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255章

作者:白孤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系统 古代架空

  他斜睨了眼正坐在床榻上往这边望的莫惊春,平静地说道:“老将军言之有理。”这便是将这件事确定下来。

  莫惊春微蹙眉头,倒不是对这结局有什么不满。

  ……陛下,当真无碍吗?

  这些天,正始帝举止正常,甚至没有因为莫惊春受伤而做出什么冲动的举措。

  莫惊春并非想自视甚高,若是陛下当真恢复正常,他自然是高兴。

  可每每靠近正始帝,莫惊春都会有种刺痛的感觉,就像是陛下身上正涌动着无数扭曲疯狂的恶意,只是不知为何被陛下强行压制下来。

  这也让原本决意要离开的莫惊春思虑再三,一直没有主动提起来要离开皇宫。

  但如今莫飞河入宫,提出此事,也是合理。

  正始帝应下,让莫惊春随着莫飞河出宫,那一应的动作也正常,理应……不会有事。

  越是正常,就越是不正常。

  莫惊春叹了口气。

  不过下午,他便乘上出宫的马车。

  对面坐着莫飞河。

  暗十五没有跟着他离开,德百悄悄与他说,等他恢复后,会让他直接归府。

  莫飞河今日穿着朴素,如果不是他板正的眼神跟犀利的眼神,谁也看不出这头发花白的人实则是掌握数十万大军的莫老将军。

  莫飞河平静地说道:“子卿,往后,还是不要跟陛下走得太近。”

  马车再是平稳,都会颠簸。

  莫惊春的肩头被颠得隐隐作痛,额头冒着薄薄的汗,正在忍痛的时候,突然听得莫飞河的话,他的心头狂跳,脸上却是一点神情变化都没有,淡淡说道:“父亲,这是为何?”

  他的语气淡定从容,像是随意发问。

  莫飞河:“陛下这些年的行事作风,比刚登基的时候狠厉许多。你的事情,陛下大动肝火,压着京兆府跟三司秉公处理,可说是秉公处理,实则也是顶格待遇,如今陛下正在寻当初那些受害的百姓,说是要将那些曾经受害者的家人带来京城,让他们亲眼得见首恶伏诛的下场……你说说,陛下既是这样的态度,底下怎可能会轻放,最终当真定了车裂。”

  说到最后一句时,就连莫飞河的声音也轻了些。

  车裂是极刑,并未废除,但从来不上皇室。

  虽朝廷还未刑不上大夫的地步,可是不管是权贵还是世家,有人犯法的时候,如当初张哲流放,就已经是严重。甚少会真的将极刑落到皇家中人身上,尤其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女人。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孩儿倒不觉得残忍。”

  他看向莫飞河,语气镇定,仿佛体会不到这简单字句里的血腥。

  “此事,陛下与我说过。而我觉得,若是这叫残忍的话,那更为残忍的不该是郡主本身?她为皇室宗亲,享受权势乃是理所当然,可这份权力,却没有包括那些无辜被玩弄戏耍的可怜人。”此时此刻,莫惊春的语气甚至显得有些淡漠,“如果她不愿意,自然可以继续为自己争取。只是孩儿觉得,这已经是她能得到,最好的下场。”

  如果落在正始帝手中,那才是真正,最是不堪的下场。

  莫飞河沉默了片刻,叹息起来,“你说得也有道理,能亲眼看到仇人伏诛的下场,越惨烈,才越能发泄他们心中的仇怨。”

  有时候只简单的斩首,却无法发泄心头的痛恨。

  莫惊春:“若只是简简单单的刑罚,倒也不必大费周章,让他们过来看了。”

  不过顿了顿,他垂下眸,眼底幽浓波光微动。

  “父亲,您方才既然有这话,那想必,应该不止是孔秀郡主的事情吧?”

