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傅说他不答应 第311章

作者:白孤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系统 古代架空

  他不会为了那样愚蠢的理由去打破夫子的信任。

  手指总算突破了莫惊春的戒备,插进了莫惊春的指缝,然后两只手紧扣到一处,那力道之大,几乎要碾碎根骨,让骨头都疼痛起来。

  “寡人只是想告诉夫子,什么叫做极致的情绪。”那诡谲疯狂的声音就贴着莫惊春的耳朵响起,“如果只有浅薄的欢喜仍是不够,那再加上浓郁的憎恶又如何?这够不够夫子再起炽热的焰火?够不够寡人留住镜花水月中的夫子?”

  莫惊春一时间只觉得古怪,又觉得荒谬。

  他看不透陛下的想法和猜测,却有一种恐慌之感,仿佛刚才陛下所说的,是一道还未开启的恐怖盒子。

  那盒子不过刚刚掀开一角,就足以令人畏惧发疯。

  莫惊春深呼一口气,沉静地说道:“陛下,是臣哪些做法,让您产生这样荒谬的想法?”

  正始帝喃喃地说道:“夫子,这便错了。”

  莫惊春问的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以为这是近期的事情。

  可这不是时间能够衡量的麻烦,而是从伊始便诞生的问题,正始帝的心中始终潜藏着无穷的破坏欲,对莫惊春的恶念并非是无端滋生,而是伴随着疯狂的爱欲而逐渐扭曲偏执。

  爱与恨总是相伴相生。

  两人坐在马背上相拥,远远看去是一道异常和谐的画卷。

  可唯独画中人才知道彼此的危险。

  正始帝:“寡人只想留住夫子,难道有错吗?”

  莫惊春简直要为帝王这胡言乱语气得懊恼,他厉声说道:“陛下,您究竟在说什么胡话?眼下臣不就坐在您的怀中吗?”还有什么留住不留住?如果是在数年前,这个说辞还有些挣扎的余地,可是在眼下,这又算是什么问题 ?

  身后男人的语气近乎怨毒,冰冷淡漠的语句贴着耳根发出来,令人忍不住颤栗。

  “夫子,半年前,你给予莫广生的书信,是不是曾提过想要离开京城?”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莫惊春怔愣了片刻。

  好半晌,他抿唇说道:“臣只是与兄长探讨了各地的情况。”而后或许在其中增添了几句希望亲眼目睹的话。

  偶尔莫惊春和父兄的家信中,也不是没有提及到远方的风景。

  这样一二句对话,落在浩瀚的书信中压根算不得什么,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若要衡量计较起来,也不单单这份书信。

  他觉得陛下提起来,并非是为着担心这个。

  正始帝:“寡人知道夫子没有真正离开的念头,只不过借由此事,寡人开始在想,依着夫子的秉性,若是预见什么违背了你理念的事情,会不会挺身而出?会不会为了这些繁琐无谓的事情而伤害自身,又会不会为了那些当死之人,而挥洒无用的善意……”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紧扣着莫惊春手指的力道当真要拗断彼此的骨骼,疼得莫惊春忍不住开始挣扎起来。

  两人在马背上的动静惊扰了原本平静下来的好姑娘,她着恼得略略昂起上半身,两人将就着从马背滚落下来,一下子砸入荒凉的山丛中,枯叶残枝拍打着两人的衣物,一道浅浅的红痕出现在公冶启的眼角。

  那道红痕艳丽异常,仿佛无形涂抹出来的胭脂,让得那一瞬间的艳红坠入莫惊春的心头。

  莫惊春的呼吸猛地一窒。

  纯粹的美丽,有时候透着摧枯拉朽的蛊惑。

  公冶启慢吞吞地坐起身来,似乎全然无视了方才的摔伤,只一双眼瞧着莫惊春,阴郁地说道:“……夫子,您有时候纯粹到令人可恨。”他的手指抚上莫惊春的头发,将上面的碎屑取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寡人无法容忍,夫子会为这种愚蠢的事情失去性命。”

  莫惊春紧蹙眉头,没有抗拒帝王的亲昵动作,“陛下,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您的臆想……”

  “撒谎!”

