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何其多
梅夫人恨铁不成钢,自己操持内帏向来没有一丝不妥当的,种种手段这女儿没学到半点,脾气却比自己还大,梅夫人看着秦珍一脸不通透的样子心中怒意更盛:“芍药她娘跟着我,她哥哥跟着你弟弟上学,芍药一家子都攥在我手里,她性子又和软,多合适的陪嫁丫头!到时候跟着你去了章家你用着也放心,等你将来身子不便时让姑爷收了房也无碍的,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倒让你一下子配了人……”
梅夫人越说越气:“你办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你姑母还在府里,她要是知道你这么不能容人……你气死我算了!”
秦珍一听也后悔了,讪讪道:“太太之前也没跟我说……我哪里知道了?”
梅夫人懒得再多话了,叹了口气道:“儿女都是前世的业障……罢了,我再寻别的人,刚交代你的可记住了?”
“记着了记着了。”秦珍忙不迭的跟答应着,见梅夫人神色稍霁笑了下,“太太刚跟我说的东珠……”
梅夫人疲惫的摆摆手:“知道了,明日给你送过来。”
……
潋淞园里秦晏将拜帖写好摊在书案等着墨迹干透,福管家将梅夫人刚送来的补汤放在桌上,低声道:“太太刚让人送来的。”
秦晏看也没看低声道:“倒了。”
福管家点了点头,立在一旁犹豫了下低声道:“少爷……我想了好几遍,还是觉得不妥,大小姐已经不算小了,转眼就要及笄,单是二小姐赶在大小姐之前定亲就能让人诟病,更别说年纪大了,这……”
“那也比随意嫁了让人折辱的强。”秦晏静静的看拜帖淡淡道,“尤白元尤将军曾与我外祖交好,尤太太还是我母亲的干娘,外祖父走后他没少帮扶,如今尤将军当上禁军首领,在京中越发说得上话了,有他在,有些事好说一些。”
福管家点点头:“少爷向来不打没准备的仗……对了,今天那荆谣跑过来跟我讨要一年的月钱,这不像话啊,我没给,少爷,这孩子在路上看着还不错,但这事……别是想跑吧?”
秦晏微微沉吟:“不会,在这里他能吃饱能穿暖,出去了将钱花光了再要饭?他又不傻……我这几日忙的没顾上他,他想要就给吧,左右没几两。”
秦晏想了想又道:“派人盯着他,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福管家答应了去了。
翌日一早秦晏命人将那封拜帖悄悄的送到了尤府,尤白元看见后当即回了一封信让人送了回来,秦晏看着尤白元的回信放下心来,外祖父结交的人总是不错的,秦晏将信烧了,福管家上前笑道:“尤将军当真念旧情,知道是少爷送来的帖子连忙命人将我们叫进去了,好一番询问,尤将军说了,明日定然要来的。”
秦晏点点头,福管家上前一步低声道:“昨日我将银子给荆谣了,他知道今日我们要出去就黏着说也想出去,我答应了,出了门他就不见人影了,我命人盯着……他沿着状元胡同转了半日,见医馆就进,将那六两银子全买了药材了。”
“买完后他躲到一个僻静胡同里将那一包包的药材全拆了,翻腾了个底朝天,折腾了半日又将药材全装到麻袋里,随手扔到护城河里面去了!”福管家一脸疑惑:“他这是想做什么?” 秦晏微微蹙眉没再说话,半晌低声道:“知道了。”
晚间梅夫人照例又送了一碗补汤过来,荆谣在外面野了一日,回来后收拾好头脸跟着进了书房,早早的守在外面,等到梅夫人的丫头送补汤来时忙不迭的接了过来,转过曲曲折折的八折镂空大屏风,躬身送了进来。
荆谣清秀的小脸微微泛白,手有些抖,小心的捧着描金汤盅,低声道:“少爷,这是太太刚让人送来的补汤。”
福管家在一旁眼皮也没抬一下,更懒得上前伺候,梅夫人为显贤德每日雷打不动的送补汤来,秦晏从未喝过半口,谁知今日秦晏却放下了书抬头道:“端过来。”
荆谣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单薄的身影微微晃了下,怎么会这样?!
荆谣的指尖死死的扣着汤盅,抖声道:“少爷……不是向来不喝么?”
秦晏看着荆谣淡淡道:“好好的补汤,倒了多可惜。”
“不……不用倒。”荆谣呼吸愈发急促,咽了下口水,轻声道,“荆谣福薄……未曾尝过补汤是什么味儿的,少爷……赏给荆谣吧。”
秦晏定定的看着荆谣,心中抹过一丝不忍,他起身一把拿过荆谣手中的汤盅,打开汤盅往书案上放着的一柄银质松柏镇纸上滴了几滴,镇纸瞬间变得乌黑,福管家吓出了一身冷汗:“这……这里面有砒霜!”
