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鼻子狗
玥琴在叶府做下人,月钱不少,家里的两个弟弟都在读书。也不奢望他们能考得上进士,若是两个里面有一个能中举人便已是祖上烧高香了!
方勤见赵宝珠在床上哼唧着睡得不安慰,道:“解酒汤熬上了吗?”
方理道:“齐嬷嬷刚才去后厨煮上了。”一听赵宝珠中了进士,齐嬷嬷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喜气洋洋地就去了。
方勤见赵宝珠似是觉得热,一个劲儿地拿手去解衣领,道:“要不然还是烧点水给他擦擦?”方理闻言一点头,回身出去端热水来。
躺在床上的赵宝珠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现在只觉得之前喝进去的酒都变成了烈火,先从他的胃里烧起,然后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头也晕得厉害。
黑暗之中他只能隐约感到似是有人在搬动他的身体,将他放在了床上,腰带被解开,身上浸满了酒气的外袍被脱了下来,耳边隐隐有人声响起:
“我给他脱鞋。”
“再往这边点儿……哎呦看着脖子红的,喝了多少……”
“水呢?水端过来……”
有点吵。
赵宝珠蹙了蹙眉头,他现在晕得厉害,就想静静地睡一会儿。然而其他人却像是不想放他睡觉似的,将他搬来搬去。
屋里的喧闹不知持续多久,接着忽然一瞬,环绕在他周遭的人声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净。
屋里气氛似是一下凝固了,门外院子里夜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忽然变得明显起来。
赵宝珠觉得不吵了,眉头缓缓松开,睡意更深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些许杂乱脚步声。像是有些人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了,接着,一个更明显些的脚步声一路走到了他的床边。
一只微凉的手碰了碰他的脸,
赵宝珠一颤,在梦里哼哼了两声。
那人似乎是以为将他弄醒了,没有说话。赵宝珠扭了扭头,睫毛颤动了几下,终究是没睁眼,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一歪头又睡过去了。
半响后,一道略显低沉的男声传来:“喝了多少?”
方勤的声音响起:“一坛女儿红……我们四个分了,后来他又喝了几壶清酿。”
他有些发抖的尾音消失在空气中。房中又是一阵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赵宝珠在睡梦中感到那只冰凉的手又贴了上来,*先是轻轻碰了碰他通红的颈侧,近而向下,轻轻撩开了他的衣领。
有人说:“解酒汤。”
屋内又是一阵脚步声。
不久后,赵宝珠感觉到一只手伸过他的背部,将他整个人搀了起来,靠在了一处坚实的胸膛上。一阵熟悉的冷香弥漫而来。赵宝珠靠在人怀里,依旧昏睡着,潜意识中却隐约觉得有些像是叶京华的气味。
是少爷回来了吗?
赵宝珠在半梦半醒间想道。
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背后的手臂将他搂地很紧,赵宝珠听到陶瓷互相碰撞的清脆声音,片刻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
赵宝珠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唇,感到什么温热的东西顿时顺着他唇中间的流入口中,有些微苦,带着草叶的清香。
赵宝珠吃多了酒,此时正渴得慌,于是也顾不上苦不苦了,喉结上下滑动,咕嘟咕嘟地就将送到他唇边的汤水全部喝了进去。
抱着他的人似乎满意于他的配合,极轻地笑了一声。
赵宝珠闭着眼睛不知喝了多少,终于没再有汤水送上来。遂听到嗑嗒一声,似是空碗被放到了一边。
接着,一只手伸过来,无比爱怜地轻轻摸了摸他的额角。赵宝珠半晕着,只觉得这微凉的手贴在他滚烫的额角上非常舒服,不自觉抬高了脑袋往上蹭了蹭。
此时,方勤的声音再次响起:
“少爷……水来了,我来给他擦擦吧。”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那些微苦的汤水下肚,赵宝珠更困了,在寂静中坠入了梦乡,没一会儿又被酒热烧得醒了过来,迷糊之中感到有人将他放了个面儿,正用温热的帕子擦拭他的背部。
那动作很轻,一点点蹭过他被酒蒸红的皮肤。不一会儿,他的鞋袜也被脱掉了,双脚被浸入热水里。赵宝珠感到有人捉住了他的脚踝,拇指在他的脚背上蹭过,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轻轻将他的脚转了个方向。
那个跟叶京华极像的声音响起:
“脚上怎么回事?”
过了半息,方勤略带惊慌的声音才响起:“这、这怎么……许是在什么地方碰了。”
提问者似乎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捏着他脚踝的手有些用力。有修长的手指滑过他的脚背,带了些许刺痛感,赵宝珠在睡梦中感到了这份疼痛,轻轻哼了一声。
那人像是感到了他的不适,放过了他的脚,淡声道:“明日叫大夫来。”
方勤似是应了声是,但赵宝珠已经听不清了。酒热稍稍退了,浑身让他感到不适的热度渐渐放缓,变成了舒适的温热。不知何时,他被放回了干燥柔软的被褥里,
睡意逐渐上涌,赵宝珠不再哼哼了,在坠入睡梦之前,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赵宝珠没听清,他彻底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转而望见了爹爹在田里劳作的身影。太阳很大,汗水打湿了爹爹身上的短褂,赵宝珠看到自己跑了上去,攀住了爹爹的背,告诉他自己考中了。
结果他一扑上去,爹的背影就跟水中的月亮一般散开来,赵宝珠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落到地上,却忽然被一双手臂稳稳接着。他顺着看上去,眼前出现了叶京华的脸。他如往常般穿着一身白衣,眉眼璀璨,宛若画中人一般,含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虽然他没有说话,赵宝珠却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考中进士感到高兴。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微笑着,又过了一会儿,叶京华的面孔忽然越来越近——
第42章 长大了
次日,赵宝珠起来,坐在床上发了好一阵的愣。
齐嬷嬷的解酒汤煮得极好,他一觉起来来神清气爽,身上没有半点儿不适。穿的衣服也是换过的,现在他正穿着常穿的寝衣,被褥也清爽蓬松。
赵宝珠低下头,轻轻拉开了盖在肚子上的被子,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不得了,赵宝珠的脸’腾’得一下涨红,飞快用被子将自己罩住。
赵宝珠羞愧难当。
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爹爹教过他,村里一些大点儿的男孩子也早就有过了。
赵宝珠满面通红,跟小时候不小心尿了床一样慌张,羞愤交加地往自己大腿上拍了一巴掌、怎能做出这种事!真是不要脸!
