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漫漫
萧毅瑾把玩狼牙的手瞬间愣住,抬头看向陆成泽。
太后立即起身道:“哀家去小厨房,亲自下厨做些糕点给你们尝一尝吧。”说着,起身走了出去,顺带着将宫里所有宫人也一道都带了出去。
瞬间大殿之中只剩下了萧毅瑾与陆成泽两个人。
陆成泽从怀里将密信掏出递到萧毅瑾手上,萧毅瑾看过去,眉头渐渐皱起,咬着牙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自从陆永安与陈无忌自作主张秘密入蜀,陆成泽便让潜伏在蜀中的暗探与细作留意他们的踪迹,但无论陆永安还是陈无忌都是极为聪明之人,一直没有暴露半点踪影,让陆成泽既担忧又安心。
陆成泽对自己一手调教的探子能力心中有数,自信他们若是寻不到陈无忌等人,旁人必定也无迹可寻,直至腊月初他们才显露踪迹。
蜀中税收农赋三成,可用银钱抵扣,百姓交上来的税收,一向是粮多钱少。但是陆永安与陈无忌带着几十万两银子入了蜀地,原本这些银钱在有天下粮仓之称的蜀地原也算不得什么,可陆永安到底年轻思虑不够周全,他们为了快速收购到粮食,便将收购的价格订得略微比旁的收购商家高了一成。
蜀中今年风调雨顺,可是’谷多贱农‘是自古的道理,今年的粮价比往年低了些,明明是个丰收年,却依然比往年好不了多少。
陆永安他们的一出现将粮食的价格略提高,百姓为了卖出更多的价格一拥而上争相出售。陆永安来者不拒全部收购,在一个郡中便收购了完了几十万两的稻谷。
百姓卖完了稻谷用相等的银钱抵税,当地州府盘点税银,便发现了那个郡中税务的异常。
当时在陆永安收购完粮草后,陈无忌一看便知不好,立即收拾行囊打算跑路。
可是粮草和银子不同,银子再多换成银票不过轻飘飘的一沓,但是粮草却足足堆了几十个大车,辎重过多,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一时间不止是朝廷的探子,连蜀王都有所察觉,立即派兵围了陈无忌他们居住的院子,还好陈无忌一行人先一步离开,让蜀王扑了个空。可是如今却又再无踪迹......
陆成泽也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微臣也不知,但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萧毅瑾将密报拽在掌心,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亚父,传令蜀中的探子,让他们尽力寻找永安与陈先生,粮草运得出则运,运不出便一把火烧了,必要保住陈先生与永安的性命。”
“是。”陆成泽行礼道:“微臣遵命。”
萧毅瑾忧心蜀中,或许也是存着私心,这几日便将陆成泽留在了宫中。
因为心中存着事儿,今年的新年都好像少了几分喜庆。萧毅瑾与陆成泽陪着太后,三人在寿安宫中用膳,新年于他们而言好似并没有什么不同,太上先皇喜欢设宴,往年新年之际喜欢延请群臣以示隆恩,可是萧毅瑾不同,明明应该和家人一起的节日,他不耐烦戴着虚假的面具去听那些虚伪的奉承之言,于是便在登基之初借着守孝的名头将新年之宴取消了,至今不曾恢复。
三人膳食用到一半,忽然外头传来两声乌鸦的鸣叫声,陆成泽与萧毅瑾举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即依然一切如常。反倒是太后,将筷子搁了下来,轻声道:“你们若有事要忙便走吧,哀家又不是小孩子须得你们陪着、哄着。”
萧毅瑾看了看陆成泽,也将银筷放了下来,叹息着说道:“是孩儿的过错,误了母后新年的兴致。”
“去吧去吧。”太后挥了挥手,无奈地说道:“莫要误了正事。”
“是,”萧毅瑾站起身躬身告退:“孩儿晚上过来陪母后用膳。”
陆成泽拱手行礼道:“微臣告退,太后娘娘便替微臣与陛下多吃一点吧。”
太后点了点头,看着他们一齐远去的身影,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小声抱怨道:“过个年都不安生。”
安姑姑笑着跪在太后身侧,柔声道:“陛下与九千岁心中也挂念娘娘呢,这不是有要事耽搁不得嘛。”说着为太后盛了一碗汤道:“这乌鸡汤里放了九千岁奉上的枸杞,娘娘尝一尝......”
