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辜风情
“师弟,你不必如此。”
不等对方说话,他本转身欲走,却忽然听到君如故的声音传入耳中:“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桃花酥吗?”
有那么一瞬间,子夜来的心脏颤抖了一下。
他僵硬了半晌才重新对上青年的视线:“......我什么时候喜欢吃桃花酥了?”
夜色中,君如故的眸子幽深似水,仿佛只要望一眼就能让人溺死在里面,“我初入宗门的时候,你曾经对我这么说过。”
短短一句话,却让子夜来如遭雷击,毕竟君如故初入宗门......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就连他自己也只是个刚刚迈入修道一途的小弟子。
如果按照君如故的说法,那自己只有曾在初识他的那日透露过这件事。
还未真正入门之际,他确实贪恋着尘俗食物,尤其喜爱一样平凡普通的桃花酥。
可是早已过去那么久,就连他也快要想不起来了,为何君如故还会记得?
“你......”子夜来仍有些不可置信,“但你怎么还记得?”
依然直直地望着他,君如故却低声道:“我都记得。”
子夜来还在恍惚的时候,只是稍一愣神,他便觉自己好似骤然落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那人身上的气息还是如常冷淡,但正是这种冷淡能够最大限度地引发他的悸动。
他能听到自己沉闷的心跳声近在咫尺,并且还有越来越剧烈的趋势,躁动得他浑身都有些发软。至于耳边那股热息更是绵长深沉,沉静地停留在那里,反而惹得他心神俱震。
几乎忘记了呼吸,子夜来久久都没能回过神。
只因为此时此刻,君如故,正在抱着他。
作者有话说:
师弟有在努力学习表达啦!
第41章
初春时节,夜凉如水,虽然天气已在慢慢转暖,但在屋外站得久了,还是能感受到那一股淡淡的寒意。
然而此刻,子夜来的呼吸却渐趋粗重,在这片春寒料峭之中,他只觉浑身燥热,恨不得有桶沁凉的冰水朝自己兜头浇来,好让心里那簇因为君如故的一个拥抱便再度蓬勃燃烧起来的火苗马上熄灭。
两人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僵持许久,直到最后,君如故收紧的双臂这才慢慢放松,子夜来总算趁机深呼吸一口气,抑制住了自己从指尖处传来的细微颤抖。
他不知道君如故是否感觉出来了,自对方抱住自己的那一瞬间开始,他整个人就变得截然不同,镇定全无、惊慌失措,却又要拼命伪装成无事发生那般,欲盖弥彰地遮掩着那些因君如故而徒然生起的情绪。
而在君如故原本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彻底离开他的时候,子夜来亦难以阻止自心底深处涌出的浓重失落感。
他只能失神地回味起了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的余韵,以至于连询问的话语也忘了问出口。
咫尺之遥,君如故依然平静地凝视着他,仿佛之前莫名其妙做出那等诡异举动的另有其人似的。
好不容易回过神,子夜来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问什么,也害怕会因此得到一个自己并不期待的答案。与此同时他对君如故的感情又复杂了一点,既因为他的拥抱而心跳加快,又暗恨起了他的一言不发。
半晌后,子夜来终于稍稍平复下心情,开口时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也察觉到了的酸涩:“师弟,请你不要再这样戏弄我了。”
因为,他会很容易当真。
“......我没有戏弄你。”君如故仍是语气平平。
又是如此。子夜来不禁感到一阵无力,他忽然生出了面前的青年就是块活着的石头的错觉,除去和平常人一样会呼吸会说话,在别的方面他似乎都无法融入。
实在是觉得多说无益,于是疲惫地摆了摆手,子夜来选择直接转身离开,然而他还没走出几步,后背骤然便撞上了那个温热的胸膛。
这回,子夜来真的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浑身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而在又一次把人给抱住后,君如故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我没有戏弄你。”
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耳畔,子夜来却连动也不敢动,一方面是捉摸不透他此举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怕对方突然发难,声音终于颤抖了起来:“......师、师弟,你到底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就被君如故翻了过来,对上那双恍若能够勾魂摄魄的眸子,子夜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道歉。”薄唇轻启,君如故吐出了这两个字。
子夜来咽了口唾沫,拼命试图忽略自己正和他紧密相贴的身体:“你是说、你要和我道歉?”
