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书锦
两人被训斥了一句后都不敢再说话了，埋头继续手里的活。
林淼没把厨房伙夫的话放在心上，他一门心思都装着魏云岚，小碎步跑起来都带风，跑过府里的青石板小路和回廊，一路难掩兴奋地跑到魏云岚的院子外。
隔着扇月亮门，他看见了已经起身在练剑的魏云岚，一如昨日清晨。
这次，林淼没有站在外面看，他脚步放得很轻，慢慢地走近那扇月亮门，自己寻了个角落站着就不动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魏云岚。
魏云岚在他眼里哪都是好看的，从每一根头发丝到每一根手指头，他在林淼眼里就没有哪里还差点不太够的意思，每一分都是恰到好处。
林淼看着看着目光就逐渐变得沉醉，等魏云岚最后收起剑式，他急忙起身跑到台阶上，从铜盆里取出布巾小跑着递给他。
魏云岚接过布巾对他笑了笑，“阿淼吃过早饭了吗？”
林淼仰着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吃过了。”
魏云岚笑着点头，“很好，早饭要好好吃。”说罢朝屋子里走。
林淼自动自觉地随在他身后，那副乖巧温顺的样子就差背后摇条尾巴。
魏云岚进门后随手把剑放在桌上，提起桌上白底青花的提梁壶正想给自己倒杯水，林淼就站在他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林淼五官属那双瑞凤眼生得尤其漂亮，眼底总是水润润的，像含着一汪清泉，眼尾弧度精致又不显得女气，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
魏云岚和夫人说林淼合他的眼缘也不是随口说的，因为他对林淼和对其他下人不同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的脸和那双眼睛。
此时林淼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魏云岚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好。
他停下倒水的动作，把手里的提梁壶和水杯都递给了林淼。
林淼顿时喜笑颜开，抿了抿唇欢喜地接过提梁壶和水杯，给魏云岚倒了杯水再递给他。
魏云岚接过那杯林淼倒的水，杯沿抵着唇缝，一口没喝就实在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林淼面露茫然地看着他笑。
魏云岚笑完就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好了，阿淼去给我取早饭吧。”
林淼应好，放下提梁壶转身跑了出去。
魏云岚侧过半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又无声地勾唇笑了笑，模模糊糊地有点明白周远志说的他和那只叫铃黄的金丝虎有点像是什么意思。
脾性先不说，这温顺和跑起来的样子确有几分相像。
林淼从魏云岚院子里出来，一路小跑去了厨房。
知府府邸的厨房每天早上都会给各个院子准备早饭，由院里的下人到厨房把早饭提回去。
林淼到厨房时正好遇见了竹音，他是来给三少爷提早饭的。
竹音站在厨房外的台阶下，朝他挥手，“早啊阿淼。”
“你也早。”
因为前面进了大少爷和二少爷院里的下人，竹音就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没着急进去，与后来的林淼闲聊起来。
“你看上去心情很好。”
林淼抿了抿唇没说话。
竹音捂嘴笑了一下，离得林淼近了些，在他耳边悄悄道：“三少爷面上没说什么，他心里可舍不得你了。”
林淼不解地看向他。
竹音点头，“是真的，早上他去书房找本书，没一会儿就把书房给弄乱了，夫人院里调来的小厮干活没有你细致，这会儿还没整理好。而且你从小就在三少爷身边，对他的习惯了若指掌，知道笔墨纸砚怎么摆放三少爷用得最顺手。”
林淼垂下头没说话。
竹音又接着道：“而且铃黄早上到三少爷书房找你去了，没见着你好像很生气，在书房外的柱子下尿了后才走的，三少爷都气笑了。”
林淼：“…………这得是很生气了。”
见大少爷和二少爷院里的下人出来，竹音和林淼一起走了进去，“那你有空了去哄哄它，要不然等它找到了魏公子院里，就该在魏公子的院子里尿了。”
林淼：“好。”
厨房的嬷嬷把两个三层大食盒提给两人，嘱咐了句食盒里头有碗肉燕小心别洒了。
林淼和竹音出了厨房后同行了一小段路就分开走了。
回魏云岚院子的路上，林淼遇见了小祖宗。
胖乎乎圆嘟嘟的金丝虎正灵活地从院墙上跳下来，眯着眼瞪林淼。
林淼提着食盒从它旁边走过。
被无视的铃黄很不满，追在他后面用爪子扒拉他的腿。
林淼拿它没办法，想跑又怕食盒里的肉燕洒了。
魏云岚在屋里等林淼回来，结果半天不见人影，他正要出去找就见林淼提着食盒进来，铃黄追在后面。
林淼一看他就笑，也没管正咬自己鞋的金丝虎，“魏公子，食盒我给端来了，里面还有碗肉燕。”
第7章
“路上可是有事耽搁了？”魏云岚问。
“没有，厨房嬷嬷说要小心点走，别洒了里头的汤水，我就没敢走快。”林淼说着把三层大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盖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端出来。