第64章
萧毅瑾与陆成泽两人来到一道出了寿安宫,一道黑影掠过,跪在两人面前。
黑衣人蒙着面,手上高高举过一个青铜制成的圆筒。声音干哑得好像是两块干燥的木块在摩擦,:“潍州密报。”
陆成泽伸手接过铜管,沉声道:“下去吧。”
“是”瞬间黑影不见了踪迹。
陆成泽将铜管握在掌心里,看向萧毅瑾道:“去御书房再说。”
萧毅瑾看了一眼铜管,点了点头,向前走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正值新年,连御花园路边的枯树上都挂着一个个平安结,再紧要的政务也会拖延到正月初五之后,除非十万火急或是曾经特意交代过。
而潍州刚好便是与蜀地相连,这铜管中的密报,所料不差必是与蜀中有关,而蜀中现在让他们牵挂的也就只有陆永安与陈无忌了。
一时间萧毅瑾的心再次悬了起来,福祸两相,不知是吉是凶。
进入御书房,里面只有萧毅瑾与陆成泽,二人挤在一张椅子上。陆成泽将铜管拧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绢布,绢布打开后上面空白一片。
萧毅瑾疑惑地看向陆成泽。
陆成泽没有解释,而是直接从袖袋中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将瓶子里淡黄色的液体倒在了布上。
液体无味,看似有点粘稠,慢慢的在绢布上蔓延,过来片刻浸湿了整张布料,上面的字迹也慢慢的显现了出来:陈携金令密会潍州守将,粮草腊二十已安然至潍。
短短两行话,不过二十字,却让萧毅瑾与陆成泽这些日子悬着心落了下来。
萧毅瑾深深吐出一口气,笑了笑道:“陈先生真是智谋无双,如此绝境竟也让他们找到了生路。”
带着几十万石的粮草,想要从层层包围中逃出何其艰难。萧毅瑾虽然不知他们经历了何种险境,但也不难想象出他们的困境,蜀王察觉到他们的踪迹,蜀中种种朝廷与其他藩王的所有探子细作,也必定都在找他们,整个蜀中兵马都在追杀他们,萧毅瑾都想好了,只要他们能平安回来,损失点粮草便罢了,陈无忌与陆永安二人之才,又岂是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可以比得了的。
可即便是这样的绝境,却也让他们逃过了一劫。
陆成泽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心中的焦灼比萧毅瑾更甚,陈无忌之所以会去江南再往蜀中,全是因他所求,陈无忌于他不仅仅是同门之情,他们亦是朋友、亦是兄弟。
他们少年相识,这二十多年来无论境况如何,无论身份如何变幻,但他们之间的情谊却从来不曾改变。陈无忌待他赤诚,而他却一再将陈无忌牵连进繁乱的朝局之中......
若是陈无忌出了什么意外,他恐怕终身都不会原谅自己,也再无颜面对师父。
不过还好,老天待他还不算绝情,陈无忌与陆永安逃了出来,连带着还带回了大批粮草。
陆成泽勾起嘴角笑着道:“陛下,微臣曾经许诺过陈无忌先生,此番归来将来必定封他一个大官,陛下可要帮微臣兑现此诺言。”
“好。”萧毅瑾此刻心情甚好,摆了摆手道:“待过两年朕亲政,陈先生必封一品太傅。”
陆成泽手指点了点桌面,沉默了一瞬道:“如今陈先生大才陛下也见识到了,如此人才必要好好让他为大周效力才是。”
“那是必定。”萧毅瑾也笑了,陈无忌手段有多高他当然知道,前世之时能扳倒陆成泽全靠陈无忌背后出谋划策,可是陈无忌在陆成泽死后却退出朝堂,无论他如何恳请都不愿出仕。
如今想来,前世之时陈无忌与陆成泽也是故意装作互不相识,亦是故意演出针锋相对。凭着陆成泽与陈无忌的关系,陆成泽也必然知道,他想要谋夺朝政吧。
所以陆成泽前世之时亦是知道他不过是虚与委蛇故作亲近吧......
不对......
萧毅瑾忽然想到,当时他处处与陆成泽作对,却经常被打龙金尺打得下不来床,明明陈无忌刚开始并不喜欢他,可后来是陈无忌为他筹谋,还给他讲了卧薪尝胆的故事。
所以......陆成泽必然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吧,说不定陈无忌的所作所为还是出自陆成泽示意。
那么前世之时,陆成泽是以怎么的一种心态看着他的,又是怎么一步一步亲自筹谋将他自己送上死路的?
恐怕陆成泽前世故意装作与陈无忌不相识,便已经猜到了他会赶尽杀绝,才做出那样的姿态,以保全他的那些故人吧。
难怪前世之时陈无忌知道他抓了陆成泽之后,便说服他留陆成泽一条性命改为终身圈禁,宣扬仁厚之名。
可是前世之时,他满脑子都是成功扳倒陆成泽的志得意满,完全听不进任何旁人的建议。
所以陆成泽死后,陈无忌当即与他争吵,随即退出朝堂不问世事。
萧毅瑾垂下头,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前世的他委实算不得什么英明的君主,被身边的人吹捧得不知所以,那些吹嘘之言让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忘记了何为忠言逆耳,前世的陈无忌不愿再见他、亦不愿为朝廷效力,又何尝不是整个大周的损失。
“亚父”萧毅瑾抬起头侧过身看向陆成泽问道:“亚父,若是朕不是现在这般,而是一个处处与你作对的昏庸之君,亚父该如何?”