在看到青年坦然地点了点头,子夜来险些没背过气去,只得一边偷偷退开一边胡乱道:“道歉就道歉,没必要这样,我不怪你了还不行吗?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以后咱们谁也不要再提了。”
可君如故却只是继续看着他:“你原谅我?”
短暂的犹豫过后,子夜来勉强苦笑了一下:“我什么时候不原谅你了。”
事到如今,他都无法做到真正对君如故绝情。
子夜来甚至都有些接受了,或许注定是这样,哪怕他兜兜转转活了两世,那些想要抛弃的东西也还是会始终如影随形。
最后,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君如故好似终于满意,这才在他的好言相劝下离去了。
独自一人又在院中迟疑地徘徊了许久,子夜来总算是将那个被自己打翻的小木盒重新拾了起来。两枚桃花酥自然是不能吃了,他看着那滚落在地的糕点,心里控制不住地又有些惋惜。
这一世的君如故好像真的改变了些许,至少他还会想着要给自己道歉,虽然那副模样怎么看怎么没有诚意。
将那个装桃花酥的盒子放在桌上,子夜来借着烛光又看了好几眼,这才心情复杂地倒头睡下了。
应秋不在,君如故后面亦没再过来打扰,于是子夜来就这样清心寡欲地修炼了一月有余,境界也确实增进了不少。
难得的是,近日居然也鲜少发现一直爱往各处凑热闹的楚苍的踪迹。
平静的日子慢悠悠过下去,没几天后,子夜来从藏书阁回来,便看到多日未见的应秋正兴奋地坐在庭院中,一见他来就欢呼道:“子夜来,我终于自由了!”
闻言,子夜来便惊喜地发现,这段时间的修炼果然有效,应秋也顺利进阶金丹期了。
“告诉你,我们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没想到应秋今日前来的重点却并不是自己千辛万苦进阶了金丹期,而是在于分享向他另一件新消息。
乍然听到放风二字,子夜来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应秋道:“师尊刚和我说的,再过几日正赶上密音寺要召开法论会,为了奖励我顺利进阶金丹,他批准我前往参与,我就顺势求师尊让他也允许你一起过去了。”
回忆了一下,子夜来才想起这个密音寺是风界其中一个颇为鼎盛的佛修宗门,虽和他们这些道修平日里没什么过多的来往,但时不时都会面向全风界召开法论会,欢迎所有修士前去倾听交流。
不过子夜来一向对佛法没什么兴趣:“算了,你和师尊去就好。”
然而应秋不依不饶,“不是吧,你以为我真的是去听佛法的啊?我被师尊拘在身边那么多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够出去透透气,没想到你却这么扫兴。而且我都和师尊说好了,你若是不去,我的求情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被他这么一说,子夜来也只得同意。
风界的疆域辽阔,延天宗位于东面,密音寺则地处极西之地,要想前往,就必须要提前出发。
薛明夜今次前去法论会虽是以宗主的身份,但毕竟密音寺与道修宗门无甚交集,故而轻装上阵,便只带了两个徒弟御剑飞行。
“这一回的法论会听闻极为盛大,不止风界的修道门派,其余各界似乎都准备派遣人员前往呢。”立于佩剑之上,薛明夜含笑对两个弟子说,“原本我还想叫你们谢师伯一起出发,谁知他前几日便与六尘一同去了别处。”
关于这一点,子夜来也略有耳闻,子六尘曾经说过,谢题最近一直在为他根骨的问题四处奔波,这时候外出远行,必定是为了寻找什么解决方法。
除此之外,更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这一回薛明夜竟然没有带上他最得意的徒弟君如故。
应秋自然也先他一步将这个疑惑问出了口,但薛明夜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如故他此次不随我们一起走,因为他要提前出发去密音寺探望多年未见的好友。”
此言一出,子夜来更是不解。
君如故有朋友在密音寺?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从来没有听过这件事。细想之下,心中顿时就不忿起来,纵使他也明白自己并无任何立场。
师徒三人就这样来到了密音寺,而在落地之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楚苍的脸还是令子夜来有些惊吓。
“看到我怎么这副表情?”青年还故作委屈,“夜来,我们已多日未见,你都不想我的吗?”
生怕被还在一旁的薛明夜误会,子夜来赶紧把他拉到了一边,“你也来这里听法论会?”
