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贰两肉
“我抱你睡。”白尽泽感受,“夜里本该是睡觉用的,你累了一整天,是该困了。”
余羡不听,凑过去亲人,唇齿相贴着,听着炸裂的雨声同他吻了个酣畅淋漓。
一吻结束,白尽泽捏起他的下巴,力道不重,指腹轻磨,“主动固然是好事,可这时候缠着人,雪凰就是在捣乱。”
余羡不吱声,目光氤氲地看着他,看着看着,鼻尖酸涩刺痛,接着哗哗无声淌眼泪。将白尽泽吓得不轻,搂回来问怎么一回事。
“我怕。”余羡没哭出声,只是崩溃哽咽,他说,“白尽泽,我害怕。”
“在溯方就是这样,我不知怎么就不好受了,可明明只是睡一觉,睁眼你们都不在。”余羡努力克制哭声,吞咽下肚留一眼泪汪汪,他顿了一顿,“我以为都是梦,我不知道你要等我的梦,等万年……白尽泽,我好怕啊………”
“我越来越想不起极之渊的事了,我怎么来,怎么看到你,你同我说过的话…我竟然快想不起来了…”余羡有些恼,却不敢真的发脾气,“白尽泽,我最后会忘了你!你和我说不会…可在这件事情上,你最会骗人!”
白尽泽好像在笑,细看着又不是,捧着雪凰泪湿的脸,说:“我哪里就只会骗你?你这般像个闹觉的孩子,困了不睡,要用哭来吓唬人。”
余羡望着他哽咽,两面红粉,长睫并成几簇,湿湿地贴着。
“除了困可还有别的不适?”白尽泽哄道:“我们要跟过去,路不好走,我背你。”
“不。”余羡往旁边躲,这一路本就需要白尽泽护着,若还背着就更是负担了。
白尽泽不管愿不愿,将人背上后,远远跟在那行人之后,他方才解释说:“白日里你在榻上累了这样久,现在困乏才合理,我背着你也好睡一会儿。”
余羡不听他的话,撑着眼皮不肯睡,反问:“雨为何下了这么久还不停?”
“梅雨季,连着下一月也不足为奇。”
“不是。”余羡摇头,“真圣女跳舞那天,天也在下雨,毛毛雨。”
“你看到了?”
“嗯,只她一个人,不像昨日那般热闹。”
“那便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昨日问起圣女起源,阿婆说原本是寨子里犯了错的女子在那罗盘之上赎罪,跳的是巫疆请罪的手势,并非舞蹈。传着传着,神化后就有了今日神圣的圣女。
“吉昭会没事吗?”余羡顿了顿,想起白尽泽说人自己死了。他有私心,即便无理也想说出来:“救她,阿婆只有她了。一个人孤苦伶仃活在世上,是何等的煎熬。白尽泽,吉昭不能死。”
“好,那我救一救她。”
余羡懒懒地应一声,眼眶愈发酸涩,雨声都变得催眠了。他轻飘飘地说:“……困了。”
“夜里本该是拿来睡觉的,睡吧。”
余羡喊:“师父。”
“嗯?”
余羡又喊:“师父…”
白尽泽笑了一声,“到了我叫你,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约定好余羡也睡得不安稳,隔一会就要睁眼确认白尽泽在不在,还在就放心地闭上眼,循环往复,睡得尤为辛苦。
雨停了,天还未亮。余羡彻底清醒看一圈周遭,发现自己躺在木板上,身下垫着白尽泽的外衫。抬脸是一扇破旧的门,月影照着,进来一人。
“醒了?”白尽泽过来蹲在他身前,抬手贴着他的额量温度,“起热了,烧未退,醒来正好,将药服了再睡,我把水带来了。”
“我是…烧了?”余羡撑起来,半趴着。方才的眼泪和说过的话历历在目,模样着实不好看,羞死人了……
白尽泽说:“怪我。受了凉还迫你胡来,烧严重了。”
“没有迫,我愿意的。”余羡服下药丸,多喝了几口水冲冲味儿,问:“头是不疼了,只是腰酸肩痛腿麻,那处也不好受。白尽泽,我以为累的该是你才对,怎么我也……”
白尽泽捂着他的嘴,笑道:“你和我哪能比,但这种事你也别怕,并不是次次都难受的。”
“不难受。”余羡拿下他的手,“我愿意的。”他应是想说别的,奈何羞于启齿,左右只答个‘愿意’。
人看着精神不少,他想起身白尽泽也不拦着,同他说:“这一路他们没往圣女庙去,一群人就在前边的林子顿了脚,暂不清楚是要做什么,静观其变好了。”
“混在其中会不会更好些?”
白尽泽思量片刻,点头:“也好。”
第51章 相识已久
余羡捡起木板上的衣物,拍去尘削给白尽泽穿上。出门一看,雨停后月影更通透,晃的五指清晰可见。
余羡偏头,往白尽泽说的方向看,层层树桩后站着黑漆漆几排人,一动不动好似白来个诡异石像遥相对望。
白尽泽先,余羡紧跟在后,方才靠近有了动静。
听着像大石闷闷地砸在地上,那堆人一个接一个倒地。师徒二人过去时,瞥见中心一抹黑影,余羡飞出锁魂链,牢牢将那人手中的吉昭捆住。
白尽泽则速度更快些,白光过眼,触到黑影瞬间,化作一团雾气消散了。
“在那!”余羡指着他们相反的方向,枝叶晃动的暗处,“他往那边跑了!”
