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eelight
杜风开门见山,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我一直收着这个东西,上午的时候也忘了给你们。”
周远接过来看了一下,他在管理镖局的时候,也跟着镖局里的先生识了点字,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宅基地的契纸。
“当年你刚走,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我把这个找到了,一直放在我家里。”杜风说。
陈庆家出事的时候他的年纪也不大,他去了外祖家几天,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他怎么也找不到陈庆了,他听见陈庆的大伯说要把陈庆赶出去,说要把宅基地收回来,他顾不得那么多,趁着晚上偷偷去了陈庆的家里,找到了家里的宅基地的契纸。
后来不论陈家人怎么找都没找到这契书,又想到陈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于是也就没有再找过了,慢慢地所有人也都忘了。
陈庆从周远的手里接过这宅基地契纸,纸张老旧泛黄,落款处一边是官府的印信,一边是陈家爹爹的手印。
原本鲜红的手印也已经褪色,陈庆拿着看了很久,才对杜风说:“谢谢你,杜大哥。”
杜风本来想伸手摸一摸他的头发,像是他们小时候一样,但他的余光看到了周远,于是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另一只手。
他阿娘曾经问他为什么要坚持找陈庆这么多年,杜风回想起在他十五岁的时候,陈庆的小爹曾经找过他。
他那个时候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只是看到陈庆被欺负觉得不忍心,所以会下意识地帮帮他。
他想起那个时候的陈家小爹,他那会儿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崩溃了,他哭着对杜风说:“小风,求求你,求求你以后照顾照顾小庆。”
杜风当时就懵了,他赶紧点头:“阿么,我会一直照顾小庆的。”
陈家小爹甚至跪在了他的面前:“谢谢你,谢谢你。”
就在陈家小爹跟他说了这些话之后的第二天,他就跳河了。
杜风才知道,原来那天陈家小爹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托孤,也不知道他是有多绝望才会对着他托孤。
那时候他有点害怕,昨天还活生生的人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刚好外祖父让他去家里玩几天,他就同意了,只是没想到,等他回来的时候,陈庆就不见了。
杜风知道是因为自己的逃避,才让陈庆不见了,他答应了陈家小爹的事情没有做到,随着年纪越大,他心里的愧疚感就越重,所以他下定了决心,要找到陈庆。
他知道陈家小爹的意思,是想他娶了陈庆,所以这么多年他不想成亲,就是怕他如果找到陈庆,他成亲之后,陈庆就无法自处。
既然现在陈庆回来了,也过得很幸福,那他也可以放下了。
“我这些年在家的时间不多,所以也不太清楚你家的事情,只知道你祖父死后,现在他们分了家,你祖母跟着你大伯家,为了分家产的事情两家算是撕破了脸。”
“他们五兄弟现在闹得跟乌眼鸡一样,谁也看不惯谁。”杜风把能说的都说了,“只有你三哥和四哥没成亲,我听我娘说,他们喜欢上了同一个哥儿。”
陈庆的几个哥哥比他都大了许多,三哥四哥比他应该大了三四岁,这个年纪还没娶亲,想必他的大伯父应该也很着急上火。
大哥和三哥四哥是大伯父家的孩子,二哥和五哥是二伯父的家的。三哥四哥是双生胎,双生胎又喜欢上同一个哥儿。
周远对杜风表示了感谢,杜风站起身来,只觉得自己卸下了所有的担子,他对陈庆说:“先前阿么让我照顾你,我没有做到,但看到你现在过得挺好,我也放心了。”
杜风又看向周远:“小庆从小就过得很苦,希望你以后都好好对他,虽然我是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但还是,希望你能做到。”
周远点头:“我会对阿庆好的,也多谢你,这么些年还记挂着他,日后有机会,也欢迎你来家里做客。”
杜风点了点头,走出了客栈,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十几年的坚持,终于结束了。
他回到家里,对杜婶子说:“娘,您可以替我张罗婚事了。”
