成泽,直接带着他们到御书房偏殿。

  三人相对屈膝而坐,萧毅瑾问道:“兴业与永安,平日里可通庶物?”

  史兴业疑惑地看向萧毅瑾不知陛下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自当为家族分忧。”

  “陛下,可是有何事要交代臣等?”陆永安不相信萧毅瑾特意将他们叫进来只是为了闲聊问话的,忽然急召必有要事。

  萧毅瑾点了点头道:“朕有事找你们帮忙。”

  史兴业与陆永安对视一眼,同时作揖齐声道:“微臣谨遵皇命。”

  同时心中也在暗暗欣喜,他们是陛下的伴读,自入宫那一刻起便烙印上了皇党的标记,纵使陛下还未亲政但他们已经是陛下的人,不管日后风云四起波澜如何,他们都是皇上的心腹,都只能跟着皇上走下去。

  他们刚入宫时满怀抱负充满野心,也有着无数忐忑......不过,万万没想到啊!他们居然真的做了六年的伴读。

  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了,不管陛下交代的事情是大是小,只要有机会。他们才能一展所长......

  说话间,小金子带着七八名小太监抱着账册走了进来,将账册放在他们身边,跪地道:“陛下、陆少爷、史公子,奴才们将账本拿来了。”

  萧毅瑾挥了挥手,小金子立即带着人躬身退了出去,顺带着将大殿的门也带上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萧毅瑾指了指账本道:“兴业、永安,你们去看看。”

  史兴业看了账册上的题字惊讶不已,偷偷窥向陆永安。陆永安也同样吃了一惊,微微挑了挑眉却都没有说话,两人暗暗对视一眼,一人拿起一本账册开始翻看。

  萧毅瑾站起身,将一旁的高鹤青铜烛台上的灯芯拨了拨,让火光更旺盛一下。

  过了一刻钟后,忽然开口问答:“你们二人都是公卿之后,家中吃穿用度也必定精细,不知府中账目与内务府一比如何?”

  陆永安与史兴业没有说话,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此刻已经明白了萧毅瑾的用意,也明白萧毅瑾想要他们做什么了。

  只是......

  史兴业低下头,沉默不语,虽然前些年史家在京中门第不显,可不知是不是时来运转,自从史兴业成了帝王伴读后,整个永安伯府水涨船高,父亲史永逸成了西北军一军统帅,叔父多年苦读不中,却在三年前挂在了三榜末,虽说同进士如夫人,但好歹也是个进士。

  史兴业走了孙正德父亲的路子将叔父安插到了吏部,整个史家在京中不再如从前一般默默无闻。

  同时也有一些往年没有走动的关系也走动了起来。其中一个远亲就走了叔父的路子为内务府进贡珠花。

  众人皆知,进内务府的买卖获利极大,虽然大部分的利润都要用于上下打点,但余下利益依然是往常三倍有余。其中龌龊没有人去计较也没有人去管制,上下获利其乐融融,便是介绍了门路的叔父每年也能得一笔红利。

  史兴业咬了咬唇,小声道:“陛下的用度怎好与他人相比,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理应献给陛下。”

  萧毅瑾嘲讽地轻笑了一声,指着史兴业手中账册上的一行道:“是啊,五千文一只的鸡蛋,每月进贡一千枚......这是把朕当傻子啊!”

  史兴业与陆永安立即放下手中的账本跪下叩首道:“陛下恕罪。”

  萧毅瑾没有看他们,而是继续讥讽地说道:“朕的内务府成了旁人的银袋子,可是朕却习以为常,此前丝毫不曾察觉,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陛下.....”史兴业缓声道:“或许......”

  “陛下!”陆永安打断了史兴业的话,叩首道:“臣等必定为陛下分忧。”

  萧毅瑾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就我们三人知晓不要透露出去,否则.......”这句话虽然是对他们两个人说的,但是萧毅瑾的目光却偏向了史兴业。

  “是陛下。”陆永安立即回答,话音刚落便瞧见史兴业欲言又止好似又想要说些什么,陆永安立即拉了拉他的衣摆使了个眼色。

  史兴业咬了咬唇最终叩首应了一声:“是。”

  萧毅瑾看着他们没有说话,眼神中带着一些审视,微微颔首。

  这件事是陆成泽对他的考验又何尝不是他对手下之人的一次考验,可不可信,能不能用,单看他们的表现。

  ......

  史兴业与陆永安一起走出御书房,还没出午门,两个人依然是目不斜视向前走的姿态。陆永安低声问道:“内务使的事,史兄是否有亲眷牵扯其中?”

