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冥魑
就这般凑合着,他如今也已长得这般高大了。
“老头子,看看我们的乖孙,如今已是大人了,可能干呢。”周奶奶一边烧着纸钱,嘴里一边念叨着。
周松安静地跪在她身侧,帮着捡回几张飘落在火外的纸钱丢进去。
周小富又打了个哈欠,被他娘推了把,撇撇嘴跟着跪到周奶奶的另一侧,敷衍的磕了个头。
祭拜过周家爷爷,一行人又拜了几位祖辈,之后便往后侧去。
看见自家小儿子的墓碑,周奶奶便一下红了眼眶,探出手去摩擦了几下上面的名字,一时说不出话来。
对比之下,周松这个亲儿子神情倒是显得平淡许多,默默的清扫了双亲墓前杂物,将香烛纸钱还有祭品一一摆出来。
周大山看着他亲弟弟的墓碑,眼神冷漠的却像个外人,只站在后面也不上前,显然没有什么诚信祭拜的意思。
周小富有样学样,揣着手站在自家父亲身边犯困,这次胡兰没有勉强他。
待得周松将祭品都摆好,周奶奶的情绪已是平复许多,她抬手用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湿意。
“你这狠心的小子,让娘亲当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当真是不孝。”她说着说着,又是忍不住心中悲戚,哽咽了下。
周松跪坐着,目光在双亲的墓碑上流连,半晌,微垂下眼睛。
今日里山间多风,周奶奶年纪大了受不得凉,在碑前说了会儿话便咳了起来。
胡兰上前扶住她,拍拍她的手,“娘,你可莫要伤心了,小叔看见了也是要心疼的,还有大山,他也是要心疼的呢。”
周奶奶咳了两声,顺着气平了情绪,看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周大山走过来,接替媳妇儿扶住她,“祭拜完了我们便早些回去吧,您身子骨弱,莫再生病了。”
周奶奶点点头,又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孙子,“阿松啊,咱们回吧,改日再来看你爹他们。”
周松侧了侧脸,“奶奶先回去吧,我想再待一会儿。”
周奶奶张了张嘴想劝,但瞥了眼儿子的墓碑,叹口气,“成,那你再跟你爹说说话,但也别待太久,早些回去。”
周松应了一声,回过头继续将纸钱一片一片的放进火堆中。
周奶奶被扶着离开之前,没忘了又叮嘱他一句,“晌午饭要回家里吃。”
得了他的回应,周奶奶才放下心,转身走了。
周小富看一眼他跪在那儿的背影,冷嗤了一声,抱着手离开。
没了乱哄哄的一群人,此处便安静下来,周松默默的烧完纸钱,抬眼看着两座冷冰冰的墓碑。
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道:“儿子如今已经长大了,过得很好,爹娘不用担心。”
寂静的山间吹过一阵微风,烧着纸钱的火苗跳跃了几下,飘出两片余灰。
周松拿过遮盖篮子的布巾,探手出去擦了擦墓碑,篆刻名字的位置尤其仔细。
擦干净了墓碑,他收回手,跪坐回原位。
不知过去多久,他又抬眼,“爹,娘……”
顿了顿,他的唇角微抿,道:“我……似乎有了心悦之人……”
不知该对谁说起的话,只能在爹娘的碑前吐露。
周松虚握成拳搭在腿上的双手微微收紧,指尖下意识的攥紧了衣料,即便是在这无人处,提起那人,他还是觉得有些紧张。
“他很好……”他垂下眼睫,盯着跳跃的火光,心绪似乎都跟着飘远,“因为太好了,所以儿子……”
未完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余一声轻浅的叹息,几不可闻。
“松哥!”
远远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周松低沉的心绪,他转过头,远处林二柱正朝他挥手,身边还跟着钱婶。
他站起身,等着两人走近。
“我还想着你已经回去了呢。”林二柱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还小心的观察他的脸色,怕他心情不好。
瞅了他几眼,没觉出什么异样才放心。
周松先叫了声钱婶,才又看向他道:“你们怎的来了?”
