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涿然流光
顾少白失望地叹道,“嗳,看来这顿接风酒是吃不成了呢!”
莫冉呵呵一笑,“得了,‘德瑞楼’烤鸭,走起!”
车轮之声辚辚而起,不一会儿,就转进了玄武大街。
已近深秋,玄武大街两旁金黄的银杏树叶纷扬而落,在地面铺了厚厚的一层,极目望去,萧索离愁,无边无际。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莫冉问道,“何事停车?”
车夫答道,“小侯爷,是沂亲王的马车。”
莫冉与顾少白对视一眼,他轻声道,“是沂亲王,我需去行个礼才好。”
顾少白点点头。
莫冉一掀轿帘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一辆桐油青壁大马车静静地停在路中央,铁木车轮车辕包着铁皮镶着金钉,四角垂下枣红流苏八宝结,正是沂亲王府的马车。
他站至车前,拱手道,“莫冉见过沂亲王!”
一名护卫卷起翠竹车帘,露出正襟危坐一身朝服的慕清沣。
他见是莫冉,微微一笑,“是行云啊,听闻你刚刚去礼部任职,可还习惯?”
莫冉道,“谢王爷关心,不敢说习不习惯,为官之责为国分忧而已。”
慕清沣听了,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错,老侯爷教子有方,小小年纪已懂得是非臣道,假以时日必是栋梁之材啊!”
他顿了顿,又淡淡说道,“太后大寿在即,礼部上下皆案牍劳形,明日便有使臣陆续抵京,此时此刻,行云不是应该在礼部么!”
莫冉心里一紧,此时的确应该在礼部衙署处理公务,幸亏他向上司请了假,要不然今天还真要被沂亲王捉了错处,都说他严明无私,还真不是盖的!
想到这里,莫冉赶紧拱手说道,“回禀王爷,下官与一位朋友有约,已向上司刑侍郎请过假了,一个时辰后就会回转!”
“哦?”慕清沣一挑眉,“朋友?不知行云的朋友是何人哪?”
莫冉偷眼瞅了瞅慕清沣,心中暗道,这沂亲王管得也太宽了吧,我的朋友,和他有什么关系?可是,想归想,又不敢不答。
“禀王爷,下官这位朋友姓顾,名少白。”
就见慕清沣脸上忽然浮起一缕若有所思的笑容,“哦,原来是故人,不妨请出来一见。”
故人?莫冉糊涂了,顾少白与他何时成了故人?
他未及答话,车厢里的顾少白已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躲是躲不过了,只好掀帘子下了马车。
慕清沣看他渐渐走近,一颗心如菡萏花蕾悄然绽放,半月未见,他胖了一些,脸色白净透明,露在外面的手掌已然拆了绷带,看来伤是好了。
顾少白走得近了,他垂着头,正要行大礼,却听慕清沣清清亮亮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少白,不必大礼!”
这一声,亲昵又谦和,与方才和莫冉对话的清冷声音完全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好伤心,两天没更就掉收藏,宝贝儿们要不抛弃不放弃啊!
第60章 灵悯
顾少白就势把微微弯曲的膝盖挺直了,压根儿就没打算真心实意地下跪,他拱了拱手,“草民见过王爷!”
慕清沣愣了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少白啊,你……”
他望着顾三少那冷淡疏离得近乎刻薄的面容,仿佛那些个温柔缱绻的旧时光皆是他自欺欺人的梦境。
他真想跳下马车,揪着他衣领子问一句: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绝情!
顾少白眼睛盯着脚下厚厚的金色银杏叶,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刻意忘记,忘记曾经的自己是如何爱他,如何恨他;也刻意无视,无视现在的彼此吸引,惶然心动……
他再找不到理由,去死去活来地爱一场,也再没有力量去倾尽心力地走一遭。
飒飒秋风起,叶落如雪。
莫冉吩咐车夫将车停在路边,给沂亲王的马车让路。
銮铃儿声声响着,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蹄音,两厢交错间,慕清沣挑起车帘儿往外看,那一袭湖蓝的长衫身影,就那样渐行渐远,却始终没有抬起目光,望向这边,哪怕一眼。
直到那辆青壁车走得非常远了,顾少白方才抬起眼,目光迷离间,仿佛已穿透了车厢看到了他挺直端坐的脊背,听到他仍哽在喉间的一声叹息……
“少白,少白……”在莫冉一迭声的呼唤中,顾少白茫茫然转回视线,眼底怅惘浓如重雾,无论如何都散不去,化不开。
莫冉怔了,顾少白的脸上分明写满了落寞,“少白,你……”
顾少白一掀衣摆,上了车,他静静地靠坐在车厢一角,闭目良久,轻叹一声,“行云,你可曾喜欢过一个人?”
“嗯?”莫冉一呆,他不明白三少爷为何有此一问,正在措词间,又听顾少白道,“喜欢一个人,很累!”
莫冉最近恋上了柳尚书的独女柳眉生,正是单相思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奈何佳人根本不知他落花有意,于是,不由得发出了同病相怜的悲声,“是啊,很累!”
顾少白不知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车帘飘拂,明明灭灭间,阳光扫过他精致雅隽的轮廓,似写下斑驳的重重心事。
想起曾经的自己,被假周沣一天一封信感动,那些字里行间的情意绵绵像一张蛛网,将他困于其中,甘愿受缚,于是,在收到那一幅“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八尺中堂时,便彻底地沉沦进去,沉得万劫不复,沉得粉身碎骨。
谁说,慕清沣不善赋,不善书?他苦笑着摇摇头,欢与痛历历在目,如同泛黄的书页,微风轻轻一拂,便轻易将之翻动,不想重温都不行!
一大一小两辆马车,背驰而行,渐次走远。
这条路是京城最大的茶馆“温素斋”的后巷,二楼开了半扇窗,王似道白面无须的脸隐在窗后,“这就是那位与沂亲王一道回京的顾家三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