  史兴业轻轻“嗯”了一声。随即皱着眉道:“历年如此,自高祖皇帝起,内务府采购价格一向如此,为何陛下忽然要查?”

  “不知。”陆永安答道。

  史兴业叹了口气:“御书房中我本想劝劝陛下的。”

  “史兄可是在怪愚弟阻止了史兄的话?”陆永安神情不变,轻声问道。

  史兴业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你我之间说什么怪不怪的,只是若是家中长辈知晓,我未向陛下进言,恐怕会心中不快。”

  “那史兄就要做出抉择了。”陆永安叹息着说道:“四名伴读陛下却独独召见了你我二人,可见陛下更重视你我。”

  史兴业脸色一变看向陆永安。

  陆永安偏过头笑了笑道:“陛下一向埋头读书不问政事不理公务,这件事算是继位以来第一件大事,但陛下却直指内务府,史兄可曾想过为何?”

  史兴业顿时恍然大悟,抬头看下宫墙夹道间的那一片狭长的天空,幽幽道:“掌控宫廷,前朝后宫向来息息相关,举凡世家,哪家在宫中没有耳目。”

  “陛下势在必行。”陆永安浅笑着说道:“史兄就要做出抉择了,此事若成,凭此功绩你我在陛下心中必是心腹之臣。若是不成,轻则闲置,重则......”

  有言道“君王一怒浮尸千里”。纵使陛下不能无故杀人,但是若让陛下记恨恐怕此生前程无望。

  尤其,永安伯府本就根基不深,近些年才稍有起色......

  史兴业垂首不再说话,但心中已经有了抉择,只是家中祖父,还需要花些时间劝服。

  两人在皇城外,分别前陆永安伸手拍了拍史兴业的肩说道:“虽说陛下说了不可泄露,但是陛下却将这件事交由你我去办,必定是心中亦是想要保全永安伯府,史兄不必过于忧心。”

  史兴业点了点头,抱拳躬身道:“谢陆贤弟指教,若非陆贤弟,愚兄今日恐怕......”

  陆永安回以一礼道:“史兄客气了,你我虽非亲兄弟,但却朝夕相伴一起读书,在愚弟心中便是将史兄当成了兄长的,又怎么可能置兄长于不顾。”

  史兴业‘吁’了一口气,笑着道:“日后陆贤弟便是我史兴业的亲弟弟,”

  陆永安回以一笑,温柔又和善,柔声道:“既是兄弟,客套话便莫要多说了,史兄想必家中有事要忙,便不要再耽搁了。”

  “对对对。”史兴业恍然大悟,立即道:“那今日便先告辞,来日得空,愚兄请贤弟喝酒。”

  “好。”陆永安躬身相送,看着史兴业登上永安伯府的马车,径直而去。一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才转身登上自己家的马车。

  一旁等候已久的陆伯心疼的拿起大袖外衫披到陆永安的身上,将他扶到旁边一辆稍显简陋的马车上,怜惜的说道:“公子实在太多礼了,纵使永安伯府日渐强盛,又哪用得着公子这般礼遇。”

  陆永安垂眸浅笑:“陆伯,这算什么?于我不过多站了半刻,旁人却觉得有礼、谦顺,他高兴我亦没有丝毫损失,何乐而不为。”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表面功夫罢了。

  陆永安撩起车帘,看向不远处的皇城,巍峨的红墙金瓦,阳光洒下好像撒了一层金子散发着耀眼的光彩。

  这是整个大周最华美的地方却危机四伏,他想要功名利禄,亦想要帮助那人得到他想做的一切。

  他不忠于帝王,不忠于大周,亦没有为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一腔热忱。

  他忠于的是那个将他从流放的苦寒之地救赎出来那个人而已。

  所以他忠于帝王,不过是因为那人希望他忠于帝王。他忠于大周,也不过是那人希望他忠于大周。他心怀百姓,不过也是因为那人心怀百姓。

  如此,而已......

  陆永安不委屈。可是陆伯却替自家小公子委屈,纵使陆氏一族中有九千岁陆成泽撑腰,但说白了,陆永安的父亲陆成涛也只是个白身。

  而陆永安出入宫廷往来之人都是官宦子弟,自然要比旁人更周全一些。

  陆伯就是心疼自家小公子,若是陆氏一族不是当年突遭横祸,小公子又何必小小年纪便这般诸多思量。

  只可惜,想要在京中立足便却不得不为之,陆伯叹了口气坐在车辕上,一甩鞭子,马车便悠悠地向前走去。

第28章

  天未亮,陆永安、史兴业、孙正德与周安德四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御书房的偏殿中,从三年前开始每逢大朝会陛下必会亲临早朝,今日刚好正是大朝会,史兴业、孙正德与周安德三人随着父兄的车驾一齐入宫,唯有陆永安独自前来,便来得稍晚一些。

  陆永安一进门,就看在史兴业单手撑着下巴双目无神地看着正堂悬挂的孔夫子画像。孙正德闭着眼睛侧趴在桌上打瞌睡,而周安德则一脸不屑的翻开书本念念有词。

  陆永安走到史兴业身侧轻轻拍了拍史兴业的肩膀道:“史兄......”

