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 第45章

作者:临漫漫 标签: 古代架空

  萧毅瑾随意放在桌案上的手慢慢收紧,眼神暗了暗,又看向陆成泽。

  陆成泽依然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态一动不动,刚刚吵成一团的朝臣,在陆成泽开口后也再无异议。

  一切与前世并无太多差别,陆成泽虽非帝王,却比他这个皇帝更让朝臣信服。

  萧毅瑾抿了抿唇,而后唇角微微勾起,冷漠地从牙中挤出两个字:“准奏。”

  萧毅瑾虽然开始参政,但朝中所有事务依然由陆成泽全权掌控,此战无论萧毅瑾的想法是什么,陆成泽的做法都不会变,甚至所有战略在早朝之前便已经制定,就等着早朝之时宣告朝臣。

  散朝后陆成泽下镇安王御令,亲率兵马奔赴潍州,潍州西临蜀地,南临代越,东临江南,北临徽州,徽州再往北四州之地便是京城,潍州亦是联军主要攻打之地。

  陈无忌撑着拐杖临危受命,调派天下粮草军需,陆永安一旁协助,与前世不同,前世之时,陈无忌在萧毅瑾亲政之前没有任何官职亦不曾参与政事,而原本该统领此事的曲庭原却只是被调派到陈无忌手下听从调令。

  一切安排妥当,陆成泽不日便要奔赴潍州,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陈无忌此刻忙得连与陆成泽道别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只是匆匆派仆人送了一封信件。

  倒是韩陵趁着夜色亲自上门,陆成泽在校场边的武器库里看着那具闲置了近十年的银色盔甲,战场之上无论将领还是兵卒,本都不该太多醒目,而银白色的盔甲在光耀之下就是发着光的靶子,可是这具盔甲乃是太上先皇所赠,当年陆成泽不得不感恩戴德地穿上,后来这具盔甲跟着他南征百战历经无数,却成了陆成泽的象征......

  陆成泽伸手摸了摸盔甲上的甲片,将护具一个一个取了下来。

  就在此刻韩陵推门而入,他看着这具在烛光下反射着光芒无比夺目的铠甲,沉声问道:“你还要穿这个吗?”

  “是啊。”陆成泽轻笑了一声道:“白银盔甲红缨枪,战场上的陆成泽不是一贯如此吗?”

  韩陵点了点头,没有劝说他什么,而是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枚护心镜放在他的盔甲旁边,淡淡道:“那便把这个带上吧。”

  陆成泽错愕的看向韩陵道:“这可是你的宝贝,是你第二条命,以前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如今怎么舍得将它给我?”

  “能护着性命才是宝贝。”韩陵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陆成泽的肩膀道:“只是借给你,左右我不再上战场了,便劳烦你再带它去战场上见识见识。”

  陆成泽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

  韩陵立即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噤声,直接打断了他想说的话:“当年我花了全部的积蓄做了这个护心镜,它是我的第二条命,现在将它交到你手中,请一定平安归来,将我的第二条命完好无缺地还回到我手中。”

  “好。”陆成泽笑着应了一声,将护心镜拿了起来,青铜护心镜上面被常年摩搓已经变得光滑无比,陆成泽无比珍重握紧,看向韩陵道:“禁军尽在你手,我将妹妹与外甥交给你,也烦请你好好护着他们,带我回来。”

  韩陵用力的点了一下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必保证他们安全无虞,即便是我死了,也一定将他们护好。”说着韩陵勾起嘴角,笑着道:“他们不仅仅是你牵挂的人,亦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牵挂的人!”

第71章 临别

  翌日,陆成泽穿戴着白银色铠甲入宫向太后辞别,两人坐在御花园里的小亭子里,伺候的宫人都被打发得远远的。

  太后红着眼睛拉着陆成泽的手道:“哥哥,又要上战场了吗?”

  “是!”陆成泽垂眸叹息着解释道:“此战筹谋甚久,必要亲自去前线盯着才放心。”

  太后咬着唇,努力强忍着泪哀声道:“可是,我好怕,哥哥每次去战场上都会添上些新伤。以前没有法子不得不去,可是如今,整个大周都在我们手中了,为何我的哥哥还要去战场拼命?”

  说着,蕴藏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一滴一滴从眼中渗出,沾湿了整张脸。后宫女子就连哭泣亦要讲究美感,眼泪挂在睫毛之上欲滴未滴,才惹人心疼。太后曾经是先帝的妃嫔自然也精于此道,但很少于人前哭泣。那些年除了争宠时的哭诉,那些为陆成泽而流的眼泪,都只能深夜之中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流着泪,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待到第二天依然必须是神采奕奕的皇贵妃。而此刻太后好像要将那些年的隐忍一次性都哭出来。

  她用力地握住陆成泽的手哽咽着道:“哥哥,能不能不去!”

