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秃子小贰
楚予昭脑内念头飞转,觉得这幼豹应该是偶入皇宫,再误打误撞进了乾德殿,对他也仅仅只是好奇而已。
闭眼片刻后,他轻轻睁开了眼,果然,那只小豹以为他睡着了,正抱着廊柱往下滑。
楚予昭躺在床上淡定地看着,看那只小豹滑到地面后,还抬爪扶了扶头顶偏移的小玉冠。接着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案,跃上去,一屁股坐下,取下颈子上挂着的一只小瓷罐。
那两只胖胖的爪子就似人手般灵活,抓住罐塞拔掉,再往书案上倾倒着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楚予昭:不过是一只畜生
洛白:你礼貌吗?
第11章 小豹上朝
洛白将罐子里的桑葚全倒了出来,用爪子小心地拨弄成一堆,再将空罐子挂回脖子。
他不舍得就这样离开,回头看了眼大床,见楚予昭闭眼睡得很沉,便滑下书案,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直起身,两只前爪扶着床沿往里面看。
楚予昭的半边脸陷在阴影里,却被烛火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脸部线条。洛白端详了一阵后,又去瞧他手腕,那里白日被铁链磨破过皮,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楚予昭的手臂就搭在被子外,手腕刚好露了出来,好在虽然受过伤,但伤口已经结痂,也没有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
洛白放下心,准备离开,但离开前——小豹圆溜溜的眼珠子又转到楚予昭的脸上——离开前肯定要吧唧一下啊!
他有些兴奋地舔了舔爪子,再扶着床沿往前挪了两步。挪到枕头边时,他踮起后爪,伸长了脖子,那颗毛茸茸的圆脑袋,慢慢地,慢慢地向楚予昭的脸凑近。
可就在这时,楚予昭毫无预兆地突然睁开了眼,和近在咫尺的他对上了视线。
那双眼平静无波,漆黑深邃,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这瞬间,洛白整只豹都僵住了,两只耳朵倏的平贴在脑袋上,身上的毛也根根炸起。
坏了,被朕抓住了。
他从小就被娘千叮万嘱,千万不能让人见到原形,所以他变成豹后,总是会避着人。甚至在心里还有个认识,娘既然这么不想他被人看见,那么他的豹形肯定是很丑,不被人所喜,甚至会吓着人的。
可他现在不但被人看见了,那个人还是漂亮哥哥……
楚予昭依旧静静地平躺着,眼睛微眯地看着这只小豹,看它凑到面前的大圆脸慢慢后退,一双眼睛里全是惊恐,扶住床栏的两只小毛爪,都在微微发颤。
接着,那小豹就飞快地往后窜,因为速度太快脚下打滑,还摔在地上滚了两圈,将一条凳子给撞翻。
它迅速翻起身继续跑,一个突刺跃上书案,碰倒了笔筒,毛笔哗啦啦掉落一地。再砰地撞开已经被风合上的窗户,如同箭矢般射.了出去。
窗户撞开后撞上墙壁,被反弹得重新合上,毛笔骨碌碌滚了一阵后停了下来,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楚予昭正准备坐起身,就见窗户动了动,慢慢被拉开一条缝,同时窗下传来两声怪声怪调的猫叫:“喵嗷……喵喵嗷……”
砰!
窗户再次被合上。
洛白慌慌张张地在横梁上小跑着,几次差点踩空掉下去。总算顺利到达殿外,趴在自己最熟悉的那根横梁上休息。
幸好自己会学猫叫,不然就会被朕给认出来是豹了。
洛白有点后怕地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又被自己的机智所折服。
“……你好好站着,当差就当差,别东张西望的。”
“好哥哥,我们换个位置吧,我站在这根横梁下面,背心凉飕飕的。”
“你怕什么?我刚才不是爬梯子检查过了吗?上面什么都没有。”
“……就是心里不踏实。”
横梁下传来细碎的对话声,是两名守在大殿门口当差的小太监。洛白心不在焉地听着,等到心跳平息后,准备离开。
现在天色已晚,他若是还不回宫,元福姨一定会着急,提着灯笼四处寻他。
洛白扶了扶头顶的小玉冠,正起身离开,余光瞥到横梁最前方的那块木牌上。
对了,还没有弄掉木牌呢,赶紧去弄下压压惊。
很注重仪式感的小豹,在离开前又拨了拨那块辟邪牌,在听到那声啪嗒坠地的轻响,还有小太监似乎要哭出来的呻.吟后,才带着将一切都完成的圆满感,满意地返回玉清宫。
楚予昭刚看着小豹关窗离开,寝殿门就被推开,成公公带着两名侍卫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楚予昭坐在床上,回道:“朕没事。”
成公公端详他的神情,见他果然没事后便松了口气:“陛下,老奴刚才听到屋内有动静——”他目光掠过屋侧的书案,看见上面一片狼藉后,愣了愣,“陛下,这是……”
“无妨,我刚才去关窗,结果将笔筒碰掉了。”楚予昭平静地道:“朕没什么事,你们都下去吧,明天再收拾。”
“是。”
成公公和侍卫都退下后,楚予昭下了床,随随便便披了件外衫,走到书案旁。
刚才那只小豹,捧着陶罐不知倒了些什么出来,他得去看看。
书案上的一沓宣纸被蹬得七零八落,边缘处还染上了紫红色的印迹。他揭开面上的几张后,露出了下方那一小捧桑葚。
因为被挤压过,娇嫩的桑葚有几颗已经压破了,汁液将案面染得红红黑黑。
他垂眸看了片刻,拣了颗完好的,递到眼前左右看,再缓缓喂进嘴,清甜的汁水顿时在口腔绽开。
楚予昭轻嚼着桑葚,心头郁气随着那甜香淡去,眉目间也舒展了不少。
