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 第59章

作者:临漫漫 标签: 古代架空

  若是凤仪宫真的住进了男人,那恐怕要让天下人耻笑。还好萧毅瑾一转眼就想通了。

  太后欣喜地摸了摸萧毅瑾的发顶道:“他是镇安王,长居宫中难免惹人非议,怎么也要找个由头才行。”只要想到萧毅瑾非要让陆成泽住进宫里全都是为了让他们兄妹团聚,太后看向萧毅瑾的眼神更加温和了,她不由得心软地劝慰道:“若是实在不行便罢了,如今也挺好的,他时常进宫陪陪我们,我们也知晓他安好,就够了。”

  “不行!”萧毅瑾摇了摇头:“亚父让政后极少去御书房,如今朕都不能如从前那般每日见到亚父了,还是要让亚父住进宫里,起码能每日陪朕用膳。”

  太后欣慰不已:“你亚父不见你是为了让你放手处理朝政,所以往后无论何种境况都要好好待他。”

  “朕知道!”萧毅瑾坚定地点头,保证道:“朕以后会好好待亚父,虽无名分,但他在朕心中重于所有人。”

  太后闻言,顿时眼眶微红,血脉亲人不能相认,近在咫尺却偏要疏离,全都怪他们当年,否则萧毅瑾怎么会连亲近自己舅舅都要遮遮掩掩……

  萧毅瑾不知为何太后陡然感伤,但今日也知道太后不反对他与陆成泽相守相爱,心中甚是宽慰。于是立即转移话题,指着太后的刺绣问道:“这个白鹤是绣给朕的还是给亚父的?”

  太后心中那点伤感顿时被惊吓得一干二净,她立即偏开视线,含糊着说道:“随手绣的,没想给谁。”

  萧毅瑾点了点头,见太后再次埋头刺绣,便不再多说什么……

第94章 元宵花灯

  虽然想让陆成泽久居宫中长久陪伴他的想法不过是心血来潮,但萧毅瑾细想来,却觉得并非不可。

  萧毅瑾深觉,陆成泽倾慕于他,他亦心中有陆成泽,那么为何就不能相守。如今朝政已经无需陆成泽再操心,那陆成泽完全可以一直在宫里陪着他……

  再加上他虽已亲政,但时日过短,那些曾经受陆成泽提拔的朝臣,不少人依然感念陆成泽的知遇之恩,虽无任何不臣之心,却也让他觉得心中烦躁。如今整个皇城全在他的掌握之中,若是陆成泽久居宫中,那便也算是斩断陆成泽与那些朝臣的牵连。

  如此算是一举两得之策,萧毅瑾觉得此法甚好。

  萧毅瑾大权独揽、雷厉风行,隔日便选定了一座离他的寝宫最近的宫殿,着人修整。

  此处宫殿长久无人居住,但其中格局完善只要将里面稍加修饰便可,算不得多麻烦,内务府的工匠紧赶慢赶终于在元宵节前一日完工。

  元宵佳节,萧毅瑾特意召陆成泽入宫,加上太后三人一同在寿安宫中点了花灯,陆成泽亲手在一盏素白的灯笼上画了一幅婀娜的美人图递到太后手中。

  “真好看。”太后点燃了花灯中间的灯芯提在手上,将灯笼靠近脸颊,转向萧毅瑾笑着道:“陛下,快看,这幅美人图和哀家可像?”

  萧毅瑾认真端详了片刻,着实没能瞧出灯笼上的身姿窈窕,不太看得清五官的水墨美人,和太后哪里有半分相似。但却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坚定无比地答道:“神态相近,气质相合,活脱脱就是母后的肖像。”

  顿时太后笑的更开心了。

  萧毅瑾慢慢踱步走到陆成泽身边温声道:“亚父,您给母后画了花灯,可不能偏心,朕也要。”

  “好。”陆成泽今日在微黄的花灯烛火的照耀下,面容显得比平日温和了许多,他提起细毫毛笔,轻轻巧巧在空白的方形宫灯上画了一幅骑马图。

  图中只有黑白二色晕染,但萧毅瑾却和太后一样,打心眼里觉得图上之人与他有几分相似。

  他笑着接过灯笼,将里面的灯芯点燃,看着手中与太后几乎一样的灯笼,虽然欣喜却又有几分不满,他微微蹙起眉头,皱脸对陆成泽抱怨道:“亚父您还是偏心了,往年您只给母后一人画,而朕就唯有今年这一盏。”

  陆成泽笑的眉眼弯弯,眼尾弯出一道细纹,他柔声问道:“往年忽视了陛下,是微臣之过,可是咱们也回不到过去了,陛下想要微臣如何补偿?”说着看着地上还剩下的几盏尚未点燃的花灯笑着道:“要不,微臣为陛下再画十五盏,补上昔年之过?”

  萧毅瑾顿时高兴万分,刚想答应,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太后一口打断。

  “补什么补!”太后瞥着萧毅瑾,冷哼着道:“画画也是极费心力之事,你亚父赠你一盏还不够吗?”

