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孤生
且看韦海东的维护,肯定不是出于对惊蛰的欢喜,而是那容九。
孙少涛是疯了才会和韦海东作对。
他攥紧手中的文书,到底是哪个人陷害他,是想借着他的手打击容九?还是说,这其中还有他没能觉察出来的问题?
一想到这个,孙少涛的脑袋都疼。
…
乾明宫内,景元帝正在更换衣服,宁宏儒小心翼翼地给他捧来新的外衫。
地上跪着个人,正将今日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转述。
包括慎刑司正在进行的事。
景元帝换下朝服,穿上身的,是合身得体的常服,冷白的手指捋着袖口,最后落在腰间的香囊上。
那人说完,宫室就陷入某种异样的安静里。
宁宏儒轻声细语地说道:“孙少涛此人机敏,怕是会看透少许。”
不过,就算看破也没有关系。
孙少涛这人惯会做事,只要觉察出危险,后撤最快的,也是他。
今日,不过是一场闹剧。
却已经是编排好的戏码,棋台上的每个人,都顺势而动。
景元帝凉凉开口:“茅子世到了吗?”
“就在殿外。”
“那就让他进来吧。”
…
如果不是到傍晚,惊蛰骤然在黄昏下,远远看到了容九的身影,他都快忘记今日发生的事。
他手头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原本出来,不过是为了替姜金明跑腿。
是刚好送完了东西,在回去的路上。
只是难得的是,在这段昏暗无人的宫道上,除却容九高大的身影外,不紧不慢跟在容九身后的,却还有另外一道吊儿郎当的人影。
他走路起来的姿势,比不得容九稳重,带着一种天性的率然。
他落后半步跟着容九,这是一种本能的习惯。
这两人很熟悉。
惊蛰的心里不期然地闪过这个念头。
容九在惊蛰跟前站定,打量了他几眼:“办完事了?”
惊蛰:“明知故问。”
他微蹙眉,反问。
“韦海东是你请来救场的?”
“只是碰巧,正赶上要回去,请他顺手相帮。”
这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不然韦海东堂堂一个侍卫统领,他凭什么为了容九,回去捞他的,朋友?
惊蛰颔首,却说不出信,还是不信。
他眨了眨眼,看向容九身后这位,正兴味盎然看着他的人,“……不介绍一下,这位是谁吗?”
这人长得俊秀,气质温和,就像是一个干净的书生。
容九:“茅子世,一个,朋友。”
他冷冷的声音听起来,不知为何有几分勉强,尤其是在说到最后那“朋友”二字,更加面若冰霜。
好似在说的不是朋友,而是仇人。
惊蛰听完脸色有点古怪,可他没想到,反应更大的人,会是茅子世。
茅子世像是被容九的话吓到,连连往后倒退,“朋友,哈哈哈哈哈朋友,容九?哈哈哈哈哈哈……”
这人笑得无比开怀,如果不是还有几分克制,怕不是要在地上直接打滚。
惊蛰狐疑地看向茅子世,容九冰凉刺骨的目光随之过去,将他冻了个哆嗦。
茅子世立刻恢复正常,笑眯眯地看向惊蛰:“嘿,惊蛰,我的确是容九的朋友,百闻不如一见,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他非常热情,尽管带着一点古怪,但也很是友善。
惊蛰之前虽然说过想要见容九的朋友,却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
茅子世对他似乎非常好奇。
那是一种,和宗元信一样,有点奇异的好奇。
好似不管是宗元信,还是茅子世,都觉得容九的身边出现这么一个人很震撼。
是因为这个人是个太监,还是因为,他们认为,容九的身边不该会有这样的存在?
……等下,在这些人的心中,容九和他的关系,又算是什么?
也是朋友?
希望是如此。
惊蛰默默地想,不然这麻烦可就大了。
茅子世要是能知道惊蛰的所思所想,必定要朗声大笑。
朋友?
景元帝的身边,最不可能有的,就是朋友。
今日要不是托惊蛰的福,茅子世怕是这辈子也不可能从容九的嘴巴里听到这几个字。
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惊蛰不会是景元帝的朋友,因为朋友这样的关系,完全不足够掩饰他的贪婪。
茅子世是一个非常活泼外向的人,情绪和思维的跳动远比常人要快,上一刻还是在问惊蛰是怎么和容九认识的,下一刻,就已经说起了这几日在做的事情,这其中毫无半点的关联。
惊蛰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茅子世下意识停住,看向惊蛰。
边上的容九并不怎么说话,只是视线一直都没有从惊蛰的身上移开。
惊蛰捂着嘴,缓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容九和你,是有点像的。”
茅子世皱眉,狐疑地打量着容九。
“我和他,哪里相似?”
要是其他人在他面前,说景元帝与他相似,茅子世肯定要捧腹大笑,然后将那人给揍一顿。
和景元帝相似,那是要倒了八辈子霉运。
惊蛰:“都很聪明,思绪都很活跃,说话的风格也有点相似,就像是……曾师从同一位老师。”
茅子世惊讶地看向容九:“你与他说过?”
容九冷淡:“没有。”
茅子世啧啧称奇,绕着容九和惊蛰转悠了一圈:“不对,你肯定与他说过,不然惊蛰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完这话,又看向惊蛰。
“你猜得不错,他的外公,正是我的老师。”
惊蛰了然,怨不得会有这种感觉。
他坦然说道:“容九不怎么和我说起家里的事,所以这事,他的确没有与我说。”
茅子世的眼里满是惊叹,这种敏锐的嗅觉……他忽然明白,为何景元帝在带他过来前,还曾嘱咐了一句。
“在他面前,只需字字真实便可,无需撒谎。”
茅子世那会,还没明白景元帝是何意,现在却是清楚得很。
惊蛰敏锐得很,在他面前撒谎,反倒是一种无用的掩饰,反倒会令他生疑。
若是事事真实,那说出来的话,就会被惊蛰自然接受。
不管这件事多么离奇。
以他的性格,更不会主动去探寻他人的隐私,也便有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似乎惊蛰对于他人所说的事都会自然接受,像是尤其容易被人欺骗的可怜人。
“惊蛰,你有没有想过,要做点……”
茅子世兴奋的话还没是说完,容九如同鹰钩的手就按住他的肩膀,生硬得几乎要掰断他的骨头。
他哀哀叫唤了两声:“行了行了,我不挖你墙角成了吧,撒手,快撒手!”
惊蛰看得出来,茅子世有点害怕容九。
这也正常,谁不害怕他呢?
可在害怕之余,容九和茅子世的接触,的确印证了茅子世是个熟人这句话。
尽管韦海东也偶尔会开惊蛰的玩笑,和容九也很是熟悉,可容九不会在韦海东的跟前放松。
毕竟,韦海东还是容九的上司。
这茅子世,应当真的是容九的朋友……再不济,也会是某个熟悉的,能叫他稍稍放松戒备的人。
这无疑让惊蛰的心,也跟着放下来。
容九很少提起过去的事,可茅子世是他外公的学生,与他的关系还算亲近,那至少能说明……这位外公待他,应当还是不错?
不是所有的长辈都不靠谱,这件事,已经足够惊蛰松口气。
茅子世停留的时间不长,不多时,就说有事离开,不过走之前,他给惊蛰送了个小玩意。
“看到没有,这里是发射的洞口,只要你将其绑在手臂上,甩手的时候,里面的机关就会飞射出来。”
这是个如同袖箭的小玩意。
惊蛰还没来得及推拒,茅子世就已经挥挥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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