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颜灼灼
柳昔亭嗯了声,踌躇半晌才说:“你刚刚一直站在外面?”
苏枕寄点点头,说:“怎么了?”
柳昔亭一时不知道怎么去描述自己的感受,又觉得如果将自己此时的感受说出口,苏枕寄一定要说他不爱听。于是他思考了半天,才将眼神缓慢地移到对方的脸颊上,又颇为诚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苏枕寄一笑,说:“你平日舌灿莲花的,怎么我问你什么,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屋内的烛火没有罩上纱笼,微风一过便轻轻摇晃起来,使得室内的气氛霎时暧昧起来。柳昔亭盯着他的眼睛,瞧见光影落在他的睫毛上,使得本就漂亮的脸庞更添几分朦胧的艳色。柳昔亭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说:“我……”
苏枕寄的另一只手轻轻抓住他的手掌,手指亲昵地摩挲他的指节,两个人此时的距离也越发暧昧。柳昔亭的目光又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嘴唇上,许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柳昔亭只能听见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跳声,忽然听见他说:“这次我没有喝醉。”
他刚对上苏枕寄的眼神,就感受到了温热的唇,柳昔亭立刻身上一颤,反抓住他的手掌,也没有躲开,近乎痴迷地与他亲吻。柳昔亭将他抓得很紧,也不知道手掌怎么就抓住了人家的头发。
苏枕寄本来坐在床边,此时已经被他挤得靠在了床头,双手揽着他的脖子,苏枕寄微张着口和他接吻,觉得上颚酥麻,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感觉到柳昔亭很用力地蹭过自己的下唇。苏枕寄感觉自己的嘴唇好像又被磕破了。
苏枕寄的头发被扯得有些凌乱,突然不知道为什么笑起来,侧过头去躲他,说:“你等一下。”
柳昔亭吻了个空,终于微微起身,看他笑个不停,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局促道:“你笑什么?”
苏枕寄指了指自己的嘴,笑说:“你……你是不是又给我咬破了?”
柳昔亭凑过去一看,还真是磕破了他的下唇,渗出了丝丝血迹。他十分抱歉地伸手去摸了摸,说:“疼吗?”
苏枕寄却不答他的话,手臂一收将他又拽了回来,悄声说:“柳昔亭,你是属狗的吗?”
柳昔亭看着他的笑脸,又凑近了轻柔地吻了吻他嘴唇上的伤口,笑说:“你说我是什么,那我就是什么。”
“那好啊,”苏枕寄抱着他的脖子,与他鼻尖相触,亲昵地说道,“那你可都得听我的了。”
柳昔亭又挨上他的嘴唇,轻轻说:“我本来就什么都听你的。”
苏枕寄却一推他的胸口,将两人隔了一拳的距离。柳昔亭怔怔地看着他,两个人仍然以十分亲密的姿态拥坐着。苏枕寄微微侧头,笑着看他,说:“你现在放心吗?”
“什么?”柳昔亭仍然没有回过神。
“我说,我也喜欢你,你放心没有?”
柳昔亭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有些不太好意思,如蚊吟般嗯了一声。苏枕寄不满地拍了一下他的脸,说:“就光会‘嗯’。”柳昔亭的手搭在他的腰间,不安地颤动了一下,说:“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有好多可以说的。”苏枕寄专注地看着他,那双桃花眼总是含着切切之情,让被注视的人总是不由自主地软和下来。柳昔亭在这样的目光中迟疑了,许久才说:“你想听什么?”
苏枕寄嗯了声,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随即转过头看他,说:“就说……你为什么不想让我看你换药?”