“陛下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陆成泽微微勾起的嘴角顿时拉平,他抿了抿唇,皱着眉道:“陛下是最好的孩子,也会是最圣明的帝王......”说着,陆成泽顿了顿疑惑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人对陛下说了什么诋毁的话?”
萧毅瑾摇了摇头:“没有,朕是说如果呢?史书上多少鸟尽弓藏的先人例子,倘若朕也是那般容不得能臣的帝王,亚父该如何?”
陆成泽看着萧毅瑾忽然笑了,伸手将他拥进怀里。
这些事情陆成泽想过,想过很多次,在他接下册封镇安王的圣旨时,在他被先帝选为辅政大臣时,或许更早地在他接管天下兵马大权时,他都曾想过这些事情。
先帝对他的算计是阳谋,为他划下一条死路,料定他必会心甘情愿地踏上了这条路。
但此刻萧毅瑾将这些话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将一切都刨开来放在明面上,那便说明,萧毅瑾待他必定与史册上那些帝王是不一样,对他也必定有几分真情。
陆成泽掩不住心中的喜悦,柔声道:“陛下,微臣说过,微臣愿为陛下荡平天下,将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江山交到陛下手中......至于微臣,那都是无关紧要的。”
陆成泽此言句句真心,如今大周内忧外患,他必定要为陛下守住江山,待平定忧患之后,他的生死都无关紧要了,他最疼爱的妹妹成了至高无上的太后,他血脉相连的外甥成了坐拥江山的帝王,整个天下都在他们母子掌控之中,从那之后也只有他人为鱼肉的份。
这些年来,所有人觉得他野心勃勃,可他要的从来不是权势,他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只是不被欺辱地活着而已。
可是形势所逼,天不遂人愿,将他一步一步推到了这个位置。
陆成泽将怀中的萧毅瑾抱得更紧,萧毅瑾也伸手环住陆成泽的腰,轻声道:“亚父,你待朕真好,朕保证,卿不负朕,朕必不负卿。”
“有陛下这句话,便够了。”陆成泽叹息着。此生有这句话他便死而无憾了。
在先帝刚刚薨逝之时,那时候他忙着接管朝堂、安抚世家、掌控军队,对萧毅瑾管教稍有不慎,使得萧毅瑾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那时候陆成泽只觉得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冰凉,那种情形他不敢再回想第二遍。
当时他便想,若是萧毅瑾有个三长两短,所有可惜之人他必定要亲手尽数屠尽,用整个大周陪葬。
这天下与他有何干系,江山再多娇,可若是这天下连他的亲人都容不下,他要之又有何用?
不过好在萧毅瑾醒了过来,才让他有心思去追查元凶。
这些年他恨过也怨过。
陆家蒙冤时恨过、受宫刑濒死之时恨过、被帝王操控是恨过、妹妹被抢纳为妾是恨过,那时候的他恨不得屠尽天下,让整个大周都毁于一旦,以偿他们兄妹这些年所受的痛苦与屈辱。
但萧毅瑾的出身便像是在欲扑出牢笼的猛虎头上戴上了枷锁,将那些怨气与恨意统统地压了回去。
那个刚出生白白小小的孩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柔软的小手握住他的指尖时让他连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弄伤了这个软到极致的小孩子。
他看着他一点一点从只有两个巴掌大慢慢长大,看着他蹒跚学步,看着他牙牙学语,看着他哭着鼻子学写字......
他亲手一点一点慢慢教导着这个孩子,教导成如今的模样,与其说是他在守护萧毅瑾,不如说萧毅瑾的存在,让他还可以活着.......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
今天晚了几分钟,今天有点不舒服,一直拉肚子,断断续续码了十几个小时,才勉强写完一章。
第65章
陈无忌一行人进入潍州后,一应行踪便全权在萧毅瑾与陆成泽的掌控之中,粮草由几名暗卫秘密押运,陈无忌与陆永安摆开架势,以大张旗鼓的姿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以往陈无忌与陆永安皆是白身,虽然出入宫廷,但在朝中并无职务,纵使出身不凡,却甚少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可是前些日子他们在江南、在蜀中闹出的风波却震惊朝野,虽然大家都并未明说,但是朝中重臣,只要耳目清明者又有谁不知道。
仅凭几人便将整个蜀中闹得天翻地覆,却偏偏还能完好无损地逃了出来。
粮草跟着官船走水路,陈无忌走陆路,比粮草要晚了十几日回到京城。
陆成泽早早的在城外十里亭迎接他们,陈无忌与陆永安坐在六骏马车中,前方锦衣卫开道,后方数百兵卒护卫,声势浩大的走近,沿途的百姓一见如此赫赫声威都远远避开,生怕冲撞贵人。
马车行至十里亭停了下来,车上的陆永安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陆成泽身边躬身作揖行礼道:“叔父,多日不见叔父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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