吉昭恢复了常貌,脸色铁青昏睡了过去。余羡不能丢下她,却也不想让白尽泽一人去犯险,忽想起好久不用的百行决,想开一道门把吉昭先送回去。
心中的顾虑只有一瞬,他不能保证顺利将吉昭送回阿婆的家里,就像白尽泽之前说的,用血开阵不是长久之计,长此以往偷懒便练不到炉火纯青。
余羡有点怕被白尽泽看到,背过身避开人,咬手指时还扭头来看白尽泽能否看到。
他才扭头,白尽泽已然站在他的跟前,一路看他思忖纠结,然后把手指头凑到嘴边,又心虚扭头来看。
白尽泽没说话,负手而立。余羡牙齿摩挲指腹,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他蹲着,将衣摆弄湿了,墨色本看不清明,是沾了水泥淡了些才被白尽泽看到。
余羡收了手,藏在袖中,决心不咬:“你开个阵先将吉昭送回去吧,她不能死。”
“她的精气被吸走大半,短时醒不来,这样也要送回去吗?”
吉昭算是命大的,那些已经倒地的人被吸干精气,彻底丧命了。
闻言余羡迟疑了,若是昏迷不醒送回去,阿婆不知能否受得住这打击。白尽泽既轻描淡写问出这样的话,想来已有法子了。
他说:“送到安全的地方,待醒来再送回去。”
一来一往耽搁不少时间,余羡起身拍拍身上的雨点子,迈出半步就叫白尽泽拉了回来。
“怎么?”余羡看他一眼,挨得太近,不适地眨眨眼睫,小声问:“黑影不追了?”
“先离开,再不走这几十个人就是你我杀的。”白尽泽带他靠边一站,隐去踪迹,“有人使诈,雪凰,今夜追不成了。”
“使诈?”余羡松开白尽泽的手,回首看一地的人尸,“跟的是我的元神,难道元神已经不在圣女身上了?谁会事先知晓,提前埋伏?”
白尽泽忽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树林另一端打着火把上来一伙人。不像上山寻人,他们闷头走路,并未出声喊。
此番定是有备而来,即便不是针对他师徒二人,也另有其人。余羡小声问:“会是云挽苏吗?只有他知道我们入棺的真正目的。”
“不会是他。”
“你很了解云挽苏。”
白尽泽抬起他的下颚,“醋了?”
“没有。”余羡就势仰头看白尽泽,“他和你相识时间久,比我久。”
白尽泽笑他的孩子心性,回应了上回同样的话。
几面之缘。
比起上回,余羡觉得这一次白尽泽有所迟疑。他别开面颊不看人了。
“你是个表面温和,实则对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消散性。在我的记忆中,除我以外你再没对谁上心。可即便我是你养大的,十几年而已,对你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雪凰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是不是也相识了许久,甚至比云挽苏还久,所以你才对我这般疼爱。”余羡没闹脾气,说得极为认真,“我的喜欢也不止你养我的十几年,有时候望着你,我会升起一种说不出感觉,像被压住心口的秘密,解不开使我难以喘息。我和你应当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白尽泽默了许久,却哄着问他:“还困不困了?”
看来是了。余羡不再刨根问底,不等那群人靠近,他二人先一步离开树林。
这边,云挽苏伤得不轻,昏迷转醒又昏迷。圭藏守在榻旁一整夜,天大亮才等到人清醒过来。
榻上的人眸子微张,看一眼圭藏就别开了眼。
他不认识这样的圭藏。
圭藏坐过来问他疼不疼,竟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温和。云挽苏想质问他同双花是何等关系,二人又在密谋什么,话到嘴边理智占了上风。
他要当做无事发生,至少不能让圭藏知道他听到了什么。
云挽苏抬手,想让圭藏助他起来。这一动扯到胸口上的伤,眉头挤作一团,哼了几声。
圭藏当即没收了他的扇子,说是危险的武器不留在身边也罢。这个人看着比先前多添了一份说不上来的冷淡。
“方才你和谁说话?”云挽苏主动提及,说:“我听见了声,却没见到人。”他说得云淡风轻,见圭藏不准备回答,抱着被褥侧身转到另一边:“罢了,我不想知道。”
圭藏问:“你听到什么了?”
“什么都听到了!”云挽苏说得极快,语气中带有不满,他推开圭臧搭在他腰上的手,闭眼要睡了
圭藏神色复杂,抬手捏着他的手腕,在想别的事,没控制好力道。
云挽苏觉得腕骨就快要被他捏断了。放在往常他定要哼唧出声,或者踹他两脚。但此时,云挽苏闷声不吭,憋得胸口湿润一片,血染湿了。
“你听到了什么?”圭藏又问一遍,俯身下来看他,这才看到鲜红的衣襟和满面的泪。
“圭藏...你...”如实说的话,圭藏说不定会真的将他关起来。
听到的密话见不得光,话中的内容云挽苏也暂时没想好该做何种反应。遂打算暂时藏在肚中见机行事。
圭藏纵使万般不好,想在双花刀下救他性命不假...
“我听见你在和别人说话,难道有什么话是不许我听的?”云挽苏望着他,眼中盛满类似委屈的情绪,说:“我也不过是碰巧跌在那儿了,怎么知道你也会在那里…我不喜欢,我道歉。你现在看着,差不多想要了我的命。圭藏,你想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圭臧的语气和神情皆软了下来。
“但是,你想。”云挽苏捏紧撑在榻上的拳,默默犟着一口气闷在胸口,圭藏还未说话,他拔下圭臧腰间的佩刀,照着淌血的胸口捅下去。
“云挽苏!”
带血的匕首摔在地上,云挽苏仿佛不知道痛。圭臧踹飞了那把匕首,看血涌出来,熟练止血。
他说:“方才是我不对,挽苏。”
“给了你机会的,死和你,我刚才选择了死,你既不让我死,就放我走。”
“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