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煜子
楚风清寻了块干布擦拭着头发,寒冬腊月湿发贴在身上仿佛冰刃一般,刺得人生疼,还很难擦干,他泡温泉才稍微红润了些的唇又变得惨白。尽管屋子中的窗户都关上了,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屋子中的温度还不如那外头的。
就在这会,卧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莫管家带着一群丫鬟鱼贯而入,丫鬟手中捧着碳炉、汤婆子、手炉……总之能御寒的物件都被搬了上来。
在楚风清疑惑的目光中,莫管家开口道:“这些都是主子安排的,还有一床蚕丝被,最是保暖。”
碳一燃起来,屋子瞬间暖洋洋的,莫管家把东西放下后就离开了,楚风清舒服得眯了眯眼,他靠在小塌上,擦了几把头发就不擦了,他从小就不喜绞发,以往都是长旺帮他,现在长旺不在他也懒得了。反正有碳炉,过不了一会它自己也就干了。
碳炉烧得很旺,楚风清昏昏欲睡,强打着精神看了会书,却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才睡了不到一会又被闹醒了,他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烛火中他看见姬于烬一身红衣轻手轻脚地用帕子擦拭着他的头发,一边擦一边小声嘟囔道:“是猪吗?明天要是又染了风寒,爷笑死你。”
姬于烬手掌中有一层厚厚的茧,偶尔会不小心擦过他的皮肤,有些刺人,却很暖会。
不知怎么的,楚风清缓缓闭上了眼,姬于烬于他而言应当是可怕的存在,可这会竟觉得这个杀神有些……温柔。
不过过了会他就淡定不住了,姬于烬用手扯了扯他的里衣,笑道:“我说我的衣服怎么越来越少了,原来府中养了一小偷。”
楚风清猛得睁开眼,直接撞进一双揶揄的眼中,一张雪般的脸颊瞬间染血一般。
姬于烬是什么人,西厂大太监,天生就是做行刺杀、人的生意,洞察力可怕至极,楚风清呼吸稍一变他就发觉了,知道他醒来了。
他舌顶了顶腮边,一脸痞气,说话也是不依不饶的:“怎么?你还穿上瘾了?”
楚风清咬了咬牙,“不是……我就是借你的穿一下。”
姬于烬:“昨儿不是还打死不穿吗?”
楚风清有些难为情地偏过头去,耳坠都通红一片,声音倒是依旧清清冷冷的,“那身脏了,没有可以替换的衣裳。”
“小脏鬼还怕脏?”
楚风清相貌本就无处可挑,唯独清冷疏离感过盛,让人不敢靠近,这会子却完全调了个个,那双眼亮得惊人,他本就倚在在榻上,姬于烬的里衣对他而言又宽大了不少,被他一扯胸口处的衣裳就滑下去了些,露出一丝水粉色,竟将他那雪色的肌肤映出一丝粉,姬于烬这才明白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逗过头了。
姬于烬握了下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下面,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低叱了一声。
他立刻松开了对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不可置信一般看了眼楚风清,而后飞快离开这间屋子。
楚风清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落在地上的手帕,想了想,伸手将那方手帕捡了起来,手帕上什么绣样都没有,唯独角落处绣了一个很小的字样:姬。
第二日,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提这件事。
但姬于烬像是变了性子一般,突然对他冷言冷语起来,一双眼中也掺满了冷。
楚风清抿了下唇,没贸然开口,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地用完了早饭。
就在姬于烬要出门的时候,楚风清突然喊住了他,试探地问道:“我想出去一趟,可以吗?”
