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秃子小贰
楚予昭顿时笑了起来,眼睛里闪着愉悦的光。洛白伸手抚上他的脸,又在他唇上啄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地退回身坐好。
将一碗汤水吃尽,洛白扶起楚予昭起身,又将一件大氅披在他肩上,才发现他高大的身形全靠骨架撑着,实则消瘦了许多。
“取魂魄很疼吧?”洛白心里一酸。
楚予昭垂眸看着他,道:“没有你那时候疼。”
洛白想了想,说:“我记不得了,应该是不太疼的。”
楚予昭将他额头上的一缕发丝掠开,又捏了下他小巧的耳垂,低声道:“我也记不得了,应该也不疼。”
两人又相视微笑起来,洛白将楚予昭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慢慢往外走。
楚予昭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跟着洛白到了院里。
早春的风微寒中带着清新,楚予昭深深呼吸了一口,窗户旁的无崖子直起身,道:“哟,能起床了?”
洛白转头看向无崖子,他对着洛白笑了笑:“我是你娘的师兄,也就是你的舅舅。”
洛白上下打量着无崖子,没有做声,无崖子又道:“你媳妇儿也是我治好的。”
一听到给楚予昭剥离魂魄的就是他,洛白脸色就不太好了,无崖子却没注意到,只手捋长须站在窗边,一脸得意地道:“这个剥魂术是我们师门独技,贫道还从未使过,想不到第一次使便成功,人也没事。”
“你要是失败了怎么办?”洛白两条眉毛紧紧拧起,“他还有大事,还要拿回皇位,身体贵重着呐,要是出个事可怎么办?”
无崖子道:“出不了,真要出事,我负责。”
“你怎么负责?我砸光你的道观,将你挠得稀巴烂,也赔不了我一个哥哥。”洛白面无表情地道。
“哎,我说你这只小豹子,长得圆头圆脑的,怎么就和你娘那母豹子一样凶了?混不讲道理。”
洛白还要回嘴,被楚予昭扯了扯手臂,便侧过头,昂着下巴不做声了。
“你莫要不讲道理,他都是为了你好。”楚予昭低声道:“何况我不没事吗?要不是你舅舅出手相助,我俩现在还不知道是怎样一副光景。”
洛白心知他说得有理,但想到这剥魂术非常凶险,若是楚予昭的魂魄没有长好,或者中途出现其他闪失,那么现在就不是这个结果了,便还是心有余悸地撅着嘴。
“去给你舅舅道歉。”楚予昭轻轻推了下他,又低声道:“小豹子,你可是最通情理的小豹子。”
洛白也觉得自己很无礼,便慢慢走到窗边,伸出手指挠着木头窗棂,嘴里嘟囔着:“舅舅对不起。”
“我耳朵背,听不清。”无崖子道。
洛白声音大了些:“舅舅对不起,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太担心哥哥了,就对您大喊大叫。其实要不是舅舅,我和哥哥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样。我不识字,是只不讲道理的豹子,舅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次。”
“我还是第一次见着将不识字讲得这样理直气壮的。”无崖子斜斜瞥了他一眼,说:“过来。”
洛白便听话地将上半身探进了窗户。
无崖子打量着他,再伸手扯住他脸蛋晃了晃:“长大了,我还是多年前见过你一面。那时候你还没有筷子长,也似模似样的包在襁褓里,被你娘抱着上了楠雅山,说是生了小豹,要让师父见一面。”
洛白用手指比了下筷子的长度。
“搭在襁褓上的面纱揭开时,我还以为是个婴儿,探头一看,结果是只大白老鼠,长了一层茸毛,软乎乎的。我趁你娘没注意,伸出指头让你啃,你果然就抱着我指头咂得津津有味,被你娘发现后,追着我打。”
洛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无崖子看着他,也眯起眼笑了。
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舅舅,洛白本来还没什么感觉,但突然就觉得两人之间亲近了起来。
“舅舅,对不起。”他再一次道了歉。
无崖子摸摸他的头:“无妨,舅舅知道你是一时情急,你媳妇儿没事,就是剥魂后,新生魂魄和身体还不能相融。只要能站起来,便表示魂魄已经掌控了身体,再调养几日就恢复如初了。”
