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猫团
马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快到傍晚,春风楼烟花之地,早已点起了无数艳红灯笼。谢晏推开车窗,看到眼前画阁朱楼,飞檐反宇,重漆的牌匾上飞舞多姿地写着三个大字——
什么风什么。
魏王:“春风楼,到了,下车罢。”
一进入楼里,就有人迎了上来:“哟,六公子!快往里请,酒水佳肴都给您备好了!”
“湘湘来了吗?”魏王问。
迎客的人都笑出了牙花子:“师姑娘早就候着了,快请上楼!”敬让间他看到魏王身后的谢晏,不由顿住,“这位……难不成是谢郎君?”
京中消息传得快,春风楼是富贵子弟们的销金窟,消息更是灵通。平安侯复宠,蒋家犯上那事早就传遍了,迎客的听了添油加醋的无数版本。
魏王没想到楼里还能有人记得谢晏,一时有些尴尬,赶紧催着:“别乱看,带路。”
“……谢郎君的风采,那可是轻易难忘。”那人多看了谢晏两眼,恍然垂下头去,“六爷这边请,这边请。”
进到里面,谢晏就被空气中弥漫的甜腻香气熏得打了个喷嚏,这比年关的杏仁糖还要甜,腻得谢晏晕头转向。他紧跟着魏王一步不丢,看到楼里满眼都是各色的姑娘,还不到盛夏,就穿得极少,露着藕色小臂。
谢晏不敢再看,垂下眼睛,一只手攥着魏王的背后一截的腰带。
路上有赤着肩头的姑娘见他生得模样俊俏,就上来要挽谢晏,还没近身,就被良言冷着脸隔开了,姑娘们吃了个没趣儿,摇着扇子扭到了别处去,隐隐地传来几声私语:“……来了这儿,还一副清高做派给谁看呢?”
良言嗤了声鼻子:“我们公子喝上任花魁的金莲酒时,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
从前京中子弟们常办小宴,谢晏更是日日在小宴的受邀之列,京中各处好地方都去过,春风楼最常来。倒不是做什么,这春风楼内也有雅俗之分,能玩荤的,也能点素的。楼里歌姬舞女技艺精湛,也是名动京城的。
都是应酬,亦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谢晏推脱不掉,便也常来。
一群贵胄子弟,自然不能聚众狎妓,说出去不好听,但若只是干巴巴喝酒,难免无趣,席间少不得要叫几个姑娘作陪侍酒。
彼时有花魁难得下场献艺,说有能以此舞赋好诗一首的,便可得她亲斟金莲酒一杯。
众人均想博得花魁青睐,纷纷绞尽脑汁,只她一舞尚未过半,谢晏就已一气呵成将诗作完。众人看罢无不摇头住笔,自叹弗如。
花魁受诺上楼奉那杯“金莲酒”。
所谓金莲酒,就是以女子三寸金莲做酒杯,其中意味,不可谓不狎昵。……但不是人人都有那恶癖,自然是不可能真用女子鞋袜,而是专门雕刻成三寸金莲模样的酒盅。
谢晏斜倚凭几,已有了几分醉意,此时美人来喂,他亦不推脱,自在安闲地饮下,恣意风-流的模样实在是羡煞旁人。
只不过区区数载光阴流逝,花魁早已换了人,春风楼里的小姑娘们都换了好几茬了。良言回头一瞧,见自家公子都恨不得上去挠人小姑娘,自然是难再现醉饮金莲的风流话。
他们去到楼上的安静雅间,雅间里铺着竹制的地席,屋中装饰柜架也都一派素雅。内外隔室之间垂着圆润晶莹的珠帘,微风一吹,叮咚作响。一顶飞鹤香炉里袅出沁人心脾的徐徐轻烟,倒是比外边的气味清爽一些。
魏王进去,低声跟谢晏道:“一会儿你便瞧着师姑娘是什么样儿的,学着点。”
良言一脚迈晚了,就被魏王砰一声关在了门外。
谢晏还没想明白,才被拉着坐下,就听到有女子说话,看到她从珠帘后走出:“这位便是六郎提及的好友?”