姬于烬脚步微顿,而后冷冷「嗯」了一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和昨日烛火下的那幕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
楚风清不解,但也无所谓了,两人这种相处模式才是正常的。
原本制衣局说要三天才送来的衣裳,早饭后不久也就送过来了。
里衣、衣裙、斗篷一样不差,颜色也大都是浅色的,楚风清也稍稍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地穿姬于烬的衣裳了,更不用总是套着那身嫁衣了。
楚风清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裙,又围上狐裘,这次的狐裘通体雪白,不像那身红色的那般扎眼。
丫鬟伺候他将发髻挽好,本想说再带些首饰,可一才拿起耳坠子,就发现夫人竟然没有耳洞,她愣了下,再抬眼看向镜子,却发现夫人正盯着她,她手微微一颤。
作者有话说:
姬于烬低头,太监太可怜了,连「卧槽」都不可以说,只能低叱一声。
第12章
耳坠从她手中滑落,楚风清眼疾手快伸手接住,猜道她在想什么,于是解释道:“小时候看别人扎耳洞流了好多血,就害怕不让母亲帮我扎,后来长大了看大家都有耳洞,自己没有戴不了好看的耳饰,又开始羡慕了。”
那丫鬟这才笑了,她就说世家小姐怎么会不扎耳洞,她道:“老夫人真疼您,我小时候也很害怕,又哭又闹,但是大人都不管,直接就用针穿过去了。”
她说着打了个颤,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得说着,楚风清的脸不需要什么修饰,所以很快就打扮好,丫鬟仰头看着她,不由自主道:“夫人,您真美。”
“她”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未施粉黛,头上也只是一根简单的珠钗,站在那仿若出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更是飘飘欲仙非人间之物。
楚风清浅浅笑了下,出门时莫管家问要不要给他配几个丫鬟跟随,被他用不喜外人跟随拒了,他要去见大哥的部下,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免节外生枝。
莫管家没有强求,只给他配备了一个车夫,这次楚风清同意了,他要去的地方是个茶楼。
大哥的部下本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更为安全,但楚风清倒是觉得越是热闹的地方越安全,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与他单独见面,所以将见面地点定在了茶楼。
茶楼中有人说书,说书人正唾沫横飞地讲着故事,底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楚风清出门的时候戴了一个帷帽,以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悄声走进茶馆中,茶馆中女子不多,所以他一进去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楚风清微微皱了下眉,他不太适应被关注的感觉,好在小二很有眼力见,立刻迎了上来,问清后将他牵引至二楼的隔间。
隔间中早有一人在候着了,等小二一退出去,那戴着斗笠的男子立刻跪地,“见过二少爷。”
楚风清:“张叔您不用这么多礼,快起来吧。”
张章摘了斗笠,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一看到楚风清的打扮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说道:“二少爷,您受苦了。”
他早就收到了二少爷替小姐出嫁的消息,听到是一回事,见到又是一回事,他怎么也想象不到清俊的二少爷是怎么以女子身份嫁过去的。
楚风清也讲帷帽摘了,“坐吧,说说你的发现。”
张章:“是。”
他说着坐下,帮楚风清倒了杯清茶,递茶给他时他打量了眼楚风清,待看到他下巴处那浅浅的印记,但是明显还能看出就是指印,他脸狰狞了下,手紧紧握了下,手中的茶杯瞬间裂成碎片。
楚风清生来就尊贵无比,从小就是在叔叔伯伯父母大哥的手掌心里护着长大的,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从那么小一个小娃娃慢慢长到这么大,楚风清小时候身子弱,大家都以为他活不下来了,可不管遇到再难的关卡,就连神医都说活不过去时,他都撑下来了,现在竟然……
要被一个死太监玩弄!
张章无法忍受,本来满腹的话突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他重重吸了口气,将手中的碎片一丢说道:“风清,如果你还喊我一声章叔,那就不要再趟这摊浑水了,现在立刻马上去江南与你母亲会和,然后你们隐姓埋名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
楚风清:“……”
张章继续道:“至于你父亲与你大哥还有我们,这件事不用你管了。”
楚风清刚开始还不明白怎么了,直到发现他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下巴那,他才恍然大悟。
他咬了咬牙,心里骂了一句:“姬狗。”
楚风清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一抬眸就看见了张章那悲痛的眼神,他就不说了,因为他觉得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他们已经认定了他被姬于烬欺负了,他要是解释了,章叔还可能以为自己在安慰他。
不过也是,姬于烬在外界的名声臭得可以,大家都不信他会放过他,他进姬府这么多天,外头的人怕不是都等着看他的尸体被抬出来。
反正莫管家皇上甚至连那几个皇子都这么认为了,也不差一个章叔了。
楚风清抚了抚额,罢了,他开口道:“章叔先别管这些了,我没被欺负。您先告诉我大哥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失踪的?”
张章紧紧抿着唇,过了会他又叹了口气,“唉。”
他的确是查到了些东西,但是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楚风清。
楚风清盯着他,见他半天没有说话皱了下眉,“怎么了?”
他看着章叔那为难的神色,脑中突然有了个猜想,“这件事和姬于烬有关?”
章叔身子一僵,楚风清一向聪慧,但是只这么一瞬他竟能瞬间猜到,可是……如今二少爷委身于姬于烬,再猛得听见姬于烬是导致这一切的凶手,怎么能承受得住,这不是羊入虎口,他自己将自己送到了敌人之手吗?