柳昔亭的手指能触摸到苏枕寄背后的骨头,但他只是那么搭在上面,连抚摸都没有。听他这么问,柳昔亭的手指才无意识地在他的背上蜷缩了一下。许久后,苏枕寄听见他说:“我身上有很多疤痕,很难看,我不想让你看见。”
苏枕寄哦了声,说:“我身上也有,之前随着师兄下山,偶尔会遇见奇怪的人,时不时会受些小伤。有时候我犯错,会挨打,身上也会留疤。”他说完手臂下滑,双手一齐握住了柳昔亭耷落在身前的那只手,说:“真的是因为疤痕难看吗?”
柳昔亭紧紧抿住嘴唇,在苏枕寄这样的目光里他没法撒谎,也没法闭嘴不言,于是他说:“不全是……”
苏枕寄很温柔地笑了笑,说:“你放心,我不问你那些疤痕是怎么来的,好不好?”
柳昔亭紧绷的神色仍然没有放松,说:“有些伤,你只要见到了,是一定要问的。”
苏枕寄有些沉默地盯着他看,很缓慢地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说:“什么时候你愿意给我看了,我再看。”
柳昔亭只觉得心头软成了一波春水,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吻,还是因为他无条件的谅解。柳昔亭感受着与他亲密无间的接触,闻着他身上让人心醉的甜香,突然说:“阿寄,其实你可以提要求,你说想要我给你看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的。”
苏枕寄笑了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我知道,所以我不向你提要求。”
他说着轻轻摸了摸柳昔亭的脸,说:“我好饿,吃饭去吧。”
柳昔亭又嗯了声,说:“那我们……”
“什么?”
柳昔亭似乎张不开口,就那么无声地红了脸,却拉着他不肯放他走。
苏枕寄这次倒是不迟钝,像是明白了,突然笑了声,说:“我们什么?你要给我名分?”
柳昔亭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苏枕寄不知道他在说“不是”,还是“那你”,但是他没有追问,很快又笑了,说:“不是你说的吗?亲吻是伴侣之间才能做的吗?”
苏枕寄说着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下次我来找你同床,你就不用离我那么远了吧?”
柳昔亭面上露出笑意,说:“你说什么都好。”
*
次日一早苏枕寄就听见柳昔亭起身的动静,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瞧了瞧他,睡意未消地问道:“去哪?”
柳昔亭掀被起床的动作一顿,轻声说:“我吵醒你了?”
苏枕寄没回他的话,又问:“你干嘛去?”
柳昔亭迟疑了片刻,说:“见一个人,约的时辰早,你先睡吧。”
苏枕寄疑惑地看了看他,柳昔亭立刻说:“是我叔叔。”
“哦,”苏枕寄又闭上眼睛,嘟哝了一句,“有什么事情要大清早的谈。”
柳昔亭看着他,无声地笑了笑,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正要出去,就听得门外有人叩门,苏枕寄又睁开眼睛,说:“谁?”
柳昔亭披衣下床,打开了门,压低声音询问了几句,很快又折返回来,说:“找你的。”
“找我?”苏枕寄虽然不解,但仍然坐起了身,说,“看来是睡不成了,我去瞧瞧。”
苏枕寄打着哈欠到了偏厅,瞧见里面坐着人,他定睛一瞧,立刻露出了笑脸,叫了声:“婉姨!”
但是苏和婉神色肃穆,看着他说:“我收到了你的信,你说有个朋友中了‘百花凋’,哪个朋友?”
苏枕寄愣了愣,说:“我也是受人所托,我记得以前我娘中毒时的症状和百花凋很相似,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功法能够化解。”
苏和婉却不理会他的一通解释,又问:“你的这个朋友,从哪里中的百花凋?”
苏枕寄悻悻道:“我没有问。”
苏和婉示意他走近说话,待他走到自己面前,苏和婉才低声说道:“我不想你掺和这些事,你不要再问,不管你的那个朋友是谁,你帮不上忙,也不要再找什么功法。”
“婉姨……”苏枕寄不知道她为何态度如此激烈,试图争取道,“我只是想救人,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乱来让你担心的。”
“你让我担心的还少吗?”苏和婉看着他,目光如刀,说,“当初就是因为什么狗屁秘籍狗屁功法,我们才落得这个下场。你娘不愿意提的事情,时隔多年,你非要揭起来吗?”