一碗鸡汤肉燕撒着嫩绿的葱花，一碗白粥并两碟萝卜小咸菜，两碟点心，还有一盘炸得酥脆的春卷。
林淼以前虽然主要在书房里伺候，但也不是不会服侍人，摆筷子布菜还是干得利索的。
魏云岚拿过一个小碗，把碗里的肉燕分出来一小半。
他这举动把林淼看迷糊了，他正奇怪，没想到魏云岚分出了一小碗肉燕后就把碗推到他手边，“坐下吃。”
林淼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没动。
魏云岚眼角余光见他不动转头挑眉看他，“我说话不管用？”
林淼愣了一下，用力摇头，乖乖坐在了魏云岚身边的位置。
他手里被塞了只勺子，一小碗鸡汤肉燕鲜香得他吃过早饭的胃咕咕作响。
魏云岚还给他夹了一只春卷，“快趁热吃吧，凉了不好吃。”
林淼盯着碗里颗颗饱满的肉燕，没忍住转头盯着魏云岚的侧脸看，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道谢：“……多谢魏公子。”
魏云岚嗯了一声，又给他夹了一块点心。
林淼人都已经坐下了就没再推脱。
他长那么大头一回吃肉燕，这么精细的美味佳肴府里只有主子才能享用，他们做下人的最多就是闻闻肉香。
他和竹音很小的时候就被卖进府里，每到厨房做肉菜时都会找机会偷偷摸到厨房外闻闻味，运气好的时候嬷嬷会给他们两小块白糖糕。那时林淼怎么能想得到他长大后有一天居然也能吃上这么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燕？
魏云岚不知道身边坐着的少年心思，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蹲在门边的金丝虎吸引了。
铃黄蹲在门边，毛绒绒的长尾巴在空中一甩一甩的。
魏云岚从来不知道原来像这样的狸奴还能摆出一张臭脸来。
“它这是怎么了？”魏云岚盯着铃黄问。
林淼看了它一眼，“不高兴了，早上它去三少爷书房没找着我。”
魏云岚饶有兴趣地喔了一声，“那看来以后我每天都能看见铃黄了。”
林淼闻言转头看向魏云岚，目光仔细地看着他脸上表情，“魏公子喜欢铃黄吗？”
魏云岚不解地看向他，像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林淼抿了抿唇，心里实在是嫉妒得厉害，“因为可以每天看见铃黄，魏公子好像很高兴。”
我每天能看见你我也很高兴。
这句话林淼没敢说出口。
魏云岚笑了笑，“铃黄那么可爱，我当然喜欢。”
林淼默默转开视线看向扭身跑走的铃黄，生平头一次羡慕一只狸奴。
辰时刚过，魏云岚的院子忽然就热闹起来了。
周远志领着竹音先到，见到林淼第一件事，周远志就用手里的折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林淼捂着被敲红的额头走到魏云岚身边，明明表情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却偏生能让人瞧出那么点委屈来。
魏云岚见了啧了一声，转头对周远志道：“你做什么欺负他？”
“这怎么能叫欺负，我这是在表达我对阿淼的想念，我的书房没了他就像花没了土壤，鸟没了翅膀。”周远志语气酸得像是早饭吃了一盘杏。
魏云岚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递到林淼手里，道：“你别想把阿淼骗回去，我知道姨母给你调去了一个下人整理书房，你书房现在不缺人。”
“别人怎么能和阿淼比呢？！”周远志心里不大痛快，却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要不是有魏云岚帮林淼说话，这会儿林淼人可能已经被赶出府了。
“那就让那新来的多练练，反正姨母已经把阿淼给我了，你就别惦记了。”
林淼低着头，他知道他们是在说笑打趣儿，但心里听了魏云岚的话还是止不住地高兴。
两人正说着话，大少爷周远恒和二少爷周远怀就走了进来。
他们是来商量过两日惊蛰要去祭春神的事。
鸿州地界有在惊蛰祭拜春神句芒的习惯，早晨天没亮，鸿州的人都会换身新衣去句芒殿，到了下午就会带着提前做好的青团和糯米酒去踏青。
最爱玩乐的二少爷周远怀早就寻思好了去完句芒殿要去往何处踏青，因为那天几乎全鸿州的闺阁小姐们都会出门，还没有定亲有婚配的公子哥们心都已经飞了。
“边雪，映霞湖边踏青绝对错不了。”
魏云岚：“映霞湖不是已经去过了吗？”
“就是，别听他的，那地儿鸿州当地人这么多年早就看腻了，那些闺阁小姐们也不会去的。”说着周远志唰地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十六档扇骨大骨为紫檀木，小骨为乌木，扇面绘着远山云雾，端得是风度翩翩。
周远怀让他驳了话不太高兴，站得离他远些，“别扇了，冷。”
周远志没理他二哥的小肚鸡肠，对魏云岚道：“要去咱们就该到城郊桃林，你可知三月的撒金碧桃有多漂亮？”
魏云岚挑起眉头，“撒金碧桃？”
周远恒道：“一株树上会出现两种花色，一红一白。”
魏云岚还从未见过，饶有兴趣地点头，“那就听远志的，踏青去赏撒金碧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