奉晏将汤盅放下,擦了擦手低声道:”为了寻这点砒霜,买了不少化疲散吧?"荆谣没想到自己的周全计划早就被秦晏看透,腿一软,小小的身子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第六章
“你先跟福管家磨了半日,要走你一年的月钱,之后混出府去了医馆,你不敢直接买砒霜,就选了些有砒霜的药方。”秦晏细想起来越发觉得荆谣心思缜密,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竟然做得出这样的事,“如此就是以后事发别人去医馆寻案底也找不着证据了……之后你将药材中的砒霜挑了出来,剩下的扔进了护城河,而后你守着今天接补汤的差事,趁机将砒霜下了进去……我说的都没错吧?”
荆谣怎么也没想到秦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脸色惨白无比,半晌点了点头:“是……”
秦晏差不多明白荆谣的心思,但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问道:“你……这是要栽赃给太太?你不要命了?!”
秦晏已全然知晓,再瞒着也没用了,荆谣虚脱一般,点了点头道:“这几日……我听说了府上的事,这个时候……要是传出太太毒害少爷的事来,少爷可以此为要挟,推掉大小姐的婚事。”
荆谣抬头看向那盅补汤抖声道:“荆谣无能,知道少爷受此大辱却帮不上半分,唯有如此了……少爷,荆谣命贱,不值什么的……”
秦晏心里狠狠的疼了下,他当日不过是赏了这孩子一碟点心,何德何能让他为自己豁出命去?!
福管家现在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他心里先是感念荆谣大义,随即又忍不住想……若今日荆谣真的喝了这碗汤死了,那明日之事会顺利很多,死无对证,这个当口上梅夫人是说不清的,不管是真是假,就是为了外面的流言好听老爷也会退让。福管家抬头看向秦晏,现在只要秦晏一句话,荆谣是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秦晏看了荆谣一眼,抬手端起汤盅将汤水尽数洒进白瓷笔洗中,荆谣失望的“啊”了一声,福管家心中叹了一口气,秦晏将汤盅随手丢在一旁低声道:“今日之事你们都给我忘了,谁也不许再提起,荆谣……”
秦晏心中感动,有心安慰他几句,又怕说多了他更要为自己卖命,秦晏摆摆手对福管家吩咐道:“这几日好好看着他,不许他再出书房。”
福管家点了点头带着荆谣下去了。
荆谣被福管家拖出书房时还在扭着头看秦晏,一双墨色眸子里尽是不甘和担忧,秦晏心里好像被小猫挠了下似得,来日若能顺利出府,他定然不会再将荆谣当个寻常小厮。
翌日一早秦晏就去了寿安堂,里面秦敛正同梅夫人用早饭,两人一听是秦晏来了都有些头疼,秦敛叹了口气:“罢了,让他进来吧,你们都下去。”
下人们悉数退下,秦敛放下碗筷沉声道:“又怎么了?”
秦晏也懒得废话,直接道:“思儿同章云烈的婚事……作罢就作罢,我认栽了。”
“怎么说话呢?!”秦敛简直觉得不可思议,秦晏是疯了不成?大早晨的跑过来堵心自己,什么叫认栽?秦敛拍桌怒道,“你现在还有没有点规矩?!你当真以为我打不动你了?”
秦晏冷冷一笑:“不敢,我今日就是来跟父亲说一声,章云烈的事就算了,秦思不嫁他以后再寻佳婿就是,但梅文巧……”
秦晏凤眸一扫,看着梅夫人冷冷道:“我就是把秦思掐死了也不会让她嫁给梅文巧,秦思的婚事将来要由我做主,别人少动心思!”
梅夫人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这“别人”肯定说的就是自己了!梅夫人当下就要反驳,秦晏又道:“章云烈的事我已然吃了大亏,不要欺人太甚!我没有什么好性子,这些年我真的在意谁父亲不是不知道,以前我投鼠忌器,若有朝一日宝器碎去,我
会做出什么来……我自己也不知道。”
秦敛被秦晏气的一把胡子就要炸了,秦晏正戳中他的软肋,秦敛也是担心这点,只可恨秦晏如今身有功名,自己想做什么都要顾忌三分,又不能真的将他软禁起来,更无法捂住他的嘴,自己初入内阁,若这个当口上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来……秦敛颇为头大,心中恨的无法,压低声音威胁道:“反了你了!你老子倒台了于你有什么好处?!”
“思儿嫁的不好于你又有什么好处?!”秦晏上前一步逼问道,“我真是不明白,思儿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她性子和婉,又从未像我一般忤逆过你,你何必非要把她往死路上逼?!今日我索性将所有话都说开了!只要思儿定下的人家我不满意,定亲当日我就将思儿吊死!好过她嫁过去后零碎受罪,拼的我被斩首,也要将你逼死原配嫡女之事大白天下!”
秦敛心中大震,他素来知道秦晏性子刚烈,却没想到秦晏手段竟如此阴毒,秦敛一腔怒火被秦晏吓掉了大半,强撑着斥道:“梅文巧怎么了?他是你舅舅的嫡子!身份比思儿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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