  不然依着莫飞河在战场上见惯生死的狠厉,他应当不至于对孔秀的下场有这样的感慨。

  莫飞河淡淡说道:“从你出事到现在,虚怀王府已经被封十八日。”

  莫惊春敛眉,这事是他知道的。

  “……陛下不许任何人进出。”

  除了正始帝亲自去过一次外。

  这句,也是正常,若是能够随意进出,那还叫什么封闭?

  可这句话如果是被莫飞河特地点出来,必然有他的缘由。

  不可能是明面上这么简单。

  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这个任何人……

  莫惊春脸色微变,眼睫毛如同轻弹的羽翼,“连采买也不许进出?”

  莫飞河颔首。

  莫惊春闭了闭眼,一十八日,整个虚怀王府……

  就算厨房准备的东西再多,可总有耗完的一日。

  但……

  莫惊春微蹙眉头,“就算没有新鲜青菜肉食,可是最基本的米面,王府厨房难道没有存下吗?”

  莫飞河缓缓说道:“虚怀王前几日刚刚发作过府上的厨娘,包括之前的厨娘和采买的东西,在封闭的前一日,刚刚全部都丢掉了。”他之所以对虚怀王府的事情知道得清楚,自然是因为查过。

  早在七日前,看守王府的人就全部换成是宿卫。

  莫飞河的亲卫已经撤离。

  正是因为经过了前十来日的煎熬,莫飞河也从亲卫口中得知那一次陛下亲临时的恐怖……据说,虚怀王已经在饥饿中咬断了一个侍从的脖子。

  可即便是这样,当日亲眼看到这一切血迹的正始帝却是笑了笑。

  “虚怀王看起来大好,倒是另寻了出路。看来,倒是不必寡人担忧了。”他说完这番话,便转身出了府,不顾府上扑出来的哀求,帝王像是充耳不闻,又像是满心故意,大步出了王府,“来人,将王府锁上,什么时候那案子判决下来,便什么时候开门。”

  帝王的话便是金口玉律,宿卫当即就将王府前后的门全部都封住了。

  莫惊春听完莫飞河说的话,脸色变得沉默了些。

  陛下,陛下……

  莫惊春闭了闭眼,他的手段确实是一如既往的残忍。

  孔秀自然有错,却也是虚怀王的纵容。

  从虚怀王抛弃封地离开的时候,莫惊春就知道虚怀王已经成为正始帝的眼中钉,尽管陛下会有各方算计,但是如同虚怀王这等会抛弃封地子民的郡王,却当真只是耻辱。若是他依着正始帝的暗示尽早归于封地,那帝王或许还可以饶过他一命。

  可虚怀王却是不肯,还闹出来这样的事情。

  那前后两桩事情叠加在一块,正始帝不恁死虚怀王才奇了怪了。

  莫惊春倦怠地捏了捏鼻根,轻声说道:“可有朝臣劝说?”

  “连许伯衡都被阴阳怪气嘲讽了一顿,”莫飞河叹息地说道,“谁不知道此举阴损至极呢?可是陛下不肯放人,就只能硬挺着。”

  莫飞河倒不是可怜虚怀王,他巴不得虚怀王死。

  他只是从这一手段中窥探出帝王的阴狠毒辣。

  莫惊春眼下是得正始帝偏宠,可是帝王却不是先帝那般宽厚,是个喜怒无常,爱恨浓烈的人。他喜欢的朝臣,如莫惊春、薛青、许伯衡等,便在朝中上下享有独特的待遇,可他不喜欢的,如黄正合,王振明,林御史等这些,便是揉搓扁锉,各种境遇别有不同。

  就像林御史,去岁还是高高在上的御史台大夫,可是年初就已经被褫夺了所有的官位,一贬再贬。

  林家的事情不过刚起了个头,林御史就已经不再是官身。

  而薛青看起来,还在查。

  公冶启这样翻脸无情的帝王,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直都能得到陛下恩宠?