  萧毅瑾抿了抿唇与与太后对视,太后自然不会示弱,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莫要贪心!”

  “行吧!”萧毅瑾天不怕地不怕,世上唯一能让他屈服之人,便唯有太后了。

  他无奈地举着灯笼委屈地对陆成泽道:“朕有一盏便够了,但还想让亚父在这盏灯上为朕提词。”

  陆成泽笑着点了点头,提笔在灯笼上空白处写到:

  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

  写到第三愿,陆成泽笔下稍顿,改笔续些道“人安乐”

  最后一笔提勾收笔。

  陆成泽的字极好,笔酣墨饱行云流水,前世萧毅瑾练了一辈子都稍逊三分。

  萧毅瑾待陆成泽收笔后,提起灯笼看了看,灯火热意很快将上面的墨迹烘干,透亮的黑墨好似闪着银光,他轻声念道:“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人安乐。”念完便讶异的看向陆成泽,疑惑地问道:“亚父,您改了词?”

  陆成泽将笔墨交给一旁伺候的宫女,用微湿的帕子擦拭了一番手指,点了一下头,柔声解释道:“微臣希望大周天下太平,莫让陛下忧心,亦希望陛下身体康健鹤寿延年,更希望陛下此生平平安安一世喜乐无忧。”说完轻笑了一声道:“原词前两句倒是贴合,后两句却是不妥,不宜由微臣赠与陛下。”

  “为何?”萧毅瑾不解道:“原句词意便是希望时常相聚把酒言欢,为何就不合适了?莫不是亚父不想常常见朕吗?”

  陆成泽摇了摇手,想伸手摸了摸萧毅瑾的发顶,却发现如今萧毅瑾身量比他也差不了多少,至少再也不能伸手就触及他的发顶……

  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已经不再是小孩,于是转而拍了拍萧毅瑾的肩,笑着解释道:“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说着神情有些惆怅地叹息道:“微臣比陛下年长二十载,当微臣年老之时,陛下还正当壮年呢。”

  萧毅瑾闻言,忽然觉得胸口有一丝丝发麻,他抿了抿唇,嘴硬道:“世人皆称朕为万岁,亚父为九千岁,如此算来区区二十载也算不得什么,咱们必定可以相伴到老。”

  到时候也必然可以如同诗词中那般,日日常相见!

  陆成泽轻笑着,他看向萧毅瑾眼神带着几分温情,却好似透过萧毅瑾看向从前,他轻声道:“时间过得真快,微臣还记得陛下出生时的模样。”说着,抬手凌空比划了一下笑道:“就这么大,微臣第一次抱您的时候心惊胆战,不敢用力怕把你捏坏了,却又不敢放松,怕把你摔着了,更是一动不敢动,生怕弄伤了你……”

  那时候每一天睁开眼,都不敢确定还有没有明天,每一日都如同站在悬崖峭壁之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也因为有了萧毅瑾,每一次瞧见这个孩子无知无觉的来到这个世界只能依赖他们,柔软的好似一丁点风雨都会让他受伤,他们才更加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亚父。”萧毅瑾上前一步,投入陆成泽的怀中,双臂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头轻轻的搭在陆成泽的肩上,凑近他的耳边轻语道:“亚父,朕长大了,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能保护您和母后,以后你们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在宫里快快乐乐的享福就是。”

  陆成泽听了萧毅瑾的话嘴角不自觉上扬,他回抱住萧毅瑾,柔声道:“只要陛下平安喜乐一生顺遂,微臣此生便再无遗憾。”

  萧毅瑾听出了陆成泽话语中的欣慰,但也听出了陆成泽对他的不信任,于是不服气的从陆成泽怀中抬起头,无比专注的注视着陆成泽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君子之言一诺千金,朕说的是真的!”萧毅瑾语气真切无比:“朕并非无心之人,亚父待朕之心,朕心中自有感念。”

  “是微臣知道。”陆成泽笑了,温声回应道:“如今便谢过陛下。”

  萧毅瑾嘿嘿一笑,再次紧紧环住陆成泽的腰,将脸埋在他的颈间,轻轻嗅着他身上清冷如梅的气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你们在做什么!”忽然太后凑了上来,将二人之间温和静谧的气氛搅散。

  萧毅瑾叹了一口气,才惋惜的与陆成泽分开,他转头看向太后无奈地说道:“自然是与亚父多亲近亲近,母后不是在那边看花灯吗,怎么过来了?”