第二天,洛白被元福箍着没准出去,直到晚上等元福睡着后,他才溜去了乾德宫。
他又变成小豹,刚从殿外廊柱爬上飞檐的横梁,就看见后面路上出现了一盏灯笼,还有几道模糊的人影。
这条路通往宫外,晚上基本没人,他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就伏在房梁上往下看。
灯笼渐渐近了,是三名看着眼生的太监,都没有说话,只匆匆往前。其中两名抬着块罩着白布的门板,另一名提着灯笼走在旁边,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他们三人经过洛白下方时,突然一阵风拂过,将盖在门板上的白布撩起了半边,露出一张惨白中透着乌青的脸,空洞的眼睛和横梁上俯身的洛白正好对上。
竟然是个死人。
洛白虽然不怕死人,但冷不丁还是被唬了一跳,差点从横梁上跳起来。
“停停,停下。”提着灯笼的太监连声道。
抬着木板的人站定,一侧的太监用灯笼杆挑起白布往回遮,嘴里道:“等会出宫时小心点,别又让布给揭开了。”
“是,公公。”
那太监用白布将尸首重新盖上,抬头看了眼抬着门板的小太监,见他们脸上又是惊惧又是戚然,便冷笑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平日里若是不好好伺候主子,别哪一天门板上抬着的就是自个儿。”
一名小太监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道:“可是小远,小远也只是给陛下送了汤药,怎么就会被陛下给当场活活打死——”
“闭嘴!”大太监一声叱喝,看了看周围又压低声音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小太监回过神,也吓得面如土色,连声道:“是小的不懂事,公公莫怪,小的再也不敢说了……”
“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以后休得再提,今晚的事也不准说出去。”大太监冷声道。
“是是,谢谢公公,谢谢公公。”小太监感恩戴德。
三人继续往前,灯笼和脚步都逐渐消失在路尽头。洛白坐在横梁上,总觉得躺在门板上那具尸首有些面熟。他仔细想了会儿,突然想起头一天,楚予昭将他自己关在屋子里时,有名小太监送去汤药,又被他一茶杯给砸了出去的事。
这尸首不就是那名送汤药的小太监吗?
可只是被茶杯砸了一下呀,怎么就死了?还说是送汤药时,被朕给当场活活打死的?
这些人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洛白坐着生了会儿闷气,这才又溜去了乾德宫。结果将前殿后殿都找了一圈,也没有见着楚予昭的人。
直到听见两名宫女的对话,才知道他是去了几个被水淹过的地方,要视察当地的受灾情况,要过几日才会回宫。
没有漂亮哥哥偷看的夜晚,是不完整的夜晚,也是极度空虚寂寞的夜晚。
无处派遣空虚寂寞的洛白,终于纡尊降贵放下身段,和野猫玩到了一块儿。
一处偏僻的宫墙下,长满了荒芜的野草,不远处有块池塘,因为久无人打理,覆盖了绿色的浮萍。
草坪正中有块大石,一只浑身雪白戴着玉冠的小豹,正襟危坐在大石上。他身后坐着两只虎斑野猫,前爪高高举起,分别都握着一张芭蕉叶,交叉举在小豹身后。
前方聚集着一群花色大小各异的猫,都坐在后腿上,直立身体,前爪抱着一块小木板。
小豹一只爪子在身侧轻轻敲击,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正前方一只发愣的黑猫,抬起另一只爪子,对着旁边意气风发地一指。
——你,去一旁泡茶。
那黑猫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走到小豹指着的地方站好,继续发愣。
如此装模作样上了会儿朝,天上突然响起一道炸雷,地面似乎都跟着在震颤。
众野猫立即就想跑,但洛白还没有下令,所以也没动,只站在原地咪呜乱叫。洛白学着在朝堂上见过的楚予昭的举动,沉着脸,用爪子握住用树叶卷成的‘茶杯’,往正前方用力一摔:“嗷!”
正在上朝哪,朝廷不得喧哗!
第12章 背上的黑影
很快开始下雨,洛白有点受不了,匆匆嗷了一声:退朝,就向着玉清宫方向奔去。
野猫将臣们如获大赦,也各自窜向避雨的地方,小小朝堂瞬间便樯倾楫摧,只剩一块大石和一些木板。
小豹奔跑在林子里,雨水从树叶缝隙洒落,濡湿了一层雪白皮毛。洛白抬头看天,被雨水打得半眯着眼,一边匆匆前行,一边想着这么大的雨,不知道漂亮哥哥淋着了没有。
漆黑的官道上,飞驰着十数匹骏马,马蹄飞溅起水花,向着京城方向急速而去。
雨势越来越大,为首那人勒住了马缰,红棕骏马高高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后停了下来,在雨幕中喷出白雾状的鼻息。
骑在马背上的人身姿挺拔,长长的黑披风迎风扬起,些许微光映出他俊美却锋利的脸部轮廓,正是出宫视察灾情的楚予昭。
他抬手对后方打了个就地休息的手势,接着翻身下马,走向路旁的树林。
身后的一群黑衣人迅速下马,他们腰挎武器,训练有素地扎起两座帐篷,再生火烧水,一切都有条不紊。
楚予昭站在草坪上,眺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红四给他撑着伞,见帐篷里已经亮起了烛光,忙道:“陛下,您先进营帐避避雨吧。”
楚予昭用手背抵住唇,轻轻咳嗽了两声,转身便向其中一座帐篷走去,红四急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