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门生 第28章

作者:磕谁谁BE 标签: HE 古代架空

  “盛医官医术真好。”这日午后,殷宁看着自己光洁如初的手腕,赞不绝口地冲塞北王夸赞,“用了他的药,一点伤痕都没留下呢。”

  阿风也在一旁笑眯眯地点头称是。

  塞北王看着殷宁说话,没来由地一阵心头燥热,换了个姿势,手里仍握着竹简装模做样地在看。

  好个屁。塞北王默念兵法,脑海中却还是他王妃那截露出衣服来的白嫩手臂。

  若是搭在自己背上......

  见了鬼了。

  他烦躁地将书简往桌上一放,都不敢靠近床边,说:“我去趟书房,晚上回来的肯定迟,宁儿不必等我用晚膳。”

  说完便匆匆地走了,留下殷宁和阿风面面相觑。

  “少爷,您是不是和大王闹别扭了?”阿风更擅察言观色,当即觉得不对劲,小心问道。

  他无论如何都改不了口,平时在塞北王面前还警醒,只有他和殷宁两个人的时候叫着叫着王妃就又叫成了少爷。如今殷宁也懒得纠正,便随他去了。

  殷宁浑然不觉:“没有啊,我们刚刚还相敬如宾,相谈甚欢。”

  阿风在他耳边嘀咕几句,殷宁凛然正色道:“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将我引为知己,以礼相待。我自然也要尊他重他。”

  阿风瞠目结舌。

  殷宁说着说着面露羞愧之色:“实不相瞒,我曾自荐枕席,但他实在是清高孤傲,不堪亵渎。”

  不但刚被救回的那天晚上拒绝了自己,后来更是连近身都不近了。吃饭坐在对面,睡觉也隔着八丈远。

  “盛医官,你那清心的汤药还有没有?”清高孤傲的塞北王脚步重重地踏进偏殿,他最近憋得心浮气躁,若不是天天喝茶吃素,恐怕嘴角都要生燎泡了。

  盛医官和小松从殿内迎出来,一老一小皆形容憔悴,看着就可怜。

  塞北王也不忍太过苛责:“平身吧。”

  盛医官可怜巴巴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塞北王又问:“王妃如今的身子,养的如何了?”

  他只得先紧着最新的问题回答道:“已无大碍。”

  塞北王再三确认:“果真无大碍?”

  盛医官被他逼问得摇摆起来,小松在旁边,又不能乱说话,免得将徒弟牵扯进其中:“只要王妃不曾骑射赛马......应该就无大碍。”

  “嗯。”塞北王表情阴晴不定,坐在主位上思索片刻,就离开了偏殿,去书房跟武将们议事了。

  塞北王走后,小松扶着盛医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给他斟了一杯茶压压惊。

  一杯热茶下肚,盛医官忽然想起:“大王刚进来的时候,说了什么来着?”

  师徒俩惴惴不安,心里一团乱,到最后也没想起清心汤的事儿来。

  离开能看到殷宁的范围,和将领们论起正事儿来,塞北王终于从那口干舌燥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一会儿。

  直到黄昏时分,武将们才各自告辞退下。

  “大王,郁总管和寒大将军已经等在门外。”议事殿的殿前侍卫前来通传。

  塞北王手本来搭在桌子边上,闻言轻轻地敲了敲侧檐,那侍卫当即识趣地将两人带了进来。

  “叩见大王。”两人进来便跪,均不敢抬头看塞北王。

  来的路上寒柯多番嘱咐过侍卫总管,届时只管跪着就好,等他来说。

  侍卫总管当时板着脸不置可否,但到了殿里确实一言不发。

  塞北王吐出一口浊气,说:“都起来吧。”

  且不论侍卫总管,寒柯总是他的肱骨之臣。殷宁被掳,即使他再生气,也不至于是非不分。

  “多谢大王。”寒柯和侍卫总管站起来,静静地垂手立在一旁。

  塞北王微微闭着眼睛,问:“可有进展?”

  “臣无能。”寒柯心中一凉,但说话间没有犹豫,言辞恳切,“唐伯豹嘴严得很,只说要见大王。他的属下倒是口径一致,咬死了殷公子和唐伯豹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别的实在也问不出什么了。”

  侍卫总管几不可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塞北王冷笑着说:“那就都砍了吧。”

  寒柯抬眼望去,见塞北王一副连他和侍卫总管也想灭口的样子,硬着头皮开口:“越是如此,越是令人疑心。大王再宽限我两天,属下一定尽心竭力。”

  塞北王本来也不想这么轻易就给他个痛快,只是这两天上火随口一说,闻言便轻哼着应允。

  正在此时,刚才那侍卫又走了进来,在塞北王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塞北王唇角勾起,露出一个笑来。

  寒柯看到大王脸上露出熟悉的嗜血表情,当即觉得事情不对。

  “走吧,去看看这人死了没有。”塞北王施施然站起来。

  监牢里血腥味扑鼻,殷宁一进去就感到一股寒意透过鞋底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墙上的火把烧着,光一明一灭,将这大牢更衬得极为阴森可怖。

  “好表弟。”唐伯豹挂在刑架上,懒洋洋地开口,将殷宁吓了一跳。

  殷宁都快要认不出他了。

  这次可不同上回,他是切切实实地受了刑,头发都被血浸湿了,黑乎乎地贴在脸上,身上也不知道哪里还在流着血,在脚尖汇聚成一滴滴落在脚下。

  即使这样唐伯豹的声音仍然从容不迫:“你来看我,难道他决定要送我上路了。”

