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天夜翔
18
18、房日兔 ...
作者有话要说:翌日赵飞鸿早早便起来,收拾好包袱,在门上贴了张字条,嘱咐左邻右舍帮照看着,带游孟哲一路出来,于芦河处坐船北上,前往京师。
时值开春旱期,寒江上游枫山处还未破冰,浅浅不到六尺水,芦苇一片枯黄败色,偶有几只水鸟飞过。赵飞鸿先是搭的大船,北上第一波去江州的人甚多,俱是行商货郎之辈,大船里熙熙攘攘,十分吵闹,到处都是人。
赵飞鸿坐在船内偏僻处,双手搁在膝头似在练功,又似在闭目养神。游孟哲凑到船舱的篷边,把篾抠开个洞朝外看景色。
“小子。”侧旁有老人递来个包花生,说:“给你爹。”
游孟哲手肘碰了碰赵飞鸿,随口道:“喂,爹。”
赵飞鸿忙接过花生点头感谢,与那老头斟了两杯小酒,随口闲聊,旁的人问他上何处去,赵飞鸿道:“带他上京访友。”
“年轻人。”老头子捋须道:“常走走是好的,他娘呢?”
游孟哲说:“我娘翘了,他是我娘姘头。”
老头子:“……”
赵飞鸿一哂道:“我是他师父。”
老头子又道不妨不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赵飞鸿谈吐极有风度,两人聊了几句,整个船舱里所有乘客竟是停下交谈,整个船舱,都听着赵飞鸿和那老叟闲聊。
“天下太平,江湖方能起风波。”老叟笑道。
赵飞鸿道:“自古俱是如此,乱世攘外,治事安内,若非治世,中原武人又怎有心思打打拼拼?”
游孟哲见那老叟背着个药篮,腰间还别着把采药锄,料想是个当大夫的,见惯武林人厮杀,也治过不少病人。
一妇人笑道:“我儿子倒是喜欢听武林英雄的故事。”
众人又道是啊是啊,一年轻人笑道:“飞檐走壁,练轻功,夜盗皇宫玉玺,这些都是真的么?”
赵飞鸿笑了笑,说:“你信就是真的,不信便自然没这回事。”
老叟喝了口酒,道:“朝堂,江湖,有什么动荡,都与百姓无干。”
赵飞鸿点头道:“正是这么说,大家有饭吃,有衣穿,谁管他龙庭天子,江湖教主是谁?”
游孟哲听得好玩,把一枚花生趁赵飞鸿开口时朝他嘴里扔,一弹,赵飞鸿刚想再说什么,花生咻一声飞去打在他唇上,这一下所有人哄堂大笑。
“小儿顽劣。”赵飞鸿随口道:“见笑了。”
船上乘客又各自闲聊起来,赵飞鸿没有怒责游孟哲,游孟哲也无所谓,搬着张小板凳凑在篷外张望。赵飞鸿则与那老叟摆了个秤,对坐下棋,游孟哲看他一脸正经的模样,只忍不住想整他,却又不知道怎么折腾他好。
片刻后游孟哲无聊了,过去左推推,右摸摸,赵飞鸿也不说话,一手下棋,腾出一手挡开他。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游孟哲好生没趣,指指点点,去抢赵飞鸿的黑子。
老叟只是笑而不语。
赵飞鸿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别胡闹。”
游孟哲忍不住又伸手去揉赵飞鸿,又揉又蹭,恨不得钻到他怀里,赵飞鸿一手制住他,扣着他脉门朝棋秤上一按,游孟哲终于消停了会。
“究竟要做什么?”赵飞鸿不悦道:“别以为不会揍你。”
游孟哲无聊地说:“哦。”
“你徒儿在撒娇。”老叟莞尔道:“这都看不出来?收官。”
游孟哲满脸通红,坐到船头去,片刻后赵飞鸿与那老叟点棋,乌篷船靠岸,人潮熙攘,好几艘船停在江州外寒江渡口,正是年前游孟哲初至江州之处。
赵飞鸿边走边道:“先吃了晚饭,在城中歇一宿,明日雇辆车走官道上京……游孟哲!安份点!”
赵飞鸿连名带姓这么一喝,游孟哲忽然别有种亲切感,停了去扒赵飞鸿肩膀的动作,哈哈大笑,赵飞鸿揪着他衣领,随手搭在他肩上,两人进城去。
赵飞鸿完全没有半分武林盟主的大侠范儿,一介布衣,与自己小徒弟勾肩搭背,也说不出像什么。沿路朝游孟哲讲述江州城的历史由来,听得他眼睛发亮。
赵飞鸿道:“江州古称‘胭脂坊’,两千年前,这里还只是一个寒江边的小渔村,也是北周国的南边界,寒江南边,俱是不通教化的蛮夷之地。两千年前渔村居民渡江过去,在南境云梦泽国采拮红蓝花,回来制成胭脂。商贸一通,此地才逐渐繁荣起来。”
游孟哲道:“我知道,后来还有七骑之乱。”
赵飞鸿点头道:“匈奴七部攻陷司隶,帝君逃亡,北方的经贸与农耕大城转向江州,南北江山割据各半,中原大地陷于战火。六十年后,南朝集结大军反扑,将匈奴人再度赶出了塞外。”
赵飞鸿搭着游孟哲肩膀,穿过十里繁华长街,游孟哲听得专注,仿佛乱世金戈铁马,一副征战沙场的大画卷就在面前。
赵飞鸿微微笑道:“心驰神往?”
