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蔺篁
“你突然开窍，学会我的大轻功了？”
“咳咳、你那个奇特大轻功好歹起个飞天神功吧！”陆小凤大感无语，“那就不是我这种一般人能学得会的。行了，你们都没猜对。我就没去湖州。是我那老友卧云楼主人听闻你又搞了个月圆之约，知道我这倒霉小鸡肯定又要被事情绊住，中秋赴不了他的约了，于是他就特意派人直接给我送来了他家的月饼。”
陆��有点心虚内疚地摸摸鼻子抓抓脸，上回端午的时候他们还带着一大帮盲女姐妹去湖州吃卧云楼的粽子呢。临走的时候，卧云楼主人千叮咛万嘱咐陆小凤中秋可不能再放他鸽子，可陆小凤这次又受牵连失约了。
江枫突然意识到什么：“湖州卧云楼？是不是那个粽子天下一绝的卧云楼？”他见弟弟狄飞惊投过来的视线，便给这孩子解释道，“据说当年，先帝尚在时，特意下旨，要求湖州卧云楼年年端午快马急送粽子上京。直到数年前先帝驾崩，当今即位后便取消了这些耗费不小的上贡。”
少年狄飞惊的脖子而今有裹了软垫的支架撑起，正好能全然露出那张姣好的面容。他眉头微动：“倘若我没记错，当今那位的生辰实际上本该是今日的中秋。难道中秋如此佳节，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庆祝么？”
他的意思其实是，天子的真正生辰在中秋当天，虽然下令将庆祝的诞辰往后推迟一个月，到九月十五，但天子可是天下之主，难道就没有以中秋的名义，安排什么盛大的节目、要求底下进上什么稀奇的宝物，以此过个有实无名的诞辰？
家中有兄长入仕为官的花满楼是在场所有人里对此最有了解的：“天子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宫中、朝中，中秋这日确实只庆祝中秋。不过民间倒是知道天子的真实诞辰，一些商户会特意排演些节目，好叫这日的氛围更热闹、欢欣。有传闻中秋这日，天子会白龙鱼服出宫游赏，与民同乐。是以每年中秋京城里都格外安分。”
“追命捕头也说今日中秋，闹事的人都会少了，六扇门的人手大多都召回去守着了。”陆��道。
不过陆��听到花满楼说天子“表里如一”的时候，总会不可控制地回忆起看起来稳重尊贵、江山在握、心思深沉的年轻天子，眨眼就被先帝留下的烂摊子气得破功，跳脚怒骂的场面……
大家都领了一块卧云楼主人千里迢迢给陆小凤送来的月饼。
厨房多做出来的月饼除了多分给帮工、仆从、厨娘的，剩下的都打包了，晚饭后众人一道出城去苏家园子的时候带上作礼物。
晚饭时，桌上还摆出一道烧兔子。
这兔子还是陆��今早上街的时候，想到月中玉兔的传说，特意从猎户那里买来的野兔子。
虽然但是，陆��看着桌上摆的那坛子酒，以及那盘正好用来佐酒的红红火火、颇为喜庆的麻辣兔头，胃部好像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他看了看旁边那桌显得“清汤寡水”的吃食，默默坐到了安全的小孩这桌。
这桌的“小孩”养病少年狄飞惊：……
本来苏梦枕平时也与狄飞惊吃得差不多，可今晚这顿苏梦枕回苏家了，本来狄飞惊以为他要一个人吃“病号餐”了。想不到陆��突然坐过来陪他了。
陆��面对众人或调笑、或疑惑、或感动的视线，俊脸微红：“我吃不来辣的，会胃疼……”
张三娘“啊”了声，懊恼地向他道歉：“忘了问你的忌口！”
“没事没事。”陆��指了指这桌的兔子肉，“这也有兔子呢！这个好像加了什么药材，是药膳吗？我能尝尝吗？”
江枫道：“只是温补的药膳。不要紧，常人都可以吃的。”
