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云酌
楚凌钧一皱眉,他的手分明就是温热的。
段愉辰嘿嘿一笑,愈发握紧了他的手,谨防被他甩开,又适时打了个哈欠。“王妃啊,本王都困了。再不睡,天真的要亮了!”
楚凌钧睨他一眼,最终还是妥协了。他一想到寅时还要去上早朝,就想把某个能睡到日上三竿的踹下床去。
楚凌钧平躺着,闭上了眼睛。段愉辰面朝着他侧躺着,胳膊搭在他身上,一同闭眼。
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月亮从云层中露出头来,月光透过窗棂,映射在寝卧的地板上。不多时,听着身侧之人平稳的呼吸声,楚凌钧知道他已经进入了梦乡,本打算回别院的他也打消了念头,缓缓沉下心来,卸下防备,一同入眠。
【作者有话说】
小楚和小段,一个国家公务员,一个无业游民,作息时间实在不匹配2333
第23章
寅时一刻,天蒙蒙亮的时候,楚凌钧准时醒来。昨夜他拗不过段愉辰非要他陪他睡觉,本想先在这里躺一躺,等他睡着了再走,却不想,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他转头望了眼身畔的人,段愉辰仍在睡梦当中。那双好看到极致的凤眸闭着,愈发显得睫毛长而浓密。楚凌钧心想,这厮睡着的样子,比醒着的时候乖巧多了。
下人已经送来了叠得整齐的朝服,楚凌钧起身,换下中衣,站在铜镜穿好朝服,略作修整。恰在此时,听到身后传来玩味的笑。
“别照镜子了,王妃已经够好看了。”
楚凌钧神色一凝,侧眸瞥了眼那人。只见这厮侧躺在床上,掌心撑着脑袋,正在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
“醒了就起来,别整日睡到中午。”
段愉辰伸了个懒腰,随手取过楚凌钧的枕头抱在怀里,冲着他笑了笑,“没睡醒呢。不过若是你来伺候本王更衣,那就能睡醒了。”
楚凌钧已经束好了发,戴上发冠。“没时间,我马上要进宫了。”
段愉辰故作不满的模样,“也罢……那你几时回来?”
“下了早朝我还要去京郊大营,傍晚才能回来。”楚凌钧说。“你老老实实待在侯府,别惹祸。”
“想你了怎么办啊?”段愉辰慵懒地玩着绑床帘的金钩,一边望着他。
楚凌钧睨他一眼:“想我就来京郊大营,跟将士们一同操练,也省得你整日无所事事。”
段愉辰略有不满,丢掉了手里的金钩。“谁说本王无所事事的?本王还要赚银子呢。”
“你又要去赌?”楚凌钧皱眉问道。
“汀兰苑都被你封楼了,赌什么赌?”段愉辰不满地连枕头一同丢到了旁边。“合着在你眼里,本王就只会赌?”
楚凌钧微微颔首。
“……”段愉辰有点生气了。
“你等着!从今天开始,本王不靠赌博,也能赚得比你多!”
楚凌钧已经整理好了衣冠,又看了他一眼:“你要如何?”