周远看着手上的宅基地契纸:“先从你大哥开始吧,他们心安理得地住在你的家里,还对爹爹不尊敬,就从他们开始。”
他收好了契纸,在镇上找了个支摊子的书生,花了三文钱让他帮忙写了状纸。
随后带着陈庆去了县衙,敲响了登闻鼓。
恭恭敬敬地递交了状纸,陈庆跪在公堂上,周远逐字逐句地陈述事实。
“草民夫郎虽然已经嫁人,但双亲皆逝,朝廷也有律法说父死子继,这房就应当是属于我夫郎,而陈大宝一家强占我家夫郎宅基地,是抵赖不得的事实,还望大人明鉴。”
县令见他的状纸说明了缘由,也阐明了事实,包括陈庆卖掉自己之后的经历,若是他卖了自己还是贱籍,那宅基地就该归朝廷所有,但他现在是良籍,这宅基地按照律法,确实是他的。
不过因为现在公堂上只有他们一方,所以还不能宣判,县令便叫了一队衙差,把陈大宝带上公堂。
周远他们也暂时离开,要等陈大宝来了之后才能继续上公堂,在衙差出去的时候,周远递出去了一个沉甸甸的红包,希望他们在路上“关照”一下陈大宝。
陈大宝还在桌上吃饭,听他媳妇说起昨天有人骑马上门来找陈三。
“你家还有能买得起马的亲戚呢?”他媳妇林氏笑他,“一大家子人,没一个有出息的。”
“还兄弟俩争一个哥儿,说出去我都觉得脸上没光。”林氏啧了一声。
“行了,别说了。”陈大宝啧了一声,拿出自己大哥的款,“我总要收拾他们一顿,好好的一个家,乱糟糟的。”
“说得自己像个人物,一遇到什么事,腿软得比谁都快。”林氏是一直知道他的为人的,他说什么话也就听过就完了。
陈大宝吃饭的时候喜欢喝两杯,他的酒刚刚倒进杯里,门就被衙役推开:“陈大宝?跟我们去一趟衙门。”
陈大宝手上的筷子落在地上,双腿都打着颤:“官,官爷,我没犯什么事啊。”
“犯没犯事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衙差一脸严肃,手里的刀已经出鞘,“不要磨蹭,立刻跟我们走。”
陈大宝已经从桌子上滑了下来,双腿似乎都站不起来,要是周远在这里,高低得嘲讽一句孬种。
第73章
陈大宝走到县衙, 已经快要屁滚尿流了,看人都到齐了,便重新升堂。
“堂下陈大宝, 现有人告你侵占他人祖宅, 你认是不认?”
陈大宝听到缘由,一路上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去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王八蛋竟然诬告他, 他立刻高声说:“大人,冤枉啊, 那就是草民家的宅基地啊。”
“你既说是你家的宅基地, 可有契书?”
陈大宝愣住,从陈三死了到陈庆跑了, 他们也去屋子里搜过契书,就差把房子掀了都没找到契书,不过想着陈庆这辈子估计也死在外面了, 他们也就没再找了。
陈大宝说:“自然是有契书的……”
“你能有什么契书?”陈庆一直等在公堂上,进来的陈大宝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认出他。
因为在公堂上, 陈庆并没有戴头巾, 他说话之后,陈大宝才注意到他,在衙役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大宝就冲到了陈庆的面前:“就是你诬告我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一拳想砸到陈庆的脸上, 被周远一拳打倒在地,随后衙役们才按住他。
县令很生气, 这人当着他的面还想动手打人, 简直是目无王法:“陈大宝!”
陈大宝这才意识到地方不对,他赶紧磕头认错:“这人也不知是跟草民什么怨什么仇, 竟然来诬告草民,草民一时情急……”
陈庆没有表明身份,县令说:“师爷已经查证过,你现在所居的宅基地,是属于陈三的,陈三去世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哥儿,这宅基地,现在是陈庆的。”
陈大宝立刻说:“大人,那陈庆早死了!”
周远听得直皱眉头,陈大宝一句一个死的,真是晦气。
“如果陈庆不在,你们也当将此事上报衙门,衙门会收回这块宅基地。”县令说。
陈大宝愣住,他们只是平头百姓,家里也没有读书人知道律法,他们只知道那房子没人住,那他们就可以去住。
“陈大宝,侵占他人房屋,藐视公堂,现本官判你杖责十五,并立刻搬出他人房屋。”
陈大宝狡辩:“大人,我三叔去世之前说过要把房子给我们的,只是他们去世得仓促,所以才会没给我们契书的。”
“我爹从来没说过要把房子给你们的话。”陈庆实在不想听陈大宝的话,有利可图的时候就叫三叔,没什么的时候就叫陈三。
陈大宝这才注意到陈庆,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勉强看出,这确实是陈庆的轮廓:“你?陈,陈庆?”