“自然是来祭拜周叔跟婶子的。”林二柱边跟他说话,边在墓前蹲下,从提着的篮子里往外拿香烛纸钱。
周松看着他动作,道:“何必多跑这一趟。”
“这有啥的。”钱婶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爹娘先前对我们照拂良多,来祭拜也是应该的,费不了多少功夫。”
她早年丧夫,独自拉扯林二柱长大,孤儿寡母的,生活中有诸多不易。
周松的父母带着他从西村搬过来之后,对他们有诸多照拂,她与周松的娘亲相处的更是像亲姊妹一般。
如此的情谊,每年祭拜之日,他们自是要过来的。
周松也是知道他们的心意,往年皆是如此,劝了他们也还是会过来,问了一句之后便不再多提了,帮着钱婶将祭品摆好。
林二柱利索的磕了几个头,倒豆子一样的对着两座墓碑念叨周松平日里的事,还说什么他松哥话少,定然是说不了几句话,自己个儿帮他补上。
钱婶横他一眼,“你自己话多便话多,攀扯你松哥做甚。”
“娘,我对着叔婶多念叨两句,也是让他们放心嘛,我用心良苦啊。”林二柱啧啧摇头。
钱婶伸手一推他的脑袋瓜,“就你嘴贫。”
周松看着他们两人,眼中的寂寥之意散去了许多,目光转回墓碑上,心道,如此,想必爹娘也不会觉得那般冷清了吧。
三人祭拜过后,在墓前待了许久,钱婶嘴上说儿子话多,自己却也是没少念叨,就像当初她与周松母亲常常坐在一起说体己话那般,总觉得多说两句,对方就仿佛还在,一切都未曾变过。
“松哥,你晌午要回周家吃饭吗?”走在下山的路上,林二柱开口与他闲聊。
周松点头应了。
林二柱对此也没说什么,他虽不待见那一家子人,但也晓得过节之时理应回去陪陪老人,“成,你若是下晌回来的话,晚晌饭便去我家吃吧。”
闻言,走在他俩前头的钱婶回头接道:“是啊周小子,晚上到婶子家吃,二柱昨儿捉的鱼还养在盆里呢,正好给你们炖鱼汤喝。”
周松这次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
他应了,钱婶显然很是高兴,念叨着要多做几个好菜。
林二柱看了眼周松,眼睛一转,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搭,扬声道:“娘,不然我们晚上将吴婶他们也喊来,好歹也是过节,只他们二人在家岂不太过冷清。”
周松转头看向他。
林二柱扬了扬眉。
钱婶闻言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家儿子打的什么主意,回头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戳穿,配合道:“说的也是,他们二人流落至此,想必也是家中无人了,如今啊,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唉,也是可怜……”
周松垂眼,那人看着今日村中各家忙碌祭祖扫墓,自己亲人的坟冢却远在千里之外,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松哥,”林二柱搭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你觉着如何?”
“什么如何?”周松方才思绪飘远,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二柱啧了声,怎么一遇上沈小郎的事,他松哥就傻乎乎的,“我问你,晚上邀吴婶跟沈小郎他们过来一道用饭如何?”
“自然是好的,”周松下意识应了句,言毕又觉得有些不妥,补道:“我是说,我都可,你们决定便好。”
看他这副遮遮掩掩的样子,林二柱觉着有些好笑,他提了提嘴角,又抿唇压下去,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声,“那成,晚上记得来啊。”
周松点了点头没说话,怕自己再说多错多。
一路下了山,他们在山脚分开,林家母子走了回东村那条路,周松从另一条路往西村走。
路上遇到几个先前住在这边时与他爹娘多有来往的村人,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心满意足的放他离开。
刚靠近周家的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周小富吆喝王翠香的声音,刻薄的很,让人听了便心中生厌。
周松推开院门走进去,正撞上抹着眼泪从堂屋出来的王翠香,对方看见他愣了下,垂下眼叫了声堂弟,也不等他应,转身便钻进了灶房。
对这个进门也有几年的堂嫂,周松其实算不上熟悉,对方性子内向,他自己也不是热络话多的,见了面也只是打个招呼点个头便罢,没多余的话说。
只知道她是隔壁村嫁来的,家里面也算不上富裕,父母也不甚在意她,不然也不会嫁给周小富这么个好吃懒做的。
胡兰愿意给她儿子娶这么个娘家穷的媳妇儿,一是因为村里姑娘确实看不上周小富,毕竟大家都知根知底,他什么样的人谁不清楚。
二嘛,便是因为王翠香家里弟弟要说亲了,住不开,她父母想把这吃白食的女儿打发出门,聘银要的不多,平日也没什么人情往来。
只是她进门也有几年了,一直无所出,胡兰看她越发的不顺眼,周小富也觉得她相貌平平又不知情趣,在家里的日子也就不那么好过。
周松这不常过来的,都见过好几回她被呵斥辱骂。
只是这些事他插不了手,也不好插手,说到底,也是别人自己的日子。
他能做的也不过是看见了便当没看见,给对方留几份体面。
第二十九章
周松抬脚往堂屋走,在门口又遇上了不大高兴的周小富,对方一看见他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冷哼了一声扭头回自己屋了。
周松压根就不在意,目不斜视的进了堂屋。
里面只剩下了周奶奶跟胡兰在,他一进去便听见老人说周小富老大不小了,脾性却还跟个孩子一样,往后可怎么当得起家。
胡兰坐在她旁边为自家儿子说话,余光瞥见他进来,嘴角的笑意都压了压,只一瞬间,又扬起来,“侄子回来了。”
周奶奶看见他,拉着的脸总算有了笑模样,“阿松,快来奶奶这里坐,怎的待了这般久?”
周松顺从的走过去,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被她拉着手轻拍,道:“跟爹娘多说了会儿话。”
“侄子是个孝顺儿郎,心里记挂爹娘呢。”胡兰搭了句腔。
周松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胡兰也没介意,又道:“侄子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若真想让爹娘放心,该是早日娶亲了。”
她这话可是说到了周奶奶的心坎儿上,“是啊阿松,这到明年你都要二十了,总是形单影只的可怎得是好,对这亲事,你便没个打算?”
她这孙子啊,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对这成亲之事不慌不忙的,整日独来独往,实在让人看的忧心。
有些时候,她这个长辈甚至都想替对方做主算了,可他呢,又是个主意正的,看着不声不响,其实倔得很,她怕逼得紧,人彻底不跟她亲近了。
“侄子兴许眼光高呢,”胡兰说话不阴不阳的,“员外家的千金都看不上,也不知道想娶个什么天仙?”
周松抬眼,“这便不劳婶子操心了。”
“侄子是个有主见的,我自是不操心,”胡兰伸手拉住周奶奶,“只是看你奶奶总也放心不下你,所以才讨人嫌的多问几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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