“哼。就不告诉你。”段愉辰收回视线,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帐顶。
“不说就算了。”楚凌钧十分知趣,他不说,他也不追问。“若是出门,让近卫们跟着。”
“不用你说。”
瞧他赌气一般的模样,楚凌钧眸中似乎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走了。”
“去吧去吧。”段愉辰转头,状似不在意地说。“若是想本王了,就早点回府。”
楚凌钧没再说话,出门后,顺手将门带上了。
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仍旧躺在床上的段愉辰悠悠一叹,他伸出手去,摸了摸旁边的床榻。那里是楚凌钧睡过的地方。过了许久,余温虽然已经渐渐褪去,可所剩无几的那些余温,也足够他回味片刻。
“来人。”卯时不到,段愉辰已经不打算睡回笼觉了。“更衣。”
出门之后,段愉辰难得没有乘轿,而是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步行。尽管如此,轿子却依旧跟在他的身后,预备着万一主子走累了再上轿歇息。
段愉辰依旧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左看看右看看,却不知道玩些什么。毕竟,没法去听曲儿,也不能去赌博,还真没有别的可以玩的。
季临和几个近卫始终跟在他身后,听候主子吩咐。
“本王记得,永清河那儿的几处渔场,这两年是不是一直没收过租?”段愉辰突然开口道。
被这么一问,季临微微一怔,迅速回忆一番,答道:“回禀王爷。前年春天的时候,凤京府下了几场暴雨,永清河发洪水,渔场没有收成。那年,王爷免了他们的赁金。”
段愉辰一听,回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他名下有几处田庄和渔场,但他每年的收入并不靠这些,单纯靠俸禄和岁赐,就足够他衣食无忧一辈子。所以田庄和渔场他向来不怎么打理。万一出现什么天灾导致收成不好,赁金也都是免了的。毕竟这些赁金跟他的俸禄相比,都是九牛一毛。
“今年可不一样,本王听说,潞河那边的几处渔场今年收成好着呢。”段愉辰说。可惜,潞河渔场并不是他名下的。
“自去年年初,京城就一直风调雨顺,渔场的收成确实好了不少。”
段愉辰收了折扇,捏着下巴思索片刻。“我们那边的渔场,每年赁金是多少?”
“先前是每年一万六千两。”季临如实答道。
“啧,真少。”段愉辰面露嫌弃,一万多两银子,有时候不过就是他一晚上的赌金罢了。
“风调雨顺的年份,纯收成五万两也该有了。”段愉辰说。“若是赁金涨到每年两万,应该不过分吧?”
季临略作迟疑,道:“贸然涨赁金,只怕底下的租户们都不乐意,要不要先去与他们交涉一番?”
“本王管他乐不乐意?”段愉辰反问道。“地是本王的,他们爱租不租。赁金就那点儿钱,不爱租,自是有人抢着租。”
“是……”季临应了下来,又问,“王爷今日怎的突然想起渔场的事来了?”
毕竟,自己主子的脑子里平日里只有吃喝玩乐,否则也不会连渔场去年的赁金都没收。
“本王要赚钱养家啊。”段愉辰摇着折扇,叹了口气说,“毕竟现在本王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这不还养着一位王妃嘛。侯府上下也有几十口人,还有那什么燕梧铁骑,二十万大军,这不都是得花钱的。”
季临闻言,点了点头:“王爷说的有理。”
段愉辰理所当然道:“你看王妃他每日早出晚归,就为了赚那么几个三瓜两枣,本王舍不得他这般辛苦。”
季临转念一想,又说:“可是,属下记得侯爷之前说过,府里现在花销最大的就是王爷您了。”
段愉辰一听,立马不高兴了。“他凭什么这么说?本王吃他家大米了?”
季临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了头,没说话。
段愉辰脸上有些挂不住,索性一展折扇,扇起风来。“这个楚凌钧,平日里惯会看不起人!”
季临试探问道:“王爷,我们现在要去何处?”
段愉辰手中折扇翻飞,说:“去收租!今天就要让楚凌钧知道,本王躺着收租都能赚钱,本王赚的钱比他多得多!”
第24章
永清河是一条贯穿整个凤京府的河流,自西流向东,河流物产丰饶,有好几个渔场。永嘉帝即位之初,将流经城西的几个渔场赐给了段愉辰。但是段愉辰不懂这行,也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只将渔场随意租出去,每年收收赁金,有时候还忘了收,低下的佃户们甚至不认识他们东家。
这一日,一顶十分骚包的软轿停在渔场前面,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侍从和近卫。一名华服公子下了轿,瞧他轻摇折扇,神采奕奕,远远望去,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段愉辰端着一副巡视的模样,一边摇着折扇一边踱步。附近的渔民常年在这里捕鱼,从来也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如今看着这么一位贵公子,不由时而投来目光。段愉辰也大方,就这样任他打量。把东家的架势拿了个十足。
此处渔场河面宽阔,几处隔网划分出一块一块的区域,水面还漂浮着几艘渔船。段愉辰瞧着新奇,不由走上前去,在一个正在分拣鱼的渔民身边驻足。
那名渔民不认识他,看看他穿着,又看看他身后跟着的一个个带刀的随从,想必也不是普通人,于是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大人,敢问是有什么事吗?”