“是我,我现在来要回我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问题?”这次陈庆没有让周远挡在他的前面,这是他家的事,他当然要自己来解决,周远站在他的背后,就是给他极大的勇气。
陈庆的话刚说话,迎面就冲过来个老太太,她伸出手想给陈庆一巴掌,被陈庆死死地抓着她的手。
“小贱蹄子!你还敢回来,不孝不悌的贱人!一回来不上门来请安,还敢把自己的兄弟告上公堂,看我不打死你!”来人正是那个十多年前要把陈庆嫁给老鳏夫的陈庆的祖母。
她怒睁着眼,明明已经很大岁数了,偏偏身子硬朗得很,又是一脸的刻薄相。
这张脸曾经是陈庆的梦魇,在他的小时候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又在他跟兄弟争执之后经常打他,还背着他的爹爹和小爹,用她长长的指甲掐他。
陈庆在以前真的很害怕她,可现在周远在他的身后,他不用再怕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太太。
“我只是拿回我爹爹的东西,怎么就不孝不悌了!我要是任凭我爹的东西被你们拿走,那才是真的不孝!”陈庆甩开她的手,“这里是公堂,你在这里对我动手,是也想被关几天吗?”
陈家老太太看着面前的陈庆,过了十几年,他的长相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又好像变得很不一样了,眉眼间没有了怯懦,怕是现在已经不好掌控了。
“肃静!”县令眉头拧得死紧,“再在公堂上闹,都监禁五日!”
陈老太太就是在蛮横,也不敢得罪官老爷。
她带着陈大宝的媳妇儿,一起跪在地上,哭天抢地:“青天大老爷啊!那宅基地明明就是我家的,给我的孙儿住有什么问题啊!”
“那是朝廷的地方,岂是你说是谁的就是谁的?”县令看了堂前的闹剧之后,原本往陈庆那边偏的心更偏了一些,“原告有朝廷的契书,本官断案就看这个。”
“你!”陈老太太指着县令,“我不服!”
县令实在不想跟这一家子纠缠:“本官已经宣判,若是不服,可以去府城再审。”
很快就有衙差按着陈大宝打板子,任凭陈老太太怎么哭嚎都没有手软。
周远护着陈庆,陈庆站在林氏的面前:“我看明天是个黄道吉日,你们最好明天就从我家的房子里搬出去。”
说完之后周远揽着陈庆,带着他出了县衙,陈老太太在他们身后跳着脚骂,陈庆也只当听不见。
走出县衙,陈庆的劲儿好像都泄了,要不是周远揽着他,他可能就摔了,周远干脆把他抱起来:“阿庆刚刚特别厉害。”
陈庆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一只手搂着周远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擦了擦眼泪:“可能是她老了,我现在觉得她没有多可怕了。”
周远笑了笑:“当然,一个老太太而已。”
“给他们一天的时间,后天咱们就回去收房子,不仅要收房子,咱们还要给爹爹跟小爹办一场风风光光的丧事。”周远抱着他往回走,也不顾忌旁边人的目光,“房子咱们收回来,你是怎么想的?”
陈庆想了想:“不如就给杜婶子家住吧,他们家一家三口人,我想杜大哥总要成亲的,让他们单独住在一起挺好的。”
“阿庆总是很妥帖。”周远说,“等处理完这些事,咱们就回家啊?马上就七月半了,这回只能娘一个人去祭拜了。”
陈庆靠在他的胸口:“还有李欣,估计现在肚子都很大了,也不知道他习不习惯,戚书宁也要准备去备考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能不能行。”
陈庆虽然生在这片土地上,但现在那个靠山靠河的小村子才是他的家了。
他又有些担心:“后天会顺利吗?他们那么多人,咱们就两个人……”
“放心吧,咱们也有人。”
陈庆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他:“哪里来的人?”
“孟启他们。”周远说,“我在进入夏西府之前,在我们走镖的线上给他们留了信儿,让他们走完这一趟镖之后过来一趟。”
虽然他一个人对付这些人也不是事儿,但陈庆会担心,怕他受伤,就干脆叫人来了。
而且来这边一趟,也不是白来一趟,夏西府这边的东西很稀奇,带回他们那边卖应该也能卖得很好,先前他在府城逛的那几圈也不是白逛的。
各色宝石,各样的器具,各种动物的皮毛做的毯子套袖,都是他们那边见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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