第六十九章 巧遇
在苏枕寄的记忆里,苏和婉从未用过这种斥责的语气与他谈起往事,因此他此时愣怔在了原地。苏枕寄虽然不知道询问这件事到底为何会引得她如此生气,但也有些歉疚地低下头,说:“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救人。”
苏和婉神色僵硬,她并不愿意用重话来伤害他,但仍然不肯退让,只是语气放轻了,说:“我不是责怪你,是提醒你,不要谁的事情都掺和。”
往日苏枕寄都不会反驳她的话,因为他心里清楚,婉姨是疼他的,但是今日苏枕寄心头却多了许多疑惑,也不得不提出来:“我记得我娘叮嘱我的话,她要我去找这些年追杀我们的仇家,我这么多年勤加苦练,没有一日敢忘却她的叮嘱。但我越找,却越觉得奇怪,你们好像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想不通,既然想找仇家,为什么要我一直畏畏缩缩躲在你们身后?”
苏和婉一时无言,苏枕寄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说:“既然这本功法就是那些人追杀我们的原因,那我更要找到它了,说不准那个下毒之人就是我要找的人。”
“阿寄……”苏和婉没想到他会这么一番抢白,许久叹了口气说,“你比以前有主意了,我知道自己管不了你,也并非是想约束你,但功法的事情我帮不了你。”
她话已至此,苏枕寄知道她有她的苦衷,娘亲自然也有娘亲的苦衷。他身为人子,不能为母亲解忧排难也罢了,如今还要去挖掘使赤毒花视为耻辱的往事,他自己也认为实在是过于荒唐。
苏枕寄站在厅中,看着苏和婉有些疲倦地坐下去,身形单薄地陷于圈椅之中。他头一次如此明晰地感知到自己早已长大成人,当年总把自己护在背后的人却在无情的流年中一点点离自己远去,而他这些年却并不能完全体察到她的苦楚,总是任性妄为,在往事的谜团中毫无方向地乱撞。
他走近了一步,在她面前跪下,歉意道:“婉姨,对不起,我不是强迫你帮我,我不想让你为难。但你们越是护着我,我就越看不清当年的真相,也看不清我娘。”他顿了顿,说:“我只是想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有你们的苦衷,我也有我一定要弄清楚的疑问。婉姨,我不是故意跟你顶嘴,你不要生我的气。”
苏和婉哪里会生他的气,只是见他这样更觉得心酸,觉得姐姐的嘱托她恐怕是完不成了。两人安静片刻,苏和婉说话了:“我不生气,我是担心你。自从你跑到苏州,我就总是心头不安,我知道你不再是孩子了,你有自己的主意……”
苏枕寄抬起头看着她,目光真诚,说:“婉姨,我是真的想救人。你不要骂我了,我不问别的,只想知道有没有能够化解百花凋的功法,或是什么解药。中毒的是个小姑娘,她才十三岁,婉姨……”
他这么一番好声好气的哀求,弄得苏和婉更没法对他疾言厉色了。苏和婉有些语塞,脑子里是姐姐的切切叮嘱,眼前又是苏枕寄的诚恳哀求。苏和婉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应该只写封信来,不该自己亲自过来,以致于陷入两难境地。
这边正僵持不下,却听得一阵说话声,厅内的两人同时向外看去。苏枕寄瞧见柳昔亭跟在一个男子身后,从厅前的花径走过。此时四个人都没了动静,静默地对视半晌,苏枕寄歪了歪头,觉得走在前面的这个男人似乎有些眼熟。
苏和婉却突然站了起来,眼神定定地盯着门前的人。柳昔亭看着苏枕寄跪着,有些发懵,猜到了苏和婉应该就是阿寄口中的“姨母”。柳昔亭心里明白对方是长辈,此时也不敢说什么,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刚随着柳昔亭走进来的卓青泓却上前道:“婉婉,你怎么在这里?”