  正始帝怨毒地看着莫惊春。

  莫惊春几乎要被帝王眼底的恨意和怨毒所压垮,那纯粹的冷意爆发出来,是长久不安的暴戾,“当初在西街时,为何不让暗卫出手?”

  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而且不管是罪魁祸首还是牵连的人全部都处置完毕,莫惊春想不明白为何陛下会在此刻重新提起西街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旧账。

  莫惊春:“当时暗卫已经出手了,而且后续的报告,陛下都已经看到了,臣认为这其中的处置并无什么问题。”

  正始帝欺身而上,猛地靠近莫惊春,压着他的肩头重新将他推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莫惊春,眼底的孤傲和冷漠透着决然的恶意。

  “没有什么问题?”他一边说,冰冷的手指从莫惊春的小腹划到心口,尖锐的指甲就如同一把锋锐的尖刀,几乎要生生剖开莫惊春的五脏六腑,“夫子说没事的时候,为何不想想,当时您分明可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命令暗卫强杀了孔秀……在她对你出手之后,为何不做?”

  莫惊春微愣,这个问题……

  “不管臣那时候让不让人动手,已经受伤的事实不会发生改变……”

  他的话还未说完,正始帝的眼神变得极其阴冷。

  “不,夫子是生怕如果有人当街杀了孔秀,到时候为了掩饰您身边的异样和皇室对亲族去世的反应,或许西街的百姓都会受害。”

  当时西街的百姓已经围在了马车周边,甚至做出了异常过激的反应。

  如果后来不是莫惊春强撑着没晕过去又劝阻了那些百姓,京兆府都未必能够将人平安带出去。

  正始帝的手指在莫惊春的心口上变手掌为拳头,狠狠地抵着胸口。

  “夫子或许不知道,孔秀被带走的时候,那把弓弩的第二发,已经上了。”帝王的语气慢悠悠,像是在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再慢悠上一时三刻,依着这位群主的性格,夫子觉得会发生什么呢?”

  莫惊春盯着帝王的神情。

  面无表情的面孔上,莫惊春几乎不能从中看出一星半点情绪,仿佛正始帝在说话间就已经将所有的情感都封闭在表皮下,唯独那种恐惧疯狂的感觉原来越明显,从身旁好姑娘的情绪越来越躁动就足以看得出来。

  帝王在畏惧。

  一贯无畏无惧的皇帝,居然在为了此事而畏惧惶恐。

  莫惊春沉默了片刻,叹息着说道:“陛下,人之难变,想必您很是清楚。您觉得臣的性格会有更大的麻烦,可臣年长您这么多岁,倒是清楚人之顽劣,难以更改。您想改变臣,想让臣成为更加心狠之人……”

  更希望打破莫惊春对世事之平静,想要夫子能够撕开那淡漠冷静的表皮,露出底下鲜活自然的模样,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莫惊春隐约触碰到了正始帝扭曲的想法,却只能露出苦笑。

  人之性格的塑造,若是倚靠着一事一人,便能轻易变更的话,那为何还有“头撞南墙不回头”的说法?

  莫惊春坦然地看着正始帝,轻声说道:“臣无法。”

  正始帝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那种不自然的冰冷触感让莫惊春微蹙眉头,下意识想要扶住帝王的肩膀,却看到他猛地弓下身来,一下子咬住莫惊春的肩膀。

  狠厉的力道咬得生疼,几乎撕开皮肉,莫惊春的身体疼得轻颤了一下。

  透着衣裳,帝王几乎真的咬开莫惊春的肩膀。

  “郎君,陛下——”

  远远传来了墨痕和卫壹的叫嚷声。

  他们的声音不敢扬得太大声,又怕太小声没办法引起两位主子的注意,只能一声高一声低的叫喊着,然后沿着刚才好姑娘穿梭留下来的痕迹,然后一点点往前找。

  莫惊春听到找人的动静,手指下意识抵在帝王的肩膀上推了推。

  他可没有在人面前演绎活春宫的打算。

  而且陛下的模样看起来……虽然还未到冷静,但……

  莫惊春迟疑,应该……比之前的失控……要好一点了,吧?