  若是不走近,或许还能斟酌一二,可要是成了跟前的人被记挂在心上,便已经是不同。谁都无法保证,这样的厄运不会降临在自身身上。

  莫惊春苦笑了一声,喃喃说道:“父亲,您这话,却是说得太慢。”

  他应该更早,远在莫惊春还未面临着一切,远在他还没有跟公冶启相交,远在他刚刚成为东宫太傅的时候,那时候……莫惊春才有选择。

  如今,莫惊春却是没有了这个权力。

  莫惊春回到家中,得到了家人的盛大欢迎,至少桃娘是哭得稀里哗啦。

  她原本以为等自己回到家中后,再过些时候,就能看到阿耶回来。却没想到她没有等来阿耶,却是等来祖父一脸阴森恐怖的表情。

  她听到阿耶跟大伯娘说,说阿耶受了重伤,外头的大夫无法医治,被陛下的人马带入宫中去了。

  她听说,阿耶一直高烧不退。

  她还听说,那出事的郡主被逮捕了……

  这十来日,桃娘心中惴惴不安,即便在莫惊春好转后,她已经得到了消息,可是桃娘却一直在后悔当日离开的举动,难受得小脸发白。

  桃娘紧攥着莫惊春的袖子嚎啕大哭。

  大伯娘跟祖父哭笑不得,哄了桃娘半天,最后还得是莫沅泽扮猪猪,给桃娘逗笑了,又有安娘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良久,突然冒出一个字,“姐。”

  安娘最近开始在学说话了。

  那说话的速度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最先会说的却都是在身边的人。

  比如“娘”,“嬷”,“姐”,“哥”等零零碎碎的字。

  桃娘在安娘还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她跟前晃悠,安娘自然是记得她。正歪在娘亲的怀里,好奇地看着桃娘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的样子,真真有些好笑。

  桃娘用帕子擦了擦鼻子,有点堵,默默说道:“我,我没事了。”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不能够再小儿姿态下去,见家中长辈都看过她哭唧唧的样子,刚才一时情绪崩溃的桃娘顿时羞怯不已,捂着小脸跑出去换衣服了。

  莫惊春松了口气,险些吓出一身汗。

  他略略动作了一下,松缓了紧绷的肩头,刺痛让莫惊春不改脸色,镇定地起身。

  徐素梅看着莫惊春苍白的神色,心疼地说道:“佛祖保佑,总算平平安安回来了。可得让厨房做些补身子的膳食,才叫你这模样再好起来。”天见可怜,莫惊春本来就瘦削,如今却是瘦得连脸上都没几两肉,方才进门时,春风吹过莫惊春的衣袖,那露出来的手腕却是瘦骨嶙峋,遭了好大难。

  莫惊春笑着说道:“多谢大嫂,不过我这身子已经大好,可莫要浪费。”

  徐素梅嗔怒地说道:“瞧着你这般瘦削的模样,哪里算是大好?还不快快回去休息,外头的事情,有我们呢。你可别想着自己一人撑着。”

  这话都没说几句,莫惊春就被赶去休息了。

  莫惊春到底是受了伤,身体受不住疲倦,只是坐了马车,人就有些倦怠不已。勉强吃了点东西后,莫惊春没撑到晚上,就已经睡下。

  此后数日,莫惊春一直没去上值,只在家中休息。

  到底是亏空了身体,莫惊春在吃食上也精细了许多,老太医批改的方子落到了徐素梅的手中,厨房严格按照老太医的要求做吃食,导致莫惊春这连着好些天都嘴巴没滋没味,唯一有味道的就是苦药。

  就在这当口,墨痕要结婚了。

  普通人家相看日子,只是合一下八字,再算一下宜嫁娶的日子便成了,到底没有权贵人家那么讲究。一月里头,墨痕的父母拿着两人的八字再去算婚日,便真的将日子定在三月中,谁成想突然出了莫惊春这事,一度墨痕都要将婚事给停下,被徐素梅知道了,却是让他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