苏和婉表情尴尬,低声道:“别出声。”
柳昔亭顿时嗅到了些不寻常的气息,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卓叔,这位是?”
卓青泓看了一眼苏和婉的神情,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整个场面更加尴尬了。
苏枕寄向来没有眼力见,做了打破僵局的人,开口问道:“婉姨,怎么了?”
一听他这么叫,卓青泓也反应过来,笑道:“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跪着?”他说完回头去看柳昔亭,说:“他也在这里?你们早就认识了?”
柳昔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不明状况地点了点头。转瞬间他就品出了卓青泓这话中的不寻常,问道:“卓叔,你认识他?”
卓青泓笑道:“你也认识。”
此时几人差不多已是心照不宣,苏和婉打量了柳昔亭一眼,说:“长这么大了。”
柳昔亭顿时一阵心慌,忙低头拱手作揖,却不知道该叫她什么,便又成了个锯嘴葫芦,颇为拘谨地立于原地。
苏和婉叹了口气,说:“看来当年受人的恩惠,总归是要还清的。”柳昔亭还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又听她说:“还不起来,等我请你?”
苏枕寄虽然没弄清楚状况,却听懂了这句话是冲自己来的,在起身之前又叫道:“婉姨……”
苏和婉看他一眼,说:“明日到悦来客栈找我。”
苏枕寄立刻喜笑颜开,恭恭敬敬跟她磕了个头,目送着她跨过院门。卓青泓拍了一下柳昔亭的肩膀,很快地追了过去,转瞬就不见人影了。
柳昔亭见他们都离开,赶紧上前来搀他,问道:“怎么回事?”
苏枕寄站起身,笑吟吟道:“她愿意告诉我了。婉姨虽然骂我,但对我总是心软的,我没事。”
柳昔亭知道是因为解毒功法的事情,又有些愧疚起来:“没想到还是让你为难了。”
苏枕寄不以为意道:“那有什么关系,除了功法,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也不光是为你的事情。”
次日苏枕寄如约前往悦来客栈,想着讨她高兴,路上拐进了脂粉铺,挨个去挑,想着找之前她用惯的味道。他正挑着,进来两个小厮,像是帮家里太太小姐来取东西的。掌柜的随口跟他们聊上了几句,就叫人将定好的脂粉香膏包好了拿出来。
干瘦些的小厮问道:“掌柜的,今晚云海楼要唱新戏,去不去?我家大太太对上次的迎蝶粉满意得很,知道您爱看戏,说要送您戏票呢。”小厮说着话从怀里掏出来两张戏票要递过去。
掌柜的恭敬地接了,叹气道:“云海楼前几天闹出那样的事,最近上座都没多少了,最红的小红兰也死了,云海楼从上到下都唉声叹气的,都没几个人敢去了。”
小厮说:“我也听说了,但是那个当众杀人的金爪任一安,听说带着家中的五个小妾,要搬走呢。”
苏枕寄取了两盒香粉,笑吟吟地将银钱递过去,却听见了任一安的名字,便情不自禁偏过头去看,又听小厮说:“大家都说他手里有那什么藏宝图,恐怕搬家是假,实际上是找借口去寻宝呢。”
一提起宝物苏枕寄就来了兴趣,默不作声地挪到了小厮的边上,愣生地问了一句:“他手里真有藏宝图?”
小厮被突然挪近的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瞧是个漂亮公子,才惊魂犹定,笑说:“公子也好奇?我也不知道真假,只是听说而已。”
苏枕寄问道:“那任一安要往哪里去了?”
小厮想了想,说道:“听说他有个小妾生病了,病重怕是治不好了,要带她回老家落叶归根,好像是要去广西,一个叫上林的地方。”
苏枕寄哦了声,颇为不信道:“他是那么好心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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