  陆成泽用太后手上将丝帕抽出,一点一点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叹息着道:“此战结束,大周从此便再无藩王之忧,容不得半点差池。”

  太后垂眸染了丹寇的纤长手指慢慢松开陆成泽的手,哀切的问道:“若是当年,我真的同母亲一样自焚于府中,哥哥恐怕会轻松许多。”

  “说什么胡话!”陆成泽眉头蹙起,霍然起身,眼神锐利地看着太后道:“你若说这种话,便是在剜我的心。”

  “是我错了。”太后仰头看着陆成泽道:“我不该这样想,可是,哥哥不能总想着我与瑾儿,哥哥也该想想自己。”

  陆成泽伸手摸了摸太后的发髻,帮她将头上的有些松动的发簪向里推了推轻声道:“哥哥活着,就是为了你们啊。”

  太后顿时失语,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再次流得满脸都是。

  陆成泽再次拿起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太后的脸颊,柔声道:“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莫要再哭了,小心陛下瞧见了笑话你。”

  太后微微偏开脸颊,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递到陆成泽手边道:“哥哥的决定,我早就知道劝服不了,这是我昨夜连夜缝制的平安福,里头放了一直供奉在香案上的铜钱,烦请哥哥一定要带上,妹妹会在宫里为哥哥祈福,望哥哥早日归来。”

  陆成泽伸手接过平安福,打量了一番,笑着道:“唔~绣工比以前差了不少。”

  但此刻太后却无心同他说笑,苦笑了一声,垂眸道:“以前哥哥时常就要上战场,妹妹只能一直绣一直绣,可谁知如今,明明已再无人能逼迫我们兄妹,哥哥还是要再去战场。”

  陆成泽将平安福塞到胸口,单膝跪在地上,微仰着头,看着太后的眼睛,真挚的保证道:“我一定平安归来!”

  “你保证?”太后眨了眨眼看着陆成泽道:“毫发无伤的归来?”

  “是!”陆成泽点了点头道:“为了太后娘娘与陛下,微臣也一定平安归来。”

  太后咬着下唇,眼泪再次蓄满眼眶,威胁道:“哥哥可一定要记得,你若不归,我与瑾儿孤儿寡母如何能应对朝堂之上群狼环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妹妹又要被旁人欺负了。”

  太后这话说的假,如今萧毅瑾已经年满十五,虽然年龄还小,但若是无辅政大臣此刻亲政也并无不可,而且如今京城之中锦衣卫,羽林军与禁军之权都在萧毅瑾手中,陆成泽即便不归这些军权也足以他们母子自保。

  可即便是知道,太后的话也依然直直击中陆成泽的软肋,柔弱的妹妹,年幼的外甥,都还需要他,十几年前也在战场几番生死,便是靠着这个信念才一次一次从阎王殿中爬回来......

  辞别太后,陆成泽站在长廊上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向御书房。

  此刻萧毅瑾正在御书房中,此次出征,整个朝廷都全力配合,虽然陆成泽早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但是萧毅瑾依然要坐镇其中,如今奏折堆在御书房中,所有折子六部内阁尚书已经批阅过一遍,唯有少数需要萧毅瑾亲自定夺,以往这些事情都是陆成泽来做,如今一应都交到了萧毅瑾手上。

  萧毅瑾听到脚步声抬头便看到陆成泽一身铠甲,腰间配着绣春刀,周身反射着光芒,缓步向他走来,看着犹如战神临世的陆成泽他直接愣住。

  陆成泽战神之名,整个大周无人不知,往常的陆成泽都穿着深墨色的麒麟蟒袍,或是月白色的青衣常服,如今这般穿着铠甲周身杀气的模样却还是头一次。

  “陛下。”陆成泽抱拳躬身行礼道:“微臣特来向陛下辞行。”

  “亚父免礼。”萧毅瑾瞬间回神,站起身,绕过桌案走了出来,站在陆成泽的面前道:“亚父身穿盔甲的模样,真是英姿勃发。”

  “谢陛下夸赞。”陆成泽轻笑了一声道:“微臣,此生愿为陛下利刃,只为陛下而战。”

  萧毅瑾退后一步冲着身侧挥了挥手,小金子捧着放了酒壶酒杯的托盘走了上了,萧毅瑾亲自执壶,将两个酒杯斟满了酒,将其中一杯举到陆成泽面前道:“朕,以此酒,愿亚父早日胜利凯旋归来。”

