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弟 第58章

作者:阿凝凝 标签: 古代架空

阿泽也及时搂住他,温声安慰,平复一点后重新读那契书,即使大条如白秋,也发现了不对。

“这契书似乎有问题。”

白秋指出:“说是种新作物,什么作物却提也不提,种子不是我们自己买,而是由村长统一发,这是什么说法?”

“应该是怕我们私自种吧,看来确实是能快速来钱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这么神秘。你瞧,文书的最后一句还特别点明要保密,否则佣金一文也不发。”

“我才不稀罕他的钱呢,我只想种自己的菜,才不要给别人做活,做好做坏都是别人说了算,再说我哪有时间?”

白秋叹了一声,“明年小鸡就长大了,等它们下了蛋,我还得找能稳定售蛋的门路,地就打算随缘种了,白菜萝卜都是不用太顾就能长的好的,新作物……谁知道要操多少心呢?可是不种又不行。”

上官泽:“你是担心村长?”

白秋:“我到底是外来户,在缸子村根浅人生,出门万事得低头,若为这事惹恼了村长,他说不定真会把我赶出去。”

“他要是把你赶出去了,我就跟你一起离开。”

上官泽潇洒一笑,捉住了白秋的手,那手温温凉凉,滑的如玉一般。

白秋猛地抬头,男人的眼珠黑白分明,白秋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有如此清澈的眼神,这眼神把他迷惑,使他相信,他说的一切都是真。

“你跟我离开干什么……”

白秋小声咬着唇,试图收回手。

“你说话不算数?说好了以后都跟我做朋友,刚说的就忘了?”

“没不算数啊,敏感的是你,朋友就不能共进退?在你眼里,同进同出的只有情,没有义,秋弟,你好狭隘啊。”

上官泽朗声笑道,眉宇间流窜着狡黠,可他的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爽利。

白秋被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哪是这个读了书的老男人的对手,更别说老男人还极能审时度势懂得见好就收。

“行啦,先别烦恼明年的事,先把心放宽,踏踏实实过好今年,抛开那两亩地不提,你不是还有养鸡大业?怎么样,我要上街,你有没有需要我帮你带的?列个单子,就用我给你的宣纸,搁着也是搁着,总不能你想等冷风吹了再把它拿去糊窗子吧?”

第116章 过小年

阿泽说的没错,耕地换新作物的事确实是板上钉钉,无可回旋。

白秋后来特意做了饽饽到坡上附近的农家串门,得到的消息和村长一致,大家都同意换新作物,因为谈的利钱比之前种菜要多,一些赊地的大户甚至还抢先一步收到了订金。

缸子村村民多淳朴,有赚钱的门路也都不掖藏,白秋送出了饽饽,大户自然要还以他准确无误的消息。

白秋瞅着家里趁十来亩的都兴冲冲去种了,自己就两亩,若还继续唱反调确实挺招人嫌,虽然心里仍是不愿,表面上也只能打着哈哈签了契书,并赶在小年前给村长和里正家各送了一筐玉米面烙饼。

他养鸡还没赚到钱,也就卖弄卖弄手艺,好在白秋的手艺不错,整个缸子村,论起烙饼蒸饽饽,那绝对是他的绝活!尤其是农家老三样:大豆腐咸肉汤、醋腌萝卜和玉米面烙饼,寒冬腊月天,既吃饱了村长里正的胃,也暖和了他们的心。

村长对一开始“不服管”的外来户小贫农又有了笑模样,加上里正一直在旁边说好,那场短暂的“容不下你”的危机总算是过去了,白秋也能安下心来照料小鸡€€€€毛更浓密了些,不再动不动就挤成团,而是沿着炕头炕尾试探性地往下跃。

它们变活泼了,想出去啄草籽,窝沙,觅食。这是好事,可惜外头天一天比一天寒,但凡开春,白秋准建好篱笆把它们都赶上山,鸡窝搭在林子,比搭在院子更适合母鸡下蛋,且林间蚂蚱多,要蛋的品质好,光喂米粒饲料可不成。

白秋把这批鸡当成了聚宝盆,数着盼着三月春风早早吹过来,奈何今年的年实在有些晚,在稀疏的爆竹声中,白秋堪堪迎来一个小年。

缸子村人丁少,小年这么招孩童喜欢的节日,居然愣是没有孩子出来,亏白秋还准备了灶王糖,结果都送不出去,红色糖棒砸在手里,倒便宜了每天来他家蹭饭的阿泽。

阿泽,白秋始终想保持距离却始终失败的家伙,这一个月,在阿泽没再对他动手动脚后,两人的关系更近了。

白秋很难态度严肃地拒绝,他发现阿泽这个人,看着清清冷冷挺古板,其实最会讨人喜欢,至少,对方每次的示好都能示到他心尖。

白秋在小年夜准时收到了阿泽的过年礼,一条雪白的小狗。

当阿泽把那团毛乎乎的小东西放在他掌心的一瞬,白秋承认,他被感动了,一股凶猛的温热在他眼睛里流窜,终于有个人把他的话当回事。

过去,从来没有人在乎他说的话,他的偏好,他的喜爱,都是不重要的,是可以被忽略的。原隋这样,锦儿也是这样,他们送他的,施舍他的,是他们心里认为他会喜欢的,可他真正喜欢的,竟只有阿泽一个人读懂。