  太后一手举着陆成泽提了画的方形宫灯,一手拎着一只兔子形状的花灯,笑着道:“哀家想叫你们一道去放花灯啊。”

  萧毅瑾看了看陆成泽,只见陆成泽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注视着太后,看模样是不会拒绝,只能叹息着同意:“行,走吧。”不过萧毅瑾倒也不失望,毕竟陆成泽这么多年来,都甚少拒绝太后的任何要求。

  三人一道来到御池边,御池与宫外护城河相连,在此处放花灯,花灯便会顺着河水流向宫外。

  萧毅瑾捧着花灯沉默了片刻,才从宫女手中接过毛笔,提笔写到:一愿大周清平,二愿百姓喜乐,三愿与君长相守。

  刚才虽然嘴硬,但陆成泽的话还是让萧毅瑾心中有了些许触动。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生老病死,也从未想过陆成泽会先他一步老去。

  前世之时,陆成泽逝去在最盛年之时,他风华正茂、他龙章凤姿,他风姿俊秀。他的风采让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为之倾倒。

  就连他也同样……

  乃至于让他忘了,陆成泽纵使清冷如谪仙,但他也不过是凡人之体而已。他同样会老、会死……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这一刻萧毅瑾好似明白了这一句话中的悲痛之意,与无可奈何。

  人不能胜天,亦同样赢不过岁月。

  前世之时他便心知,天上神佛从无慈悲之心。如今他不敢太过贪心祈求百年,只想与他长相守……

  三人在花灯上写下心中祈愿,将花灯放入水中望着它们慢慢飘远。

第95章 凤泽台

  此刻御河边一片漆黑,只有众人手中提着的灯笼发出的点点光芒,如星光般倒映在黝黑的河水中,隐约将人影照亮。

  萧毅瑾在暗淡的夜色下看向陆成泽,好奇地问道:“亚父,你的花灯上写了什么?”心中亦有几分期待,陆成泽的心愿是否会与他有关?

  “与往常一样罢了。”陆成泽的视线跟随者逐渐远去的花灯望向远方,没有回答萧毅瑾的问题。

  陆成泽从来不信这些,他的花灯上什么都没有写。

  他这一生有过肆意张扬、有过跌落尘埃、有过大权独掌……沉沉浮浮几经波折,每一次都是落入深渊都是他拼了命才挣脱出来,上苍从未眷顾过他,他亦不愿将心中期盼寄托给这些虚无缥缈的神明。

  萧毅瑾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立即追问道:“写了什么啊?快同朕说说。”

  “说什么说!”萧毅瑾的话刚说出口,还不等陆成泽答话,便被太后接过话头。太后伸手捏了捏萧毅瑾的腮帮子,冷哼了一声道:“愿望哪能随便说,说出来便不灵验了。”

  “好吧。”萧毅瑾退后一步躲开太后的手指,故意做出吃痛的神情,假装委屈道:“母后待朕真是狠心,居然对朕下如此毒手。”

  陆成泽闻言立即上前,微微蹙着眉头,看向萧毅瑾的脸颊,只是太过昏暗的灯光明明灭灭瞧不分明,只能叹了口气对太后道:“太后娘娘不是答应过微臣,不再对陛下动手吗?陛下明日还要早朝,若是伤了颜面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太后听闻陆成泽的责怪,立即慌乱地摆了摆手,支支吾吾的辩解道:“我…我……哀家没用力啊!就轻轻的捏了一下!”

  萧毅瑾忍着笑,趁机向陆成泽怀里倒去,侧着头枕在陆成泽的肩上,亲昵地蹭了蹭,声音娇弱的气若游丝道:“亚父,朕好疼,莫不是毁容了吧……”

  这下,太后与陆成泽哪里还不知道萧毅瑾不过是装腔作势,不过陆成泽觉得,太后总是控制不住的对萧毅瑾动手的习惯确实要改改,便没有拆穿。

  反而伸手拥住萧毅瑾的肩膀,怜惜道:“不会的,等一下用毛巾敷一敷便好了。”

  萧毅瑾立即伸手搂住陆成泽的腰,将自己整个挂在陆成泽的身上:“亚父真好。”

  太后看着他们两个人沆瀣一气,气的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们指了指,咬牙道:“你们……你们两个欺负我!”

  “不跟你们好了!”说完,太后对着他们用力的“哼”了一声,便转身向寿安宫跑去。

  寿安宫的宫女太监立即追了上去,灯光瞬间少了一半,连带着御池边的光线更加暗淡。

  萧毅瑾立即从陆成泽的怀中抬起头,担忧地问道:“母后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不会的。”陆成泽慢悠悠地回答道:“太后娘娘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来得快去的快,到了明日便好了。”

  也对!

  萧毅瑾点了点头,太后确实气性大,但是气消得也快,只要明日下了朝去请安的时候带份新鲜的礼物,这件事便过去了。

  顿时萧毅瑾心中的那点愧疚便一干二净,反而喜滋滋的望着陆成泽。

  这还是第一次他与太后之间,陆成泽没有偏向太后,反而帮着他呢。

  萧毅瑾觉得,或许在陆成泽心目中,如今他的地位已经高于太后了吧!

  一时间更加欢喜,昏暗的天色都掩不住他脸上的笑意。

  ……

  放花灯本就是为了陪同太后,如今太后都走了,他们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萧毅瑾便牵着陆成泽的手向寝宫走去。

  “亚父今日便在宫中留宿吧。”萧毅瑾笑着看向陆成泽道:“朕有份惊喜赠予亚父。”

  陆成泽近几年来时常留宿,倒也不曾推迟便直接跟着萧毅瑾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