洛白回到楚予昭身边,像是领功的小孩子,眼睛发亮地看着他。楚予昭勾了勾唇角,见无崖子又躺了下去,便飞快地在洛白唇上亲了下,夸道:“好小豹。”
洛白踮了踮脚尖,心里美滋滋,却突然想起之前刘四好夸他:“好狗。”
“怎么了?”楚予昭察觉到洛白的异样,问道。
洛白一脸若无其事:“没什么。”
第87章 搬进后院做准备
两人开始了在道观别院里的调养生活。元福原本带着一干内侍进了道观, 被无崖子嫌弃人多看着烦,除了留下两名厨艺好的做饭,其余内侍都尽数被赶下了山。
禁卫们既要保护皇帝, 又要不被无崖子发现, 只能猫在道观旁的雪地树林里,一有动静就藏起来。
无崖子也不准洛白和楚予昭同院。洛白本以为是楚予昭治疗身体时必须单独一人,直到几日后,无崖子将他招到身边, 鬼鬼祟祟地说:“之前我怕你们年轻火旺,所以不准你们住在同一院子,现在你媳妇儿的身子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们可以住一起了。后山有一处院子, 我已经让小道童打扫了出来, 适合你俩去住。”
“啊?”
“你啊什么啊?难道你还没和你媳妇儿同房过?”无崖子狐疑地上下打量洛白, “不可能啊, 你已经成年了, 明显也发过情。而且你魂魄回归, 身体会进行自我调整, 不出意外的话,你马上又要进入发情期。”
洛白呆愣了半瞬, 神情不停变幻,片刻后, 一双眼睛开始灼灼发光。
他左右瞧瞧没有其他人, 凑近了些许, 低声道:“舅舅, 那个, 你其实没有瞧错。”
“什么?”
洛白轻咳一声:“同过。”
“哦……”
洛白眼睛有些飘忽:“所以……”
“所以你俩尽快搬出道观, 去后山的院子里胡天胡地。”无崖子拍拍他的肩,“好好陪你媳妇儿,好好度过这个发情期。”
洛白有些腼腆地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舅舅,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无崖子摆摆手往院外走,走了几步后又回头,问:“据说你们豹子比较快,是不是真的?”
“比较快?”洛白侧头想了想,纠正道:“不是比较快,是非常快。”
他跑起来一阵风似的,用比较快这个说法不太恰当。
无崖子冲着他意味深长地笑笑:“没事,快也无妨,胜在次数多。”
洛白:???
无崖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洛白一人在那儿琢磨。
楚予昭的身体的确恢复很快,这几天便和洛白出了道观,将这楠雅山顶都逛了个遍。
后山有一处山壁,上面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洞窟,洛白经过这里时,突然耳边就响起了嘈嘈声,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对着他呢喃,如同他那次以为自己要死了,爬上楠雅山后听见的一致。
某种情绪在他心头升起,不用谁来告诉他,他也突然明白了这些山洞的意义。
——那是灵豹一族的墓地,每一只灵豹在死亡来临时,便会攀入这些山洞,静静等待着最终时刻的来临。
洛白在那些呢喃声中,似乎辨认出了娘的声音,极轻柔,极和缓,像是记忆中的娘,用藤条抽他一顿,却在以为他睡着了后,又轻轻去抚摸那些痕迹的感觉。
让他既温暖又难过。
洛白突然跪在了地上,对着那处山壁俯身叩头。楚予昭虽然没有出口询问,略一思忖后,心里也明白了,一撩袍摆,并排跪在了洛白旁边。
洛白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听见身旁楚予昭低声道:“雪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洛白。”
洛白眼泪颗颗滴落,在地面上溅起一小团湿痕,无声地在心里道:“娘,我已经不傻了,娘,对不起。”
两人又在这处山壁前站了很久才往回走,一阵山风吹来,洛白怕楚予昭冻着,就去解身上披风要给他搭,被楚予昭将他手按住。
“你自己穿着就好,我不冷。”
洛白说:“你刚刚大病一场,身体还虚着,可不能着凉啊。”
楚予昭:“我都养了这么些天,身体早就恢复了。”
洛白坚持,楚予昭却将他披风系带重新系上,又摸了摸他的脸,说:“你身体底子不太好,也躺了这么些天,才是要好好将养一段时日才行。”
洛白抬起眼问:“宝贝儿,你这是想打架吗?”
