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沧浪
李昭漪好端端地又被骂了,这几日原本就不多的想念被消耗得一干二净。他板着脸:“你完了。”
“我完了。”云殷道。
语气漫不经心。
李昭漪瞪他,觉得这人又开始变得讨厌又可恶。他推开云殷就要走,云殷也没拦他,慢慢悠悠地跟在了他后头。就见李昭漪走了没两步,又气势汹汹地转回来。
“那人是谁?”他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倒是没忘了正事。
云殷眸光流转:“陛下这是关心臣,还是关心朝事?”
李昭漪:“……”
“都不是很关心。”他说。
云殷看着他板着的脸,忍了一下,才忍住了在这里不管不顾亲他的冲动。他拽住马上要走的李昭漪,不再逗他,他道:“我还有点事,过两天回来。”
“一会儿不会发生什么事,吃就行。”他道,“但是记得回去跟颜珩舟说,跟温朝鸣相处的时候留个心眼。”
李昭漪愣了愣。
很快,他反应了过来。
意识到这是正事,他很认真地应声:“好。”
语气还有点紧张。
脸颊被捏了一下,他听到了一声自言自语般的“怎么这么可爱”。
只是不等他生气,云殷已经先他一步回了席间。盯着对方的背影愤怒了一会儿,他还是默默地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等确认了这会儿回去不会引起怀疑之后,他才悄无声息地回了席间。
*
正如云殷所说,剩下的宴席十分无聊。
李昭漪不懂商贾之事,听颜珩舟和温朝鸣他们闲聊听得昏昏欲睡,只好默默低头吃东西。等吃过饭回去,肚子撑得都有些难受。
回去的马车上,他跟颜珩舟说了云殷的话,颜珩舟若有所思:“这样啊。”
“奇怪……不应该啊。”他自言自语。
他想说什么,看了李昭漪一眼,却又停顿了几秒。
“算了。”他道,“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和温家的生意我往后推一推,他说几天后就回来了是吧?”
李昭漪点头。
颜珩舟做了决定,又看了他一眼,幽幽的。
“小琅。”他道。
李昭漪:“……”
他一个激灵,挺直背脊,就听颜珩舟道:“我们的乖乖小琅,学会背着哥哥跟情夫约会了。”
李昭漪:“……”
虽然,但是。
他有些艰难地说:“不是情夫……”
颜珩舟拍案而起:“你还想给他转正!”
李昭漪:。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李昭漪被迫听了好几遍“谈恋爱要多长几个心眼,有些男的最会骗人千万不能相信他们那张嘴”的、来自兄长的爱的教育。
两天后,云殷果然如约来到了颜府。
-
云殷来的时间很吊诡。
子时,李昭漪已经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了外头似乎传来了动静。
他这两日一直睡不踏实,一睁眼就醒了,云殷看见他还愣了一下,随即道:“你那便宜哥哥现在住哪间房?”
他一身黑衣,显然不是走正门进来的。
李昭漪一边引他往颜珩舟的房间走,一边想到了颜珩舟的那句“情夫”。
他有些沉默,云殷倒是浑然未觉。夜里冷,他逼着李昭漪披了件大髦,才跟着他往外走,一路上站在外侧替李昭漪挡着风,等到了地方,李昭漪说“我回去了”。
云殷却道:“留下吧。”
“心里慌。”他笑了笑,“陛下在会好些。”
难得示弱的话,李昭漪以为自己没睡醒幻听,但鬼使神差的,对上云殷的眼睛,他还是跟着对方一起走了进去。
颜珩舟居然还没睡。
屋里点着灯,李昭漪带上门。
颜珩舟穿了件单衣,正在书桌前看账,听到动静抬起头,眼里却没什么意外。
“来了。”他道。
他把账目合上,从抽屉里拿了封密函,直截了当:“这两日我让人去查了一下温家,也算是查出了一些问题,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
他递给云殷,后者接过去扫了一眼。
“有用。”他道,“谢了。”
他拖了把椅子坐下来,李昭漪把脱下来的大髦还给他,他权当没看见。
李昭漪眨巴了一下眼睛,要把大髦收回去。骨节分明的手指却又适时地搭在大髦之上,把它轻轻往自己那里扯。
颜珩舟:“……”
逗猫呢这是。
这样拉扯了两三回,李昭漪一把把大髦扯了回去。
猫不玩了。
云殷手上落了个空,也没在意,只是抬起头问颜珩舟:“你怎么看?”
颜珩舟还没回过神。
云殷:。
李昭漪说:“哥哥,有坏人叫你。”
颜珩舟:。
他说:“坏……哦不是,我觉着吧。”
他顿了顿,瞥了一旁一脸平静地揪大髦毛毛的李昭漪,突然道:“小琅怎么看?”
他把密报递给李昭漪。
李昭漪接过去,垂了眸,认真地看起了纸上的文字。
少顷,他眼神微微停顿了一下。
第57章
事情其实很简单。
无非就是官商勾结,互相利用牟取私利。
商借官的势,官借商之手分一杯羹。这些年打仗,为了支援边境,颜氏的日子都难过了些,在生意之上也没了先前的胆量和魄力。
颜珩舟作为家主步步为营,殚精竭虑。看上去风光,内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但是温家不同。
温家早些年只能算是豪富,底蕴地位却远不如颜氏。是近些年开始做起贩盐的生意,才逐渐做大,成为江南名声赫赫的富商之一。
燕朝实行盐引制度。所谓盐引,就是盐商从朝廷获得的贩盐凭证。
一般来说,每年的盐引数目都有定数,只是近些年朝局混乱,原先依例可循清晰可见的贩盐生意,却逐渐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其一,便是盐引的分配。
密报中,简单地对近两年盐引的数目分配进行了归账,发现对于温家,盐引的发放似乎格外“慷慨”,审核也格外宽松,以至于温家获得了大量的盐引,几乎是发了一笔横财。
其二,还是和打仗有关系。
打仗需要粮食,在战事最吃紧的一段时间内,为了能让边关有充足的粮食供应,盐引的贩卖曾经开放粮食购买的途径,换得的粮食直接运往边境。
但是……
李昭漪抬头:“他们真的给了吗?”
“账至少是做平了。”颜珩舟道。
他耸了耸肩,“实际……谁知道呢。或许小琅的情夫知道吧。”
“呃。”他说,“我什么都没说。”
李昭漪:“……”
云殷若有所思:“原来陛下喜欢玩这种。”
“也不是不行。”他道。
李昭漪:???
手上的大髦直接砸过去,云殷一把接住。一旁的颜珩舟对着发小翻了个白眼,就听李昭漪道:“所以,是那个按察使?”
两人俱是一怔。
云殷最先反应过来,舒展了眉眼。
他道:“是。”
现如今,李昭漪的反应速度和联想能力早已超出了他和蔺平的预期。
遇到事情,他能看懂表面文字底下的深意,也能快速地和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联系起来,譬如他和云殷说开的第二天,影卫进来的那个没头没尾的奏报。
话说到这里,事情已经清晰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