  殷宁离得远远地看着他,话都说不出来。

  唐伯豹也艰难喘息着,他整个人枯萎寡淡,只一双眼亮晶晶地从蓬乱的头发里露出来,有些瘆人。

  过了好一会儿,殷宁才说:“有人说你要死了。”

  唐伯豹皱了皱眉头,看向他来时走过的那个台阶:“那可不一定。”

  殷宁没见识过这样残酷的场面,但这人毕竟和他从小相识,即使多番欺负自己,毕竟也是亲戚。

  他带着亲信不远万里来塞北,归根结底也是怕自己被人欺负。他收到信儿之后在寝殿犹豫半天,终究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为自己白白送命。

  他忍不住又往下走了两个台阶。

  “好表弟,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快回去。待表哥休养生息,再带你逃命。”唐伯豹忽然用诱骗的语气劝他,不让他再上前。

  殷宁停下脚步:“我不用你救。”

  唐伯豹低声笑了笑:“好,你不用我救,表哥上赶着救你,好不好。”

  殷宁从未听他这么温言软语过,心里忽然就有点酸楚:“他对我很好,我也心悦他。表哥,我会求他放了你,你带着你的手下回京城去吧。”

  唐伯豹盯着殷宁,仔细看他被火把照亮的那半张脸,摇着头说:“宁儿,你别怕......”

  “我不怕!”殷宁抬高声音,疾言厉色,“是你自己执迷不悟——”

  殷宁的脚步声远去,唐伯豹斜着眼看向旁边的小门。

  塞北王在寒柯的护卫下从那门里出来,脸上尚且带着笑意。

  “你满意了?”唐伯豹啐出一口血沫,悻悻道,“也不知道你给宁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塞北王自然满意,殷宁刚才被唐伯豹用激将法,在他面前剖白内心,将一腔爱意诉说得尽致淋漓。他隔着一道门听得飘飘欲仙。

  要不是隔墙有耳,他差点放声大笑,走过去山歌对唱。

  刑房里一片寂静,只剩鲜血滴在小血洼里发出的细碎声响。

  “我没碰过宁儿。”唐伯豹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人之将死,我没缘由骗你。我没碰过宁儿。”

  他扬起头,仍然十分骄傲的样子:“宁儿少不更事,瞎了眼看上你这蛮人,我也无法。只是你这王宫,漏洞太多,这样如何能护住宁儿。寝殿后栽的那些树,得全部刨掉,否则人蹬着树干和墙,上房顶如履平地。还有送水的、脸上带道疤的领班,给点好处就敢背主。那王城西门的守门副将,也需换掉......”

  塞北王励精图治,明察秋毫,其实王城也算是铁板一块。但唐伯豹从小在云谲波诡的唐家长大,偏重阴谋诡计,擅操控人心。

  这人能屈能伸,不择手段,他若削尖了脑袋要作耗,风气淳朴直率的塞北哪里有人是他对手。

  他絮絮说了一番话,期间除了停下来咳嗽过几次,皆说得井井有条,把王城里的大大小小关卡排喧了个遍。

  说到后来,不但是他带走殷宁的时候钻的空子,连带着他发现的隐患也都拎出来针砭。

  说下来,本就苍白病态的嘴唇更是泛起青紫。

  “这些就是我带走宁儿时钻的空子,我虽然吓唬他,但不会伤他性命。既然宁儿......被你蒙骗,说什么此生只认你一个。”他说到最后,语调逐渐苦涩,嗓音干哑,“那么你得将这些空子一一补全,再不要让歹人掳了他害了他去。”

第44章 人之将死,鬼话连篇

  塞北王坐在侍卫总管搬来的椅子上,脸上神色从刚开始看着殷宁表哥时候的鄙夷不屑,逐渐变得郑重。

  唐伯豹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觉得自己把该说的话都交代的差不多。

  他手腕上的皮肤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因为受刑,他身上仙气飘飘的白衣也染了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反观他表情却月淡风清,跟别人说起这些话如同闲聊一般,仿佛不是身处刑房,而是在酒楼宴客。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塞北王问。

  唐伯豹刚缓过身体里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这些刑罚只能伤及他的皮肉,看着吓人,对他来说却没什么威胁。

  真正可怕的是塞北王在城外用剑鞘打他的那两招,让他元气大伤,胸膛肚腹痛作一团,如今甚至都分不清到底是哪里难受。

  搞得他一看到塞北王就觉得浑身疼。

  听塞北王问他,唐伯豹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下,反问他:“今日是你故意诱宁儿来看我的吧?”

  经此一事,他意识到塞北王是真的把殷宁看得跟眼珠子一样。既是如此,塞北王怎么可能让殷宁来大牢的刑房里探望他?

  男人最了解男人,塞北王只可能是故意纵他,引他前来,以此考验殷宁的忠贞。

  所以殷宁一进来他就环顾四周,认定塞北王必定躲在什么角落里听墙角,故意用激将法逼殷宁痛骂自己。

  当然,他没有想到殷宁会在痛骂自己后激情表白塞北王,这虽然也在他的算计之内,却让他有些郁结。

  如今见塞北王摇头,他冷笑一声:“装什么装,堂堂男子汉,做得出就休要遮掩,”

  塞北王嗤之以鼻,轻蔑地说:“宁儿厌恶你,我让他见你做什么?何况你现在自己可能照不到镜子,这模样丑陋吓人,本王还怕吓到宁儿。”

  第一次被人说丑,简直奇耻大辱。唐伯豹怒火中烧,一口血哽在喉咙口,身上的伤都不是那么疼了。

  但他却同时看清了塞北王表情,那姿态确实不像作伪。

  他表情阴晴不定,内心苦痛纠缠,慢慢地将头低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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