在花宅吃过晚上这顿团圆饭，几人便应苏家的邀，带上月饼出城去。
出城的时候，街面上已经早早点上灯火，许多晚饭吃得早的人家，已经带着做好的花灯上街来了。今晚夜市庆祝中秋的盛况已经可以预见。
只偶有车马行人背离热闹欢喜的人潮，出了城门。
苏家派来引路的马车夫稳稳当当将马车停在一处大园子门口。
陆��几人刚下车， 还未进门， 便已循着飘香四溢的桂花香，望见从墙头上露出树梢的桂树。
“桂花的香味好好闻！”没文化的陆��发出没文化的赞美声。
“你们可算到了。快来！”走进园子里，桂树林中正有一处亭台，苏家父子三人与苏梦枕都已在此等候。
月下正置一张供桌，其上供着写果实、糕点。
苏家这四人方才似乎正在祭月。
祭月，乃向月供而拜，是从古时起就有的对月的崇拜，原先是在每年秋分那日祭月，后来才转而在八月十五月圆之日祭月，这日便成了单独的节日中秋。
苏梦枕祭拜明月后道：“我记得今日花宅似乎没置备祭月的物品？”
花满楼颔首，陆小凤爽朗大声道：“我们江湖人，好些讲究都没有的！既然眼下恰好齐备，那我们也来凑凑热闹吧！”
苏父捋着胡须，慈爱地看向这些活跃朝气的年轻人们。
陆��没有上前祭月，只很是新奇地围观了他们双手合十、拜月祈福的场景。
祭过月，苏父又将客人们引到亭边，那里正摆着三四张案几，案上陈列着吃食饮品。
“我们来坐这。”苏梦枕引着要好的小伙伴狄飞惊到一张案几处坐下，从瓷壶中倒出一杯饮品给他，“只我们这桌喝茶。”
是的，虽然是桂花茶，但是确实并非其他桌案上瓷壶里飘散出的那样，桂花香气中还夹着酒香。
陆��闻言，腿一迈，当即就坐他们俩边上去了。
对，他就是要坐“小孩”这桌。
“小孩”们狄飞惊与苏梦枕：……
狄飞惊看了眼几张桌案上的菜色：“并无辛辣。”
陆��：“……我喝酒以后会撒泼。”
苏梦枕默默也给他倒了杯桂花茶。
除开不沾酒水的小孩这桌，起初苏家父子三人一桌，陆小凤与花满楼、燕南天与江枫各一桌（张三娘没来）。
一群人在月下桂园中赏月、赏桂。
吃着陆小凤带来的月饼，搭配着清香的桂花茶，或是饮桂花酒，或是品桂花糕。入目是头顶一轮无云雾遮拦的皎皎明月，银汉当空，满天星斗。清透的秋夜里，微凉的风自桂树林中穿过，带来清浓的桂香，盈满鼻腔。
明净的月光笼罩下，随风簌簌的桂树林摇动缀满花簇的枝头。据苏父得意的介绍，此处引种的桂花正有好几样，剡溪红桂、永嘉紫桂、钟山月桂、曲阿山桂……
说着聊着，有苏家父子三人这样的文人在，很快他们就将话题带到了吟诗作赋上。
诗词文赋，从咏月颂月，到吟桂，到纪念今日中秋的聚会，到赞颂友谊赠友人……
不多时，苏父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燕南天身边：“燕大侠，来尝尝这道金陵名菜桂花鸭如何……”
子由与温和“弱势”的盲公子花满楼就不省心的哥哥与不省心的挚友的话题聊了起来。
而子瞻的身边，此刻已是左一个对饮的酒友陆小凤，右一个对诗的诗友江枫。
子瞻一手酒壶，一手酒杯，双手高举，一脚踩上座椅，红着脸高声诵了一首词出来。
江枫顿时惊艳地抚掌大赞，一个劲夸起来。
子由留意到兄长的动静，自豪地转而对花满楼讲述起哥哥往日的才华横溢、丰功伟绩。
陆��警惕地盯着身边这俩据说也很是天资聪颖、或许也文采上佳的少年：“你们两个不会也要作诗吧？”
“您别紧张。”苏梦枕颇感好笑地看着这个传闻里无所不能的斗篷生，“我们不拉着您作诗。”
狄飞惊却突然对苏梦枕道：“寒窗书剑十年苦，指望蟾宫折桂枝。苏家二位堂兄都要走仕途，你是不是将来也要科举入仕？”