他喜欢小动物。

他说过,他喜欢能陪着他不离不弃温顺可爱的小动物,只说了那么一次。一次,阿泽就记住了。

“你想讨走我所有的灶王糖。”

白秋抱着小狗,圆圆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放在窗边的灶王糖,因窗户没关严沾了点雪,雪还没融,半白半红的排在盒子里像是长长的蜡烛,上官泽为了和白秋多说会儿话,不知吃了多少这样长长的蜡烛。

如今,为哄白秋开心,也不顾沾了雪的灶王糖黏糊糊的有多难下咽,抓起来丢进嘴,上官泽大力地嚼,一边嚼一边盛赞白秋的糖比街上任何一家糖铺做的都甜,都好吃。

“我就不明白,你怎么什么都会?烙饼也好吃,熬汤也好吃,腌咸菜也好吃,就连随手做一盒灶王糖都这么好吃。哎呀,你还别说,我真吃不腻了。”

“你不怕粘牙哇?”

“南瓜水酿的浆,哪那么黏呀。”

“是咯,是南瓜水酿的,纯纯的南瓜水,多的料我一点没加,该是没滋味的,你说甜,那是你说谎!”

“我心里甜,你亲手做的,苦的也是甜的。”上官泽笑着朝白秋眨眨眼。

白秋耳边“轰”的一下,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感动变成了羞臊和别扭。

他觉得阿泽还是喜欢他,并没有完完全全退回当朋友,可阿泽不承认,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喜欢的事,他一件也不做。

他不喜欢结契,他就再没有提过结契;他不喜欢过于亲密的接触和纠缠,他就再没有轻薄过他。

阿泽,像是天生脑子里有一把尺,每当他快到不耐烦的临界点,他就缩回去,等到他心情舒展了再凑上来。偶尔拥拥肩,摸摸手,浅尝辄止,说它是情色的暗示,连白秋自己都觉得苍白。

阿泽捎过来的几本书,他还是会讲,他喜欢围着火炉喝着茶,嘻嘻哈哈地讲故事,其中也夹杂着荤段子,总是把白秋闹的脸红,却也不会将其归结为调戏,为什么呢?白秋明显感觉到阿泽看他的眼光里带着情,可当他仔细地往里看,试图找到他的把柄,阿泽又会认认真真地把那些泛滥的情意收起来,然后放出他最擅长的坦荡,能以假乱真的坦荡。

弄的白秋老也搞不清,阿泽,究竟是真斯文,还是假正经,用后者形容他似乎也不太公平。

白秋慌忙避开对方倏而炽热倏而清泠的眼神,捧着小狗,不作声走向火炕。

上官泽却在后面呼唤:“秋弟,我的礼还没送完呢。”

白秋回头,“你还有什么礼?”

上官泽从箱子里拿出两件狐裘,“在外面,你得跟我出去一趟。”

“这狐裘又是从哪来的?”

白秋安顿好小狗,惊讶地抚摸着男人递上来质地如水的狐毛衣,这一看就是极名贵的,阿泽那件是黑色的,他这件黑中带紫,顶部的毛比底部要光滑,应该是缝合了貂毛。

“你到底是什么人呀?不干活,不愁吃喝也就算了,这狐裘可不是一般的大富人家能拿出来的,这根本是有价无市嘛!”

第117章 憋坏了

“你管它咋来的,就说它比不比你的棉袄好?喜欢就穿着,我们得赶紧走,等天亮了,我的礼物就不灵了。”

“什么礼物天一亮就不灵了?”

白秋嘟囔着不肯收狐裘,却不拒绝跟阿泽走,他对那件只有天黑灵天亮不灵的礼物也很好奇。

阿泽则是打定主意卖关子,提着纸灯笼,一路上,无论白秋怎么问都不开口,誓要将神秘进行到底。

夜色下的山峦展露出白日里不曾有的温柔曲线,雪轻轻飘着,落在阿泽头上,他的人与雪融为一体,都是清清朗朗的,带着薄荷凉、灶糖甜、素馅饺子香,每一样都让白秋安心,这是他在缸子村最熟悉的人,也最熟悉的味。

好久没有在寂夜的雪地里行走,阿泽不说话,白秋听着脚下被踩出的咯吱咯吱的雪声,心情竟难得的平和。所有的烦恼都离他而去,对锦儿无法回应的爱,对嫣然夏满难以弥补的亏欠,还有许多许多的杂声都不见了,留下来的,只有风声,呼吸声,和脚踩在雪上的咯吱声。

“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停了下来。

白秋一抬头,雪花架在睫毛被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瞬间融成了水,湿气挡住白秋的眼睛,他咂咂嘴,嘴巴里居然砸出了淡淡的咸。

“盐,盐泉?”