楚风清一双清浅的眸子中泛起一丝情绪,章叔的沉默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抿了下唇,声音平静:“章叔,您细细说与我听。”
张章咬牙,纠结片刻对上楚风清冷静的眼神,微愣了下,他活这么多年月竟还没一十八岁的青年冷静,最后他还是开口了,“楚将军驻守梁辰,梁辰乃鞑子与我大明的交界处,只要梁辰失守,鞑子就能瞬间攻入中原。”
“故此,此地一直是边防要塞,时不时也会爆发些小冲突,可是就在上个月,鞑子突然集结军队对梁辰大举进攻,战事来得突然,但我们还是当天就将此事上报了朝廷。梁辰兵马粮草有限,我们死守半个月都未等到援军与粮草,城中百姓士兵都苦不堪言,就差易子而食了。”
“后来,将军实在等不下去了,便像周围的城池借兵借粮,可不知怎么的我们的消息总是传不出去,后来将军实在忍无可忍,便夜袭鞑子,想抢他们的粮草。”
“鞑子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早早布下陷阱等着了,将军中计差点被捉,艰险逃脱后又被追兵追至荒漠,荒漠正值风沙季节,伸手不见五指,将军就这么不见了。”
两人都沉默了,荒漠中无水无粮,还受了伤,这简直是死局,不管后面有没有追兵,都大概率走不出来了。
张章眼中泛着血丝,缓了缓才继续道:“将军失踪后援兵才终于抵达,鞑子的军队被我们熬了半个月也早不如前,援兵一到就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但是我不甘心啊,就因为时间上的延误,导致将军……我一边寻找将军一边调查此事,调查后发现我们派出去借兵的士兵都死在路上,而他们全被箭所杀,而每一支箭上都有西厂的标志,这他妈的根本就是有心人之为,就是想要将梁辰所有人逼向死路!”
楚风清沉默了下,张章又道:“我知道你可能会怀疑这是栽赃嫁祸,我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你知道吗?早在鞑子进攻那时,我们上报朝廷请求援兵的兵报就是报到姬于烬那,将军一失踪援兵就到了,这事未免太巧了些。”
“还有,以姬于烬那性格,他怕过谁,他杀谁有隐藏过?不都是直接光明正大的杀吗?所以那西厂的标识也是姬于烬不屑收拾而已。”
张章说着将那断箭拿出,楚风清手在箭尾处摩挲了下,箭尾处的确刻着一个印子,那印子就是西厂的无疑。
“所以说……”张章抿了下唇,有些艰难道:“风清这事不需要你管了,你现在就去江南。”
楚风清取出一块手帕,手顿了下,那方手帕下绣着一个小小的「姬」,那是昨天从地上捡起来的手帕。
他今天出门得急,竟将他的手帕带出来了。
楚风清将手帕收起,将断箭也放入怀中,“章叔,我会去调查这件事,如果姬于烬真的是幕后之人……”
他说着顿了顿,眸子下垂,长长的睫羽将他眼中的神色尽数遮挡,过了会他平静地说道:“我也定当会讨回这笔债。”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却€€到了人心底深处。
张章:“至于老爷那……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是与西厂交好的锦衣卫头子李钰的父亲€€€€李路,李钰更是姬于烬从小的玩伴。”
张章没有明说,但是已经告诉他他父亲这个案子的背后说不定也是姬于烬。
楚风清闭了闭眼,“当务之急是先将父亲救出,我曾去过一次天牢,将天牢的地形图画了出来。”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但是那日我只能到达这些地方,所以地形图并不是完整的,我原想再等等,可现在看来,背后要的是楚家的命。所以,章叔我将地形图给你,你们记熟后便将其烧了,如果真的无法翻案的话,就麻烦您和兄弟们了。”
楚风清从小过目不忘,只要他见过一次的东西他都能原原本本地临摹下来,他母亲常说他慧极必伤,所以身子才如此孱弱。
张章看了一眼地形图,担忧问道:“那你呢?”
楚风清:“不用管我,我自有脱逃之策。”
张章将地形图妥善收好,“好,我和兄弟这一段时间都会在京城,只要你一声令下。”
楚风清:“嗯。”
虽然张章如此笃定是姬于烬,但是楚风清却还有疑惑,如果姬于烬只是为了一个户部尚书的位置,大不可不必如此。
如今皇上年迈,皇子夺权,这是不可避免的事,他父亲只忠于皇上故此被人针对他也一点都不奇怪,但依他的了解,姬于烬并没有依附于某个皇子,他并不需要户部尚书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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