陆��撑着桌案歪头惊喜道：“小梦枕要科举？那去折下一支桂来，讨个科举高中的好寓意吧。小梦枕将来肯定也会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我不是……”
“这主意确实不错。折桂折桂，讨个吉利！”苏父大笑，催促儿L子与侄子快去林子里折桂去。
“爹不也去折支桂吗？”
“去去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秋今夜明月，众人其乐融融。
而下次月圆之夜，众人却不一定有这般轻松愉快的心绪了。！
第94章 京城图16��紫禁之夜
城中主干道上的街边大酒楼正是觥筹交错之时,酒气菜香四溢。
宫九与原随云正坐在二楼窗边。
原随云的耳朵微微一动。
宫九抬眸，迎面对上一道视线，来自一个邋遢的和尚。这和尚穿的僧衣又老旧又腌��,踩着一双破草鞋，面容神态看起来都老实憨厚，怎么看都是一个不该出现在如此酒肉丰富、人声鼎沸的地方的和尚。
可这和尚却来了此地,还径直往他们这桌走过来。
宫九：“我看到一个和尚出现在酒楼里。”
原随云：“哪来的和尚这么不老实,也来酒肉之地？”
宫九：“老实和尚若还算不老实,天底下就更没有老实的和尚了。”
老实和尚规规矩矩地坐在桌边，面对满桌酒肉,害羞地笑。
楼下街上有仪仗路过的大场面，是南下赈灾的钦差范大人回京了。
仪仗入城后不多时便完成了这趟行程的任务，里面的人马各自解散,回各个部门去给上司汇报这一趟的情况。
这群散开的下属里，自然也有被夹带出行的顾惜朝。他游刃有余地应付过一轮上官的问询，一回来就去尚书府找傅大人。
礼部尚书傅大人攥着一把鱼食，坐在游廊边上,手指间隙里不时漏下些许鱼食，引得池子里的游鱼当先争抢。他却皱着眉,似乎对如此场景有些忧虑。
顾惜朝走近，恭敬向傅大人问安。
傅大人听过顾惜朝对赈灾此行事项与情况发展细细汇报过一遍,竟然没有像顾惜朝预想中的那样,神采奕奕、野心勃勃地吩咐他接下要做哪些事情。
顾惜朝垂首而立，一副恭顺的样子，却试探地问：“京城中近来，可是有动荡？”
“暂时，勿理会。”傅大人没有看他,眼睛仍然紧紧盯着那群为争抢鱼食又是挤又是跳的游鱼。
顾惜朝：“天子诞辰即将到来，听闻平南王府今年难得带了世子上京，为天子庆贺。我们可要准备一份厚礼？”
傅大人沉默许久，将手心里剩下的鱼食尽数一抛，砸进池中，似乎咬着牙说道：“最近收敛着点。少掺和别人的事。”
顾惜朝安分应是。
傅大人在忌惮什么呢？挟天子的弄权佞臣与谋天子的逆党贼子，又差了多远呢……
紫宸宫的偏殿内。
范大人风尘仆仆，还未来得及收拾过，便前来面圣复命。
天子夸赞过范大人的兢兢业业之后，边上的内侍王安也连连吹捧，明着吹捧范大人，实则借此吹捧天子的慧眼识人、英明神武，捧得龙心大悦。
范大人于是带着好些奖赏出宫，“奉命回去好好休息”。
内侍王安见天子心情颇愉悦，趁机提及那场约战：“……京城中最近多了那么多来历不明之人，恐怕有贼人躲藏其中浑水摸鱼。江湖人又是粗愚武夫、目下无尘……万一那些不懂得感怀圣恩的愚人都想着挤进宫里来，万一有所冲撞，岂止不美……不若令守卫皇城的禁卫军团团围住太和殿，以防止那些武林庶人乱跑……”
天子沉吟：“那倒也确实，是得给点限制。好歹也是天子诞辰，太过胡闹，只怕那群御史又要吵嚷起来。”
内侍王安的讨喜面容上，那嘴角更是再往上扬了扬。
天子：“来人，传朕口谕。叫朕的昭安伯看着办，九月十五那日，不许人随便进宫来。给他十几、二十来个名额吧。反正殿顶上本来也站不下满京城的江湖人……”
内侍王安的脸顿时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