  陆成泽伸手接过酒杯,举起道:“谢陛下,微臣必达陛下之愿。”

  萧毅瑾将托盘上另一个酒杯端起,轻轻与陆成泽碰了一下,两个银制的酒杯磕在一起发出“铛”的一声轻响。

  陆成泽仰头一口饮尽,却伸手将萧毅瑾拦住,柔声道:“酒多伤身,臣知陛下心意便可……”

  萧毅瑾侧过身躲过陆成泽的手,一口饮尽杯中酒,皱着眉将口中略微辛辣的酒水咽下,勾起嘴角道:“梨花白度数低,只一杯不醉人。这杯酒是祝愿亚父平安归来的,朕必要喝。”

  今生十几载还是头一次饮酒,虽然是很淡的梨花白,却依然让萧毅瑾觉得有些不适,他舔了舔唇道:“亚父,此去还望千万小心。”

  “微臣谨遵,必会早日归来。”陆成泽笑了笑,目光温和的看向萧毅瑾轻声叮嘱道:“陛下年龄已经不算小了,如今便算是提前亲政,朝堂之上若遇事不决可向陈无忌先生请教,禁军守卫京城,羽林卫护卫皇宫,锦衣卫保护陛下与太后,军权必要陛下亲自执掌,万万不可赋予他人。”

  “亚父,朕明白。”萧毅瑾知道陆成泽的话都是肺腑之言,只要手握这三处,京城之中即便有再多宵小之辈,也不能奈何他半分。

  对于这样的安排萧毅瑾也很满意,前世之时,陆成泽出征,朝政由太后朱笔代理,所做决策发送六部,若六部尚书联名驳回,则延后再议。此法之意便是让六部尚书辅佐太后理政,直接绕过了萧毅瑾这个皇帝。不过今生萧毅瑾政务通达倒是让陆成泽放心的将朝政交到他手中。

  萧毅瑾不知道陆成泽前世将这三处军权交给了谁,当京城之中流言四起,说他年幼无知被朝臣掌控不配为君,他又气又怒,可是流言刚传不到半日,所有宣扬之人尽数被锦衣卫羁押再无人敢流传,这是萧毅瑾第一次知道军权的威势。

  萧毅瑾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点了点头道:“亚父放心,朕会守好京城,不会让旁人乘虚而入……”

  没错,乘虚而入……便是此刻萧毅瑾也不得不承认,没有陆成泽的京城,确实让他有些恐慌。

  前世的他无知无畏,觉得没有陆成泽他就能直接掌权,将整个大周都握在手中,可是现在的他清晰地知道,此时还太早,他年龄尚小不足以服众,他与朝臣素无往来还来得及培养自己的心腹,而且朝中不乏虎视眈眈者……

  若是没有陆成泽压制,仅凭京中三处军权,他不一定能够服众,若是没有陆成泽掌控朝廷,那必定会有其他人争权夺势,那么下一个权臣可不会再如陆成泽这般处处以他为先,若是没有陆成泽镇守,天下藩王,四周邻国,皆是虎狼……

  没有陆成泽的京城,他四面楚歌……

  陆成泽好似看出了萧毅瑾的不安,上前一步,将萧毅瑾抱住,轻声道:“陛下莫怕,臣便是拼了命也定会将叛军拦在潍州之外。”

  萧毅瑾伸手环住陆成泽的腰,他的脸颊靠在陆成泽的胸口,冰凉的银制盔甲带来一阵阵寒意,怎么捂都捂不暖,他低声喃喃道:“亚父,你一定要平安归来,一定会平安归来……”

  声音越来越小,但寂静的御书房中,陆成泽却听得分明,他无法说出什么宽慰的话,只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萧毅瑾的背脊以作安抚……

  作者有话说:

  对于省略号,原本我的省略号显示也是正常的六个小点,我习惯用英文的句号点作为省略号,这么用了十多年从来没翻过车,可哪知道现在忽然变了,变得这么大还分的那么开......……我现在已经在努力改正这个陋习,但绝对没有故意用大点冒充省略号骗钱的意思......