  他不确定地想。

  他摸着陛下的脑袋,无奈叹息了一声。

  盖住了眼底的热意。

  …

  华光寺中,桃娘正陪着徐素梅和安娘在听经。

  安娘年纪小,早就在那不停的讲话中昏睡过去,正靠在徐素梅的话中睡得异常安稳。

  待到休息的时候,徐素梅就将一直陪在她身旁的桃娘赶出去,笑着说道:“你不是约了几个手帕交要来此处顽耍吗?且出去走走,莫要再陪在我身旁了。”

  桃娘的身旁跟着侍女和好几个家丁,沿着寺中山道往外走。

  她虽然约了手帕交,但也只说好要是能遇上再一起顽闹,却是没说要在哪里相聚,毕竟谭庆山也不小,只能有缘再聚了。

  在经过一处山道时,桃娘正好看到了几十个僧人正扛着一座巨大的佛像在往山上走。她忍不住驻足观看,在那轻声颂念的佛声里,她忍不住也低头一起肃穆下来。直到那些僧人离去,桃娘才忍不住叹息,如此场景,着实让人震撼。

  只是她刚移开眼,却正巧在过道对面,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身影熟悉又陌生,即便是桃娘也是在忍不住揉眼了好几下,这才确定那个人当真是阿正。

  阿正的身旁只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冷不丁一瞧,还以为是什么贼人。

  不过看着他们守在阿正的身后,桃娘忍不住叹息,原来阿正的出身当真不错,就他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裳,便是几十两拿不下来的昂贵。

  见到阿正挺滋润的,桃娘就没有一定要上前打招呼的念头,只是心满意足地看了几眼。

  只是她的视线似乎引得那几个原本站在阿正身后的男人关注,他猛地看了过来,那如同鹰般的视线异常敏锐,刺得人生疼。

  他蹲下来跟阿正不知说了什么,阿正便也抬头看了过来。

  那小脸上稍显冷漠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惊喜起来,那张漂亮的小脸通红,顿时迈开小短腿越过山道,“桃娘。”

  桃娘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阿正。”

  一大一小在这华光寺意外相遇,高兴之余,桃娘也忍不住埋汰阿正的爹娘,“你年纪这么小,他们怎么可以放着你一个人独自来这里?”

  阿正对这个话题很是漠然,“阿娘前些时日去世了,父亲,有事。”

  桃娘皱了皱鼻子,即便是有事,怎可以让阿正一个人在这里乱逛呢?

  她看了眼那两个跟在阿正身后的侍从,即便是有家丁跟着,也不太安全,至少桃娘这么大了,她身后都跟着一个侍女和五六个家丁呢。

  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最容易出事,即便是在佛门脚下也是如此。

  所以莫家长辈都觉得给他们带多少个侍从都不嫌多。

  阿正平静地说道:“他有事要出来,带着我,只是个幌子。不过这样也好,我自从上次偷跑后,离开的法子已经被找出来了。要再那么顺利出来,不是那么容易。”

  桃娘晃了晃阿正的小爪子,“还没说呢,你回去后如何了?”

  阿正抿着嘴,微红着小脸说道:“一直都在读书写字。”很无趣的日子。

  他有点担心桃娘会不会觉得他无聊。

  桃娘笑着说道:“那可真好,我家兄弟就是读不下去,如今正跟大伯祖父他们一般去参军了。只瞧着他眼下这步调,怕是还得好些年才能回来。”她轻叹了口气,若不是有了安娘,大伯娘怕是又要寂寞了。

  好端端养大的少年郎,一眨眼又投入那浪潮中,也不知几时能家来。

  不断的离去仿佛是莫家的命数,如今桃娘只庆幸阿耶并不是武将,不然她也要面临那样的酸楚和痛苦。

  一大一小将整个华光寺走了大半,这对外的部分都是外寺,面积极大,即便是在初冬,也是腊梅张扬肆意,异常艳丽的雪景遍布了整个山头,让人难以移开视线。而唯独内寺却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如同方才那沐后的大佛像要再搬入,便是往内寺去的。

  桃娘遇到了好些个相熟的女郎,但可惜的是她身边还带着阿正,就不好带着他与她们接触,只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