游孟哲说:“你知道的真多。”
赵飞鸿说:“当年我从书上看到这段,心思也如你一般。后来江州逐渐发展成现在的繁华模样……”
赵飞鸿与游孟哲在市集上四处逛,游孟哲道:“你要买什么?”
赵飞鸿道:“不买什么,带你看看,你要买什么,随意就是。”
“喏。”赵飞鸿笑道:“那边还有象。”
游孟哲抬头张望,见那西域商人还在,象也在,说:“我知道那玩意儿,南蛮的怪物,他的象要卖一千两银子呢!”
赵飞鸿作了个惊讶的口型,说:“一辈子也赚不得这么多。”
游孟哲哈哈笑,两人穿过集市过来,赵飞鸿一手搭着游孟哲肩膀,另一手摸了摸大象鼻子,像在逗它。
游孟哲道:“你怎这么穷?”
赵飞鸿哂道:“钱财身外物,穷归穷,但也养得起你。”
游孟哲:“你那把兄弟是不是挺有钱。”
赵飞鸿说:“远山家中乃是西川大户,后迁到京城,确实很有钱。”
游孟哲道:“怎不找他要点钱花?他这般豪富,你又这般寒酸,怎么认识的。”
赵飞鸿扬眉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岂有以贫富论交的道理?”
游孟哲在一家绳摊处停下脚步,那摊子专卖剑穗,刀穗,以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鞘,剑鞘等等,太平盛世,四处都有爱佩剑的公子哥儿,游侠风气逾盛,连带着武器饰品生意也十分好。
“这个怎么卖。”游孟哲拿起一个匕首鞘,随口问道。
“二两银子。”老板笑道:“少侠看上的可都是好货。”
“二两!!”游孟哲夸张地大喊道:“二两银子我能给你打一箱!!”
赵飞鸿:“……”
换是从前,游孟哲说不得随手掏个五两银锭朝摊上一扔说不用找了,然而这些日子里跟着赵飞鸿,竟不知不觉喜欢砍价。赵飞鸿杀价也带着一股无所谓的风度,说玩笑话时像在揶揄,然而游孟哲一杀价就带着浓浓的市侩,一股油滑之气显露无余。
赵飞鸿:“你要匕鞘何用?”
游孟哲随口道:“送人,罢了,不在他这买,去别家看看。”
老板忙道:“哎小哥你给个价嘛……”
赵飞鸿和游孟哲走开一会,又搭着肩膀转回来,游孟哲说:“这是做什么用的?”
游孟哲指着一个银箔制的圆弧,老板道:“这叫棍腰,一把齐眉棍上镶两片,威风得很!小哥你俩父子都用棍,再合适不过了!五钱银子一片!”
游孟哲斜眼瞥赵飞鸿,两人背后都斜背着兵器,赵飞鸿的是乌金棍,游孟哲的则是竹棍。赵飞鸿说:“你喜欢买就是。”
四片银箔,二两银子,游孟哲说:“我给罢。”
赵飞鸿掏出个小银锭扔在摊上,老板笑开了花,接过二人兵器,摊后就有铁砧小火炉,就着敲敲打打,几下把箔烫在棍身头尾,游孟哲双手交互,从身前至背后抡了个圈,又从肩后抡回来,银光闪烁,引得集市上人大声叫好。
赵飞鸿耍了个棍花,乌金棍抖出一道银月般的光泽,那一下更是彩声雷动。
游孟哲道:“我的银两呢?还我些,我还买点送人。”
赵飞鸿收起乌金棍,莞尔道:“到处留情,你买就是,买得起。”
游孟哲选了个刀穗想送给余长卿,又选了个做工精巧的匕鞘给孙斌,九龙同心结剑穗给游孤天,却不知给宇文弘捎点什么,正为难时忽见一副黄铜指套,只有食中二指。
赵飞鸿道:“这是练截脉金刚指用的。”
“客官好眼力!”那老板道。
赵飞鸿:“你要给宇文弘捎个也无妨。”
游孟哲数了数,共八两银子,赵飞鸿讨价还价片刻,七两成交,游孟哲道:“刀穗剑穗分不出,你帮我在中间小玉牌上刻个姓氏罢。”
老板点头,取来针般大的刻刀划字,又用墨笔涂好,赵飞鸿便带着游孟哲去住店。
一只鸡二十文,一贯钱是五十只鸡,五十只鸡一两,这里足有三百五十只鸡!游孟哲想到忍不住心疼,又偷瞥赵飞鸿脸色,花人这许多钱挺不好意思的。
然而赵飞鸿也不像穷人,住的更不像余长卿寒酸,吃的也不错,还特地带游孟哲去茶馆听了会说书。
游孟哲听茶馆先生讲前朝逸事听得津津有味,却见赵飞鸿带着笑意,料想他早就听过了,不过带自己来玩而已。
听了书出来,大年初二晚上,集市繁华如昼,花锦楼在江州也有分号,游孟哲主动道:“师父,我请你进去喝酒听曲儿罢,这是我家的产业。”
赵飞鸿淡淡道:“你自己去玩罢,我在外头等你。”
游孟哲:“我真的进去了哦。”
赵飞鸿袖子一抻,在门口站着,游孟哲无计,只得出来拖在他身后走,说:“算了。”
上一篇:重生:风帆一点万千回
下一篇:铜钱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