  史兴业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转头一看是陆永安顿时松了口气,抱拳拱了拱手道:“陆贤弟早。”

  陆永安回以一礼,顺势跪坐在了史兴业的身侧低声问道:“史兄可是还是在为昨日的事情发愁?”

  史兴业抿着唇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回道:“愚兄拿贤弟当做亲弟弟,不瞒陆贤弟说,家中叔父拿着进贡宫里珠花的红利,虽然不过才短短两年,但是我昨日查了账册已经有了这个数。”说着,史兴业借着大袖的遮掩悄悄比了个手势。

  陆永安微惊,疑惑道:“两千两?”

  史兴业摇了摇头浅声道:“两万......”

  陆永安脸色微变,京城之中普通人家一年十来两银子尽够,甚至大多百姓花用的都是铜板,银子甚少见到。就连陆家虽非官宦之家,但有陆成泽的照拂,也住着城东一个三进的大宅子,府中养了家丁仆从五十多人,但是一年花销绝不超过三千两,其中还包括了其父陆成涛爱收集墨块的开支。

  两万两绝非小数目。

  史兴业叹了一口气道:“昨日本来打算回府后向祖父陈情,祖父虽然有着纨绔之名,却是个极顾全大局之人,我若说清事情缘由,祖父为了整个史家好也必会支持我。可是昨日查完账目后,便犹豫了......”

  珠花进贡由史兴业的叔父牵线搭桥,单纳入公中账目的银钱就有两万两白银。是人都会有私心,恐怕叔父塞到自己腰包中的银子更多吧。

  一下子史兴业就慌了神,不知该不该知会祖父了。

  “史兄还是早做决断。”陆永安垂眸轻声劝诫道:“陛下不会让这件事拖延得太久的。”

  史兴业的手握住袖摆用力收紧,片刻后,轻轻挪了挪身体小声问道:“那陆兄以为,愚兄该如何是好?”

  陆永安沉思了片刻,幽幽地回道:“史兄回家请务必问清家中长辈到底收了多少银子,将那些银子私下呈给陛下,向陛下请罪,若是陛下收了银子,便无大碍了。”

  史兴业点了点头,却又再次追问道:“那家中叔父呢?”

  “那就看史兄如何决断了。”陆永安低声道:“此事若是办成史兄便将功补过,以此次功绩抵消史家叔父之过,愚弟可从中劝和,但是史家叔父吏部定是待不得了,下放到地方州府亦是一方大吏。”

  说着陆永安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史兴业的脸色继续说道:“亦或是,大义灭亲,让陛下看到史兄的忠心,那史兄在陛下心中必定不可同日而语......”

  史兴业狠狠的闭上眼睛,过了一息又慢慢睁开,握紧的手松开又重新更用力的握起,沉声问道:“若是愚兄选了第二条,那家中叔父会如何?”

  看来史兴业选了大义灭亲。

  陆永安嘴角勾起一道不太明显的弧度,思索了一瞬答道:“凭愚弟对陛下的了解,此事由史兄主导,有史兄的功绩在内,陛下看到史兄的忠心,必会对史家叔父网开一面。但是此事涉及甚广,绝不会轻拿轻放,史家叔父的官必是做不成了。”

  史兴业抿了抿唇叹息着道:“叔父寒窗苦读二十多载,好不容易才考得功名,就怕家中祖父......”

  陆永安心中暗暗觉得好笑,明明心中已经有了抉择,已经决定了要放弃,却还偏偏虚情假意地故作不舍。

  何其虚伪,又何其可笑。

  不过这也是陆永安的目的所在,史家再不济还有个伯爵在身,到底是公侯之后,在宫中行事更为方便一些,有他的配合可以省去陆永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陆永安心中再如何不屑脸上依然挂着关怀的笑意劝慰道:“那史兄便先斩后奏,瞒住家中长辈吧。等事情到了那一步,看到史兄在其中为史家周全,史家祖父想必也不会再对史兄计较那些细枝末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