段愉辰挑眉打量着鱼筐。“这都快入冬了,竟然还能收获颇丰,看来,今年的收成不错啊。”
渔民叹了口气说:“也就今年收成尚且不错,前两年都不好。”
段愉辰又问:“这一片渔场,今年收入大概有多少?”
渔民迟疑片刻,说:“这……您得问主家,小人只是区区一名佃户,小人也不清楚。”
“佃户?”段愉辰起了疑心,“你是佃户?不是帮工?”
渔民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些许诚惶诚恐。“小人是佃户,这一小块区域,是小人租下来的。”
段愉辰缓缓收了折扇,挑了挑眉稍。他转头问季临,压了压声音。“这一片渔场是租给谁了?”
季临思索一瞬,回答道:“五年前,与宋家签的书契。”
“宋家?宋宽他们家?”段愉辰一听,不由冷笑一声。“可以啊,本王把渔场租给他们,他们倒好,转头租给别人。”
说罢,段愉辰又细细询问了一番,这一片渔场每年收成是多少,赋税是多少,赁金是多少。在一番询问之下,段愉辰方才知晓,宋家吃了多少回扣。
“有意思,这些年,宋家还真是没少赚。”段愉辰轻笑了一声。“看来这赁金,早就该涨了。”
这话是对季临说的,那渔民没听全,只听到了“涨赁金”,于是大惊失色。“大人,您是这渔场的主人?”
段愉辰点了点头。“嗯,是。”
那渔民不知道段愉辰并不是他们的东家,于是赶忙道:“大人,可是赁金已经很高了啊。您知道的,前年永清河发洪水,几乎一整年都没收成。小人去年年底才还上前年的赁金,今年好不容易有点收成了,又拿去交了渔课,赁金若是再涨,小人就真的干不下去了!”
“你说什么?前年的赁金?”段愉辰皱了皱眉。“前年的赁金不是给你们免了吗?”
“啊?免了?”渔民不明所以。“怎么会?”
段愉辰这才想起,他“免”的是宋家的赁金,但是宋家没给底下的佃户们免赁金。
“这还真是有意思……”段愉辰险些气笑了,宋宽他们家还真是会赚钱啊。
低下的渔民们辛辛苦苦捕捞一年的鱼,钱却全都进了宋宽他们家。从前宋宽跟他玩骰子的时候,赌金动辄上万两,他还在想他的钱是哪儿来的呢,原来是吃回扣吃来的。
段愉辰转头看向那渔民:“放心吧。不给你们涨赁金。前年的钱,也会如数还给你们的。”
“当真?”渔民又惊又喜,“多谢!多谢大人!”
说着,他就准备给段愉辰磕头,段愉辰看了眼身旁的季临,季临立刻会意,上前拦着了那渔民,后者却还在不停地向段愉辰道谢。
“哟,信王殿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恰在此时,段愉辰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不由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名仆从模样的小厮。
段愉辰侧目打量着来者,只见是一副陌生面孔。“你谁啊?”
中年男子拱了拱手,满脸堆笑:“信王殿下,您贵人多忘事啊。在下高哲,宋府的管事。”
段愉辰思索片刻,没想起来这个名字是谁,季临见状,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与宋家租赁渔场的书契,就是跟他签的。”
段愉辰一听,挑了挑眉稍,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高管事啊。想吃鱼了,过来瞧瞧,买点新鲜的。”
高哲连忙道:“王爷说笑了。但凡您说一声,这鱼啊,小人马上送到您府上去。您何必亲自跑一趟?”
“哟,送个鱼知道积极了?”段愉辰又换上了那副纨绔模样,阴阳怪气起来。“去年和今年渔场的赁金,怎么没见你积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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