“嗯,对。”魏王笑得心情荡漾,“湘湘,坐。”
说话的女子生着一双狐狸眼梢,自含风流,她从内室出来时,看了谢晏一眼,稍稍顿了顿,便笑道:“这般人物,端是坐那儿就叫奴好生想要亲近。”
她说着,人已经到谢晏跟前了,她身上不知穿了什么布料,上面绣着飞鸟鸳鸯,随着走路间的起伏而光影纷纭,绣鸟似要飞出来一般。
谢晏一愣神,师湘湘就抱着酒壶坐了下来,手若柔夷,人虽歪靠在魏王怀里,却柔情顺目地凝望着他:“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魏王眼都直了:“他姓谢。”
师姑娘以手掩唇,轻轻笑起来:“谢郎。奴给二位热了雪焙酒,这酒就数小炉煮热了才好喝。”
师姑娘一笑,魏王身子都麻了半边,谢晏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看师姑娘给魏王倒酒,明明是故意抖了抖,热酒液才溅到手上,而她一声娇嗔,呼痛间肩头衣裳滑下去半边。
魏王竟毫不责怪她,反而愈加怜惜。她手上没被烫红,却仍被魏王捧着心肝儿宝贝儿地呵护,连菜都夹到她嘴里去,仿佛她那手已伤到拿一下筷子就会断掉。
有美人在怀,魏王哪还记得起今日来是做什么的,早已七荤八素地掉入了温柔乡,与人调弦弄曲,吟风咏月,朝东暮西去了。
魏王早忘了身侧还有个谢晏,多喝了两杯,搂着师姑娘张嘴就道:“湘湘,我的心儿,我的肝儿,我疼你一辈子……”
谢晏目不转睛看着,若有所思,然后豁然开朗。
待桌上酒菜过半,谢晏自己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左右晃着一只空的玉酒杯,当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那边正搂着师姑娘在腿上,假意学琴,实则调情,袋里银子早就被骗去大半的魏王才忽的想起正事。
他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大概就是想知道楼里的诀窍,怎么让人“很行”。
师姑娘听罢,拢起衣裳起身,坐回桌前的软蒲团上,软若无骨地撑着脑袋看谢晏,视线意味深长地从他脸上游到下面,捂嘴轻笑:“哪有什么诀窍,不过是一点楼里特制的芙蓉散。水里酒里都有。”
谢晏迷茫:“那是什么?”
师姑娘以为是他要用这东西,不由笑了起来,伸手去勾抹他的下巴,衣香鬓影袭袭而去:“是药,能让人重振雄风。”
她微微近身,脸颊飞红,贴着谢晏耳边轻语:“便是再不行的男人,吃了这药,都能让姑娘们怀上十个八个。”
能怀上十个八个!
谢晏来了精神:“那这个药……”
还没说完,门外良言突然老远就鬼叫道:“殿……五、五五五爷?您怎么来了!——什么公子啊,我不知道啊,我是自己来玩的,哈,哈哈哈,这里真不错啊……哎,五爷!”
没等他多扯着嗓子嚷嚷两句“五爷来了”。
雅间的门就砰一声被人一脚踢开。
师姑娘虽没见过摄政王,但一听那小厮叫嚷五爷,心里大概就有了猜测。再看他面色冷若寒霜,眼神黝沉,不像是来找乐子的。
裴钧进了门,先是视线将屋中横扫一圈,瞧见魏王衣衫不整,谢晏面透粉意,一个女子香肩半褪正要摸谢晏的脸。
屋中香气袅然,酒意熏蒸。
他眸光一暗:“就一个姑娘?没有其他人?”
魏王自他踢门进来时,就早已吓得从座上滑跪了下去,此时听他这么问,不太明白,抖抖索索地道:“啊,什么其他人……”
只有姑娘,没有男子和倌儿,还没成事。不料裴钧刚刚松了口气,只须臾,不知想到了什么,反而更加恼火:“你们两个,就点一个姑娘?!”
不是,点一个都气成这样,点两个还不得把他剁了做肉酱?
魏王诚惶诚恐,指天发誓:“是啊,天地可鉴,就就一个,真的没有了!”
