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染林岫
宣平和周恺听了,都一一点头。
“但是,”李禅秀话锋一转,又凝重道,“裴椹必然也能看出这些,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大军虽然还要在长安停留一日,但必然已经派一支小队,快马行军,打算提前接管宁城。”
“所以我们必须得比他还快!事不宜迟,最好立刻就向宁城出发。”说到这,李禅秀神情一片严肃,目光坚定。
周恺和黑衣护卫听完,不由同意点头。宣平却一愣,好奇问:“你了解裴世子?”
李禅秀:“……”呃。
他转瞬回神,轻咳道:“我在永丰镇时,看过陈将军收藏的裴椹行军手札,知道一些他的战术和战略。”
“哦,原来如此。”宣平恍然大悟,暗道,肯定是裴二拿给他看的。
周恺对这些倒不好奇,只问:“那我们如何攻打?”
旁边黑衣护卫闻言,不由看他一眼。
作为一名武将,周恺此刻心中自然也有粗略想法,但他这几日已经习惯有什么事,都先问一下李禅秀的意见。
李禅秀也不含糊,开口直接安排道:“周统领,你带两百人马,虚张声势,攻打北城门。宣平和这位虞……”
“属下虞兴凡。”黑衣护卫忙抱拳道。
李禅秀点头,继续安排:“……和虞护卫一起,带一千人马,主攻西城门。剩下两百人由我和伊浔率领,佯攻南城门。”
宁城共四个城门,攻三留一,且刚好留下朝着梁州府城方向的东城门,以那守官的品性,极大可能会再次弃城逃跑。
但拿下宁城不是最重要的,真正目的是借助宁城的粮草辎重,以及早就对守官不满的城中百姓,迅速壮大他们的兵力,火速攻取另外两座城池。
这一切一定要快,最好今晚拿下宁城,明晨就攻取府城和另一座城池。否则一旦另两座城池反应过来,派兵支援,宁城就白打了。
所以攻打宁城反倒是最简单的一步,后续计划才是重中之重,只是李禅秀还没来得及继续说,刚听完他安排的几人就接连震惊出声——
“什么?”
“什么?!”
“啊?”
“小殿下,万万不可!您是千金之躯,怎能只带两百人去攻打南城门?还是由我们攻打,您在后方等消息。”周恺急声道。
“不是,我主攻啊?”宣平指指自己,不敢相信道。
他才刚加入,这么信任他吗?
“可是小殿下,属下奉主上之命在此接应您前往平城,与主上汇合。让属下去攻打城池,若您出了什么事,属下无法向主上交代。”虞兴凡迟疑道。
“我、我也可以领兵吗?”最后是伊浔迷茫的声音。
“怎么不可?”李禅秀率先鼓励她道,“我看得出,你很有天分,是天生将才,很适合领兵。”
伊浔顿时被夸得不好意思,可又忍不住目光微亮,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的向往。不过……她平时也没干什么啊,殿下怎么就看出她适合领兵?而且她还是女子……
李禅秀:自然是梦中看出来的。
不过瞧见这位将来的女将军、自己以后的得力属下此刻还有些迷茫,他又温声鼓励:“伊浔,我很看好你,等会儿佯攻南城门,我只能尽量指挥,率军冲锋还要仰赖你。”
接着又对周恺道:“周统领放心,有伊浔保护我,我定然安全。”
接着又对虞兴凡道:“虞护卫说的也有道理,正好你派几名手下快马去平城给父亲送信,若父亲恰好也有攻打宁城的计划,刚好可以和我们互相接应。”
最后他看向宣平,目光温和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我邀请你和陆公子加入,又怎么会怀疑?况且我们的交情也不是一两天了,我很相信宣公子的用兵能力。”
未来大周砥柱陆骘的左膀右臂——宣大将军,他怎么能不相信?
虽然对方现在是初出茅庐,但在北地时就带过兵马,南逃到青州后,又从过一年军,最近一个月,除了贩盐,也一直在操练兵马。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有的主力就是宣平带来的这一千多兵马,而这些人也是宣平操练的,让其他人带去主攻,还需磨合,由宣平带领最佳。
本来等陆骘来了更好,但他们缺的就是时间,再晚一步,被裴椹先接管宁城,就没机会了,所以只能先不等陆骘。
不过算下来,他这支队伍中,有两位将来名声响当当的将领,也算是比较厉害的阵容了。嗯,若再加上他自己,勉强可以算是三位。
李禅秀对这个计划还算自信。
而他一番话说完,宣平和伊浔都忍不住目光发亮,心底生出一种被认可的欣悦,和将要立功的期盼与激动。
周恺看一眼伊浔,想到这姑娘的身手,也略略放下心。唯一不放心的虞兴凡此刻孤立无援,只好认命地去安排手下,抓紧把消息递给远在平城的李玹。
“既然大家都同意,我们现在就出发,天黑前应该能抵达宁城,趁夜色奇袭。”李禅秀将一切安排好后,翻身上马,握着马鞭再一次强调,“记住,一定要快,绝不能让裴椹抢先!”
“是!”周恺等人抱拳,声音铿锵。
随即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宁城方向。
.
长安城的坊市中。
杨元羿终于弄清好友心情不佳的缘由,不由无奈,道:“我以前挺理解你的,毕竟没怎么跟父母相处过,生疏在所难免,而且你这人确实不怎么会说话……”
还没说完,就收到裴椹一记不太友善的眼神。
杨元羿咳嗽一声,赶紧转话意道:“但是吧,我看你在永丰镇时,跟你娘子说话,不是嘴甜得很吗?”