而后他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这等丑事,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了!
赵宝珠跌跌撞撞地往床下爬,却因着太着急绊住了裤脚,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咚!”
一声闷响,赵宝珠疼得龇牙咧嘴。但他片刻都不敢歇,赶快一骨碌爬起来,换了干净的裤衩,接着把脏了的床褥全都一股脑扒了下来,准备自己先去洗干净。
然而赵宝珠才抱着东西准备往外边儿去,就迎头撞上了来查看情况的方理。
方理一把拦住他,低头蹙眉:“你干什么?一大早风风火火的。我刚才听到好大一声,你摔了?”
说罢,他看到了赵宝珠怀里的那一团东西,神色愣了一下,奇怪道:“你尿床了?”
不怪他这么想,赵宝珠昨天着实是喝了不少。方理以为他是喝晕了不知道起夜,尿床上了。
赵宝珠红着一张脸,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不、不是……那个……”总不能说他自己尿床了吧?但是要把事儿说出来感觉比尿床更丢人——
“我、我去洗干净!”
赵宝珠说不出个所以然,闷头就要往外面出。方理长手长脚地将他拦住,一把便将东西抢了过来,低头略略一看,情况就明了了。
他微微挑起眉,瞥了眼赵宝珠就差把自己埋到地里去的小模样,轻笑了一声:“这有什么。”他笑了笑,伸手在赵宝珠肩膀上捏了一下:“躲着我干嘛?我又不会嫌你。”
赵宝珠还是很不好意思,低着头嚅喏到:“床上……都脏了……”
方理见状笑得更开怀,往赵宝珠背上拍了两下:“没事儿,我快快帮你洗了就是。”
赵宝珠闻言有些动容,睫毛颤了颤,流露出些许感激之色来,他是真怕把人家的地儿脏了。方理待他如此亲切,让他心中十分妥帖。
然而赵宝珠这份感动并没能持续多久,又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房前,是方勤:“你们一大早在这儿堵着干什么呢?”
方勤问。方理一看他来了,竟然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东西拿给他看:“你看看,宝珠昨晚上——”
“啊啊啊啊——”赵宝珠简直要炸了,立即跳起来三丈高:“不要看!你怎么能——”
“什么事?”方勤先是被赵宝珠这幅红透了的模样吓了一跳,接着扭头一看,神色一下子变得玩味起来,揶揄般地暼了赵宝珠一眼:“我道是什么,原来是这事儿。我们宝珠也是个大小伙子咯——”
方理也跟着笑:“可不是,他也不小了。刚才还害臊来着,想自己拿去洗了。”
赵宝珠被他们打趣的脸上都要烧出火来。方勤见他不好意思了,顾忌着赵宝珠脸皮薄,便清了清嗓子,打算将话题扯开。
然而就在这时,邓云一个闪身出现在了门口:“你们凑在一起说什么小话呢?”
赵宝珠:!!!
·
一阵笑闹之后,赵宝珠都快被他们弄得没脾气了。
邓云嘻嘻哈哈地勾着他的肩膀,刚好好打趣了赵宝珠一番,现在在说自己当年的光辉事迹:“你这才哪到哪,我当年那一晚——”
方勤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出言斥道:“差不多行了。”而后他又挑剔地上下扫了邓云一眼:“能不能先把你自己的衣服穿好?”
邓云昨日没人照顾,今天起来之后才沐浴更衣,又因为没喝醒酒汤,半边脑子还在嗡嗡地痛。他毫不在意地摆了一下手,继续和赵宝珠挤眉弄眼:
“跟哥说说,你昨晚梦到什么了?”
赵宝珠闻言一愣。
方勤和方理也是一愣,接着脸色一变,齐齐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邓云。
这个傻子又来坏事!这也是能问出口的?
方勤用紧张的眼神看向赵宝珠,昨日他们将人带去了腾金阁,少爷就已经很不高兴了,如果这时赵宝珠嘴里蹦出哪个女人的名字,亦或是昨日的西域胡姬,那他这颗项上人头是真的可以不要了!
幸而赵宝珠沉默了片刻,茫然道:“我不记得了。”
他昨晚似是梦见了什么,但一醒来就全忘了。
方勤、方理两兄弟齐齐大松了一口气,颇有些逃出生天之感。邓云却很失望,’啧’了一声道:“你说你,这么重要的事儿都能忘——”
方氏兄弟现在恨不得把邓云一板砖拍晕过去,见他还要胡说,两人气势汹汹地上前,正要把他拖下去就地正法,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有人轻轻在他们身后清了清嗓子,赵宝珠回头一看,顿时惊喜道:“李管事!”
在他们身后站着的正是多日未见的李管事。只见他依旧穿着代表管事身份的藏青色袍子,脸上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们,轻声道:“一大早的不干活,都在这儿干什么呢?”
几个大小伙子的皮一下子就绷紧了。这几日叶京华和李管事都不在,他们都松散惯了。李管事面上带着假笑,背着手一步步走到几人面前,接着脸色骤然一变,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