楚予昭没有回答,只微笑着退后两步,对他勾了勾手指。
洛白一下就扑了上去,作势挥出拳头,他根本没用上什么力,拳头刚伸出便被楚予昭握住。他挣出手继续,再次被楚予昭握住,还对他挑了下眉。
“嗬!还有点力气啊。”洛白故作轻松地道。
他对着楚予昭一脚踹去,楚予昭双腿分合,将他踢来的脚夹住。他使劲拔脚,但楚予昭的腿就像用铜水浇灌铸成的塑像,牢牢立在地上,任由他怎么挣扎也不能撼动分毫。
本来只是随便嬉闹,但洛白打着打着就认真了,沉着脸,气咻咻地一拳接着一拳,可那些拳头,不是落空便是被楚予昭抬手握住。
当他再一次冲上前时,竟然被楚予昭突然伸手撑住额头,他两只手在空中徒劳地舞了几圈,却不能够到人。
楚予昭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眼睛里闪着戏谑的光,洛白一时间恼羞成怒,竟然就那么变成了雪豹。
雪豹已是成年豹大小,体态修长矫健,眉心一抹鲜艳的红。他纵身将楚予昭扑在一棵树上,张大嘴咬住了他的肩膀。
楚予昭也没有反抗,就那么靠着树干,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洛白牙齿在他肩头磨了磨,又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再转着眼珠子偷偷看他。
吼!
怕不怕?服不服?
楚予昭笑起来,侧头在雪豹眉心的那朵殷红上亲了亲,低声道:“你好厉害,我打不过你。”
两人又嬉闹了一阵,回到道观时,发现他们屋内的一干用品已经不见了,包括床上的被褥。
“弟弟,怎么回事啊?枕头被子都没见了。”洛白拦住观里唯一的一名小道童,也是无崖子的亲传弟子。
“师父说让你俩搬到后面院子里去住。”寡言少语的小道童回了句后便转身走了。
洛白想起了无崖子说他快要发情,让他搬去后面院子和媳妇儿胡天胡地的话,心里不禁一荡,偷偷瞥向旁边的楚予昭。
楚予昭明显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既然无崖子让他们搬去后面院子,那必然有他的道理,便牵着洛白往外走:“走吧,去后面院子住。”
走了两步又看向洛白:“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洛白没回话,只揽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笑。楚予昭便伸手捏了捏他脸蛋,低声道:“又活似个小傻子了。”
后院离道观不远,建在一片林子里,很是清幽。两人还没进院,便看见几条人影在院墙上窜来窜去,手里还抱着被褥净桶一类物品,却是几名平常见不着踪迹的禁卫。
那些禁卫察觉到人来,还有些慌张,毕竟无崖子见到他们就赶人,平常只能藏在树梢枝头里。见到来人是洛白和楚予昭,这才放心,落下地行礼招呼后,又飞来飞去地摆设屋内用品。
两人进了院,洛白发现这院子的精致程度,远超过他想象,就和之前楚予昭带他住过的皇室行宫差不多,也有挂着轻纱的漂亮回廊,后院也有一汪腾腾冒着热气的温泉。
“哇,好好看!”洛白发出惊呼,伸手去撩垂落在面前的一缕轻纱,“哥哥你看,连树上都挂着纱,还是粉红色的呢,我好喜欢。”
楚予昭看出来这些都是禁卫布置的,猜到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嘴角不禁抽了抽。
洛白已经进到屋里,看到了一张宽大的床,四周垂着粉红色的纱幔,便几步跨过去扑到床上,在上面来回翻滚。
楚予昭走了过来,坐在床畔看着他,洛白停下翻滚,仰面躺在床上,微微喘气地问道:“哥哥,你知道舅舅为什么要让我们来这屋子里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