楚苍笑道:“是啊,我这次是带千仞山的弟子前来的。对了,怎么不见你家的君师弟?这么盛大的法会,你师尊居然也不打算带他来见见世面吗?”
子夜来这才道:“师弟早就来了,只不过他是先去见朋友而已。”
今日天气有些微雨,两人也没有撑伞,就这样边走边谈,进入密音寺的大门后,一条好似直通云层之中的玉白长阶便出现在了眼前,耳边隐约可闻佛音袅袅,犹如自天际直达而下,充满不可思议的圣洁感。
此情此景,恍若人间仙境。子夜来一时看得有些出神,就在他将目光投向长阶之上时,便惊讶地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站在阶梯上的青年一袭白衣,面容俊秀,然而今日他脸上却没了那种向来平静淡然的表情,而是罕见地浮现出了笑意。这一笑顿时让他看起来更加引人注目。
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子夜来才将视线移向了那个正站在君如故身侧、与他共同立于一柄伞之下并且还相谈甚欢的陌生人。
那人他以前从未见过,模样瞧着倒像是佛修,但却并无剃度,相貌虽然没有君如故那般夺目,也自有一派清秀之美。
这陌生青年还一直温温和和地笑着,莫名就让人生出了想要亲近的念头。
难道那就是君如故非要提前赶着去见的好友?想到这一点,再看着眼前那两人共遮一伞的画面,子夜来便忍不住心头酸涩。
“咦,那不是君师弟么?”偏偏此时,楚苍忽然也瞄见了那对身影,当即自顾自拉过了子夜来的手要往那边凑,“走,咱们也过去打声招呼吧。”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足够近,眼看君如故和那人都望了过来,子夜来也只得硬着头皮同楚苍一起走上前去。
作者有话说:
天降已上线~
第42章
在看清子夜来身旁楚苍的身影后,君如故面色一沉,情绪似乎也肉眼可见地不满了起来,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那两人越走越近,直到站在了自己眼前。
楚苍率先笑吟吟道:“君师弟,好久不见了。”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那位面生青年,他顿了顿又问,“不和我们介绍一下这位道友吗?”
“......莲照。”君如故这才勉为其难地吐出了这个名字,然后又向自己的好友简略地道明了楚苍的身份。
而当他的视线停留在子夜来身上时,言辞立刻变得更为苍白,只匆匆说了句这是师兄便很快止住了话题。
子夜来只觉得自己连干笑也很难挤出来。
那位名为莲照的青年好像已十分习惯君如故的性子,见状便干脆微笑着自报家门:“密音寺外门弟子莲照,见过二位道友。此回法论会规模宏大,不止佛道二门参与,也来了不少外界之人,届时的论法想必会十分精彩,望二位都能有所感悟。”
也不知楚苍是不是故意的,忽然就又问道:“恕我好奇询问,莲照佛友身为密音寺弟子,为何可以不用剃度?”
这一问题过于直接,君如故已经不悦地皱起了眉,但莲照仍是脾气很好地笑着回答:“只因我之身份特殊,而且也并未真正通过密音寺的弟子入门仪式,所以才不用如同其他弟子一般,需严格遵守戒律清规。”
至于怎么个特殊法,他没有明说,楚苍自然也不会再度没有眼力见地询问。
此时雨已经越下越密集,兼之密音寺又坐落于山巅,故而周遭便逐渐腾起一片烟云朦胧,更显得仙气缭绕。君如故与莲照撑着伞,楚苍也早就给自己打开了灵力罩,唯有子夜来一人恍若未觉,身上衣物慢慢被细如牛毛的雨丝洇出了痕迹。
瞥见他这副模样,莲照不由得关切问道:“子师兄,雨势渐大,是否需要来伞底下避一避?”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已准备离开君如故的伞。
注意到君如故微微皱起的眉心,子夜来顿时表情一僵,心想自己才不做这个恶人,然后便摇摇头想要继续攀爬:“不用,反正再走几步就要到密音寺了。”
结果他刚刚行出去一段距离就因为雨水积在长阶上而导致脚底打滑,要不是有楚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险些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一个难看的狗吃屎。
一边把人牢牢圈住,楚苍一边憋笑道:“既然如此,那君师弟,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说罢,青年明目张胆地就将手臂横在了子夜来腰侧,随即带着他往山巅的密音寺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