白秋傻眼了,“我承包的后山,除了果树,还有盐泉?!”

“或者说温泉比较好。”

上官泽笑着回头,把灯笼挂在旁边的树上,“我也是偶然发现的,你承包的后山还有个天然的小温泉,不过这温泉实在太小,撑死两个人进去泡,多一个都不行,也别想着提炼,这么点含量,指望它成就一个盐商,那是纯做梦了。”

“如何,秋弟,趁天没亮,你先进去解解乏?跟你说这种天然的温泉最好了,你瞧它上宽下窄刚好蓄满水,唯一的缺点就是池底浅,不能等太阳出,太阳一出,再少的盐在里面都是煮盐干,所以我才说天黑灵天亮不灵,现在你可明白?”

“明白。”

白秋点头,脸上止不住的兴奋,摘下帽子,一边往前一边解着衣服扣子,同时还伸出脚去试泉水的温度,温度正好,便跟着扯下裤子。

上官泽也脱去了衣服,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占住左边,一个占住右边,在弥漫的白色水雾里,同时发出满足的喟叹。

尤其是白秋,满足的不能再满足,热水流过脖子,舒服的他脚趾都蜷了起来,泡温泉对他这样的农民是多么奢侈!难得的美好体验,只有妇人才会介意是不是和陌生男子坦诚相见。

况且,阿泽对他也不陌生,雾气这么大,谁能瞧见谁?就连他自己,睁开眼隔着雾也只能模糊看出个轮廓,重要部位是一点也看不见,当然,若是对方拨开雾游过来那又是两说。

“秋弟,舒服么?”

阿泽没游过来。

白秋敞开了仰倒在石头上,浑身被蒸出淡淡的粉,如同一只刚出笼的包子。

他举着脚丫子,快活地摆了摆后砸向水面,声音已经舒服的变了形。

“太好了,阿泽哥,你真厉害!你是怎么找到的?”

“就找到了。”

“这么简单?随随便便就找到了?”白秋惊道。

阿泽的声音依旧很遥远,白秋看到雾气里的轮廓动了动,然后传来:“好吧,其实我骗了你,发现这口温泉确实没那么简单。”

“我看你那么在乎你养的鸡,那么期盼它们来年在山上能长的好,我担心山上出野狗狐狸,鸡舍搭了不安全,没事就来山上踩点,找找狐狸洞。原本打算找到狐狸洞就叫人帮你掏了,谁知狐狸洞没找着,倒找到这么个妙地。”

“我把路趟过,积雪也清理,在这蹲了几天,确定不会被出来寻食的小动物打扰,才带你过来看。秋弟,以后你疲惫了,就可以上山来泡温泉,那件狐裘也是为了给你泡温泉特意备下的,狐毛防水,你泡完披上它一点也不冷。本来我还在鞋铺为你定做了双羊皮靴。看你连狐衣都不愿收,那双羊皮靴肯定也不会要吧?”

“阿泽哥……”

男人如此情深意切,白秋就是再铁石心肠也受不了,他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开口问。若不问,他尚能继续无知地享受阿泽对他的呵护,对他的好,一旦问了,这单方面的掠夺就必须立马停止。白秋从没有吊着阿泽,可他发现,不严肃拒绝怕也是种罪过。

从前明火执仗的攻势他不喜欢,那细水流长呢?原就不是块铁,被这样温吞吞煎熬着,煮着,小火慢炖着,白秋怕有一天他真要被炖烂了!

向着雾中瞟去,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阿泽能从雾里游过来,最好再一次对他图谋不轨,就像那天他教他写字时那样猛然发情,抱着他,拱着他,化身畜牲向他求欢€€€€他对畜牲可以无情,对人,却不能无义,即使是朋友的义,恩人的义。

可阿泽却不过来了。

在他说了不愿意后,就一直规矩着,没有任何的纰漏给白秋寻。

白秋难耐地在水里跺着脚。

他不得不卑鄙,他需要一个理由把男人推开,他需要阿泽上钩。

“阿泽哥,你是不是想做?”

沉吟片刻,白秋红着脸使出了杀招。

“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憋坏了,对我做这些不是想跟我过日子,是因为太寂寞,想让我陪你。你看,我就是个普通的小农民,我的事你也都知道不少了。名声差,在村子里就招人嫌,去镇上做工,和大院的下人结了契却不负责跑了,身子也不干净,你以为我只跟了一两个,说实话,我跟了四五个都不止!没出去卖,跟窑子里卖的也差不多,仅剩的优点大概就是做饭还不错,那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我看你能看出你是落难的凤凰暂时陷在这,凤凰什么没见过,怎地就看上我了?人说山鸡哪能配凤凰,你是凤凰,我不就是山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