谢晏愣了愣,手就已被人抓住,他一抬眼,与裴钧那似要将人生吞活剥的眼神对视上。
他不知为何,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出来给殿下找药,却有些心虚,默默低下头乱瞥。
裴钧将他手骨捏得极重,似要把他揉碎了。
但手都被捏白了,谢晏也没敢挣扯,他隐隐觉得,如果此时自己把手抽出来,殿下一定会更生气,说不定盛怒之下还会打他。
殿下是真的生气了。
很生气的那种。
但谢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疼得浓睫重重垂着,紧闭的唇缝里咽下微不可闻的幽咽。
师姑娘看出谢晏忍着痛,不敢言语,唇都抿得褪了颜色,不由出声想替他解围:“五爷,这位公子他……”
裴钧一压眉梢,神色倨傲:“孤允你说话了?”
师姑娘听他自称“孤”,便知他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直接那摄政王的身份来压人,瞬间就闭上了嘴,跪倒在地,口呼“殿下”。
“谢,晏。”裴钧盛怒之余,留意到谢晏眸下的水雾,一时恼丧,稍稍松了些力气。
谢晏终于感到有温热的血流汇向了手面,煞白的皮肤复现了红润血色,但腕骨一圈不可避免地留下了深重的指痕。
裴钧喉结微滚,看他神色委屈,不免气笑。
自己担忧他的身体,亦担心他的精神状况,害怕谢晏只是一时神志糊涂,邀欢求子并非本性,来日若有机会恢复清醒,得知失身于己,会痛苦自戕。
裴钧觉得这是体贴他,日日苦苦压抑,靠一碗碗清心降火的凉茶熬过漫漫长夜。
他倒好,出来狎妓,还叔嫂共狎一妓,成何体统!
他有何委屈!
早知道他有这野心,非要尝这个滋味,还不如早日自己将他办了,让他床都下不来,省得便宜了旁人!
裴钧越想越是胸口怒火翻腾,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手下力气不免又有些加重。他看到谢晏脸色又白了,眉头紧皱,竭力克制着自己,怒火中烧道:“不许哭!在这孤不动你,回去算账!”
谢晏扁着嘴,可怜兮兮地站起来被他拽着走。
一路扯扯拽拽,摔摔打打,良言见了少不得又是心焦:“五爷五爷,殿下……不是,轻点!您轻点!捏坏了!”
裴钧听得心烦,将他狠狠一瞪:“你替他掩护,孤还没找你清算!再不闭嘴,回去先把你皮扒了做灯笼!”
良言:“……”
谢晏看到春风楼后门停的并非是马车,而是他那匹凶恶煞人的墨马,一怔,吓得又是一阵退缩。但人还没溜回楼里,就被裴钧钳住腰身,拦腰抱起甩上了马背。
随即裴钧也翻身而上,从后将他拥住。
马匹一晃,谢晏吓得不住往身后人的怀里挤,恨不得将自己与他黏成一张:“呜我不要,不要坐五郎的马……”
裴钧见他如此,怒极的神色有所松动,心里那股暴戾欲得到了片刻缓解。
借着谢晏缠黏他的姿势,裴钧不着痕迹地在他耳尖一咬,齿磨之痛又让谢晏打了个颤:“不坐孤的马?那你说……想坐孤的什么?”
谢晏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狎昵滋味,人还怕愣着,裴钧将鞭一抽,身下大马已经“咴”一声冲了出去。
“啊!”谢晏惊呼,“只要不是马,别的都行……”
风驰电掣间,他好像听见裴钧低笑了一声。
夜风疏狂扑面,他猛地闭上眼睛,想抱住裴钧,却因自己坐在他身前而无处可抓,只能微微发着抖,由裴钧大发慈悲地将他腰身掌控,紧紧钳制在怀中,才不跌落下去。
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回到了王府。
裴钧踹开房门,将领口扯松了些,将谢晏一把扔上了床。
接着便顶开他双膝,整个人欺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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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燕燕:呜呜我不坐你的马
五郎:哦?那你想坐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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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一个带嫂嫂逛青楼还扣扣搜搜就点一个姑娘的勇士。
反正干坏事,都有魏王一份,还总被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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