  最近天冷身体不佳,尽量每天更新,就算做不到也一定每周至少四更,绝对不会坑的

第72章 兵部尚书

  午时末,陆成泽带领七万雄兵奔赴潍州,骑在马上的陆成泽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皇城,萧毅瑾与太后站在城墙之上目送着他的离去。

  战事刻不容缓,陆成泽收敛起心中的离别伤感,将所有的柔情与温暖统统留在了京城之中,变成了当年那个在战场之上身染鲜血的厮杀兵器……

  潍州战事焦灼,粮草辎重先行一步,陆成泽带领浩浩荡荡的兵马一路疾行,披星戴月,连续赶路半个多月才到达潍州。

  潍州守将对于陆成泽的到来喜极而泣,潍州临近代越,陆成泽早有防备,布置在潍州的兵马多达五万之数,比之边关多呈不让,但这半个月,潍州受蜀地与代越两面夹击,支撑的辛苦。潍州守军向江南府与徽州求助,发至江南府的信函犹如泥牛入海再无踪迹,徽州兵马不多,无法派兵,只能将除了守城兵马必备的武器截留,其余备装尽数支援潍州。

  陆成泽的兵马与大批武器粮草相继而来,让潍州上下都松了一口气,陆成泽手下将士快速休整,接管整个潍州……

  萧毅瑾在御书房中看着一封封战报,心中欢喜,原本胶着的战况,随着陆成泽的到来,藩王联军已尽显颓势。萧毅瑾将战报放下,看着一旁的麒麟椅,原本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椅子上的人,纵使两个人独处一室一句话儿也不讲,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起,他便没有觉得寂寞过。

  可是现在那张椅子空了许多天,萧毅瑾还是习惯时不时地抬头往旁边瞄一眼,本该堆满了奏折的桌案如今空空荡荡,就如萧毅瑾的心也觉得缺了一块,连带着御书房都觉得空旷的可怕。

  小金子悄悄的推开门,悄然无声的走了进来,弓着身子到萧毅瑾身侧轻声道:“陛下,兵部尚书求见。”

  “兵部?可是有新的前方战报?”萧毅瑾看向小金子,道:“快宣!”

  “是。”小金子再次躬身退了下去。

  不多时兵部尚书走了进来,御书房的门在他身后慢慢合拢,兵部尚书跪地请安道:“拜见陛下。”

  “平身。”萧毅瑾摆了摆手,挺直了腰,身体微微前倾,期待地看向兵部尚书道:“爱卿,此刻求见,可是有新的战报?”

  “回陛下,如今藩王联军不过是强弩之末,朝廷必可大获全胜。”兵部尚书站直了身体恭敬的说道:“微臣此番前来是想向陛下讨个主意。”

  “何事?”萧毅瑾十分好奇,如今大周虽然藩王叛乱,但不足为惧,非战区百姓的生活与往常一般无二,萧毅瑾不知,除战事外还有何事需要一部尚书如此郑重求见。

  “兵部六天前,从工部领到一批改良完善的连弩,可连发六箭,威力巨大。”兵部尚书压低了声音躬身道:“陈无忌要与兵部争夺这一批弩箭。”

  “是吗?”萧毅瑾抬起头看了看兵部尚书,勾起嘴角,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这批连弩是兵部早就与工部预定好的,准备发往西北边关。”兵部尚书立即躬身作揖道:“如今镇安王手下兵强马壮,藩王之势以日渐颓势,这批弩箭怕是用不到藩王身上了。”

  用不到藩王身上,又用到何处?

  萧毅瑾勾起嘴角,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下面弓着身,满头白发一副忠心耿耿模样的兵部尚书,忽然觉得陆成泽真的没有识人之明,这样的人居然还高居尚书之位……

  “陈无忌一介白衣,仅凭着镇安王的裙带关系便可调派朝廷所有物资……”兵部尚书见萧毅瑾没有说话,便直接跪了下来,仰头看着萧毅瑾,哀声道:“陛下,老臣历经三朝,忠心耿耿,忠言逆耳,只盼着陛下能够明白老臣的苦心。镇安王权势滔天,手下兵强马壮,虽无封地又,可何尝不是下一个藩王,陛下不得不防啊!”

  萧毅瑾冷眼看着兵部尚书,讥笑了一声道:“那爱卿的意思是,断绝镇安王所有粮草物资,将原本优势尽毁,让其与藩王势均力敌,在潍州殊死一战、两败俱伤?”

  兵部尚书垂眸看着地板道:“如今陛下年岁渐长早该亲政,镇安王掌天下兵马大权,六部门生遍布,陛下如今正是大好时机。”

  “往日瞧着爱卿不声不响的,看来是朕小瞧了爱卿。”萧毅瑾冷笑了一声,有快速收敛了神情道:“爱卿原籍可是在徽州?”

  “是,”兵部尚书疑惑不知陛下忽然问及祖籍是为何,但这种事也不是秘密,便点头道:“微臣祖籍徽州。”

  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