裴椹一僵,捏着酒杯否认:“胡说八道。”
他怎么不记得?完全没有的事。
杨元羿:“行,就算嘴不甜吧,但行为上的关心不少吧?说着此女身份有疑,可那小披风,呼拉拉就给人披上了。”
裴椹:“……”
他面色微僵,转头皱眉:“你今日是来笑话我的?”
说完就要起身,有点后悔跟这厮出来喝酒。
“别啊,就开个玩笑。”杨元羿赶紧拉住他,等他又坐下,才道,“我的意思是,你跟你娘子也没相处多久吧?但你跟她说话不就不生疏冷硬?你用跟你娘子说话时的态度语气,去跟你父母说话不就行了?”
裴椹面无表情,心想,那怎么能一样?
他是失忆时跟妻子相处的,而且虽然相处时间短,但他们早就心意相通,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虽然恢复记忆后忘了一些事,但本能仍记得……
罢了,先不想这些。
“让你派人先去接管宁城,做的如何了?”他忽然转开话题问。
杨元羿:“放心吧,还没进长安城时,我就派人去了,估计今晚就能到宁城。”
裴椹转着酒杯,闻言点点头:“去信催一催,让他们一定要快,宁城那个守官……”
他忽然冷笑一声,饮尽酒后,道:“宁城多在他手里一刻,就多一分被叛军占领的可能。”
杨元羿也觉得那个宁城守官不是东西,但对方是梁州郡守任命的,此前梁州一切军务都是这位郡守调度。
虽然圣上让他们并州军去平叛,但却没说到了那后,到底以并州军为主,还是以梁州军为主。
或许圣上打的主意就是让他们互相掣肘,谁都不能借平叛为由,壮大自身势力。
尤其他们还要在长安停留一日,但又不能指挥梁州郡守,便只能先下手为强,派人越过梁州郡守,强行接管宁城。
而且宁城有之前流民乱军存的粮草,万一被西南叛军攻下,定会壮大叛军实力。
想到这,杨元羿不由也慎重,点头道:“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催。”
说完出去一趟,等再回来,见裴椹仍眉心紧皱,似放心不下,又宽慰:“你也别太担心,之前梁州的军报我看过,叛军中起事的那个蔡澍,我看只是一介莽夫,没什么头脑,能拿下大半个梁州,估计只是运气好,加上军中确实还算有几个人才。不过这个蔡澍刚愎自用,接连胜利,必被冲昏头脑,听不进劝诫,我看他不一定能想到先攻宁城,只会莽攻梁州府城。”
估计这也是皇帝如今还有闲心让他们到长安来一趟,名为嘉奖,实则暗暗敲打裴椹一番的缘故。
毕竟西南叛军虽打着太子李玹的名号,但听说他们起事时,太子仍在洛阳,兴许跟太子并无关系。而叛军现今的首领蔡澍,又实在不足为虑。
裴椹闻言摇了摇头,神色微凝道:“我担心的不是他。”
“嗯?”杨元羿不解。
裴椹忽然看他一眼,道:“我们解了洛阳围困后,底下人来报,太子府的那位不在。”
杨元羿闻言一怔,忽然压低声音,严肃道:“你是说……那位可能在梁州?”
裴椹转着酒杯,眸色深沉:“还不确定,但,不无可能。”
杨元羿:“……”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若真是那样,他们还真可能先攻宁城。这样一来,西南叛军也不好对付……”
说完,两人都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气氛过于沉闷,杨元羿忽然语带玩笑道:“说起来,你跟那位……当年还差点成亲戚呢。”
裴椹没太明白,皱眉问:“什么意思?”
杨元羿顿时来了劲儿,压低声继续道:“那位有个女儿你知道吧?刚出生后就被送进去,跟那位一起被圈禁,今圣还说是体谅太子,不忍他们父女不能团聚。”
说到这,杨元羿有点唏嘘:“他那女儿也可怜,那么丁点儿大的孩子,听说还是早产生下来的。生完她后,太子妃当晚就没了。据说孩子是血糊糊的一小团,被抱去太子府北院,你说这多难养活?要是养死了,不更扎太子的心吗?”
要他说,圣上这手段实在残忍,偏偏还打着体谅、不忍心的名义,无端叫人心里膈应,而且慢刀子割肉,折磨人。
“不过后来你也知道,那孩子命大,到底还是被太子养活了。但在两年前,咱们圣上又……”
杨元羿顿了顿,到底没敢说“又作妖”这三个,只含糊道:“圣上忽然册封那位的女儿为公主,你当时不在洛阳,应当不知道,那时有消息说,圣上想让这位公主去联姻……”
裴椹拧眉,有点不喜道:“嫁去北地?”
杨元羿摇头,道:“不清楚,但应该不是,好像是要嫁给世家……”
说到这,他转头看了看裴椹。
裴椹转酒杯的动作一顿,终于想起杨元羿刚才那句“差点成亲戚”,脸色一黑,顿时猜到什么。
但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杨元羿含糊道:“听说当时你也是圣上考虑的人选之一呢。”
裴椹脸色彻底黑下来,斥道:“别胡说。”
杨元羿忙点头,道:“是是是,我知道,这都是捕风捉影,没影的事。尤其那位现在可能在叛军中,圣上本就对你有些不待见。万一再传出这种话,于你不利。”
“这是其次。”裴椹沉着脸,“我妻子身体不好,性情柔弱,万一这话被她知晓,我怕引她误会,伤心难过。”
杨元羿:“……”
“我先回了,有军情及时报我。”裴椹起身,这次直接大步离开。
.
夜色下,李禅秀一身甲衣,身骑骏马,如一抹蛟影,飒踏如星。
与伊浔等人又奔驰不到半刻,忽听附近山林隐约传出呼喊声,李禅秀急忙勒住马。
其他人忙也停下,伊浔上前问:“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