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册 第20章

作者:上灵 标签: 相爱相杀 轻松 HE 古代架空

岛上的树虽然并不枝繁叶茂,但胜在很高,在底下行走时尚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等到两人施展轻功爬至树顶,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传入鼻间。

树干上还有大片深色的痕迹。

容欺辨认了一番,发现是已经干涸的血。树的几截枝干都已断裂,仿佛曾有猛兽在此搏斗,留下一片血腥狼藉。

衣角便是挂在其中一根树梢上的。

容欺的心沉了下来。

这里的所有痕迹都表明,此地曾发生过一场决斗。联系方才被压折的大片草地,他基本可以确定,衣角的主人必然遇到了大麻烦。

他们又在附近探查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容欺看了看天色,率先提出返程,临走前,他取走了那片衣角。

回到住处时已是黄昏,两人的心情都称不上好。

“这次出海,我带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经过选擢的高手。”容欺用指腹勾描着衣角上的火焰图纹,回想林间的情景,道:“不可能是野兽。”

野兽再凶猛,凭借的也是尖牙利爪,敌不过武林高手。

那便只能是人了。

顾云行生起火堆,没有开口否决容欺的猜测:“方家功法轻简精妙,手段平和,交手后的场面不会这般难看。”

那艘船上有船员,还有离火宫弟子,而能与离火宫弟子起冲突的江湖人唯有方敛了。

容欺与方敛交过手,知晓顾云行没有胡说。他在船上对方敛做了些手脚,以方敛受限的身手断不可能是离火宫精英的对手,就算侥幸胜出,也决计弄不出这样惨烈的场面……不过——

“轻简精妙?是花拳绣腿吧。”

顾云行不置可否。

“也不知道方敛是如何当上的武林盟主。”容欺收起衣角,随手从地上拿起一根枝条,边拨弄火堆,边故意讽道:“自从没了方元磬,方家便一年不如一年了。”

顾云行脸色微沉:“容右使慎言。”

容欺目光一闪,想起眼前之人与方敛的关系,心中不禁冷笑:本来就是武功比他差,还不许他说实话了?

但对方生死不明确实是因他而起,容欺不想在这个时候故意惹怒顾云行,于是闭上了嘴。

顾云行道:“你就没有想过,方元磬坐拥《天元册》这样的精妙功法,为什么却不传给一双儿女吗?”

枝条蹦出火星,发出噼啪响声。

容欺睨了他一眼:“你还真会见缝插针,说教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他的语气较之方才也冷了几分:“可惜我听不得劝,白费顾门主的苦心了。”

顾云行沉默不语。

容欺:“你也不必担心,比起《天元册》,现在我更希望能看见一艘船。”

顾云行:“……也是。”

容欺抬手扔了枝条,枝条落进去,很快便窜出一道火苗,慢慢燃为灰烬。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大风渐起,周身气温也降了下来。

“真是越来越冷了。”他烦躁地拢了拢衣襟,余光瞥到顾云行仍稳稳端坐在石头上,道:“我们入海时是初秋……这鬼地方不会还没到冬天吧?”

顾云行面无表情道:“要是没有船只,右使怕是要与顾某抱团过冬了。”

容欺直言:“说得好像现在没有一样。”

第24章 一片衣角(2)

两人暂时对岛上的“第三人”没有头绪,也无从得知究竟是什么造成了那般血腥的画面。

这座看似宁静的小岛,似乎远没有预想中那般简单。

两人各怀心事,容欺率先回了屋。屋内视线昏暗,好在他已经非常熟悉了,闭上眼摸索过去,就贴着石壁内侧躺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缘故,他总觉得心中难安,辗转反侧几下后,便往外挪了挪。

屋外,顾云行又坐了许久,直到天幕漆黑大风呼啸,这才熄了火堆,弯腰步入。他目力极佳,一眼就望见了蜷在角落里的人——容欺正阖紧了双目,手脚摆放俱是妥帖,像是睡熟了。

顾云行叹了口气,想到这人糟糕的睡姿,就知道现在他还醒着。

不仅如此,对方还破天荒地睡在了他的位置。

“容右使。”顾云行立在“床”前,轻轻唤了一声。

那占着外侧位置的人却连眼皮都不睁一下。

顾云行只好道:“右使大人想睡外侧,总得让我先进去吧。”

容欺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漆黑,只隐约感到身前的阴影似乎更暗些,应当就是顾云行了。于是他侧过身,让出一些距离,足够顾云行爬进去。

顾云行盯着那留出的空当许久,叹气:“右使非要如此,我也只好冒犯了。”

冒犯?什么意思?

正这么想着,就感觉肩膀处搭上了一只手掌,掌心似乎仍带着残留的篝火余热,隔着单薄的衣物传来。

容欺警惕道:“做什么?”

他看不清顾云行的神色,只听到黑暗中对方轻笑了一声。

再然后——

肩膀被人托起,膝弯处伸过来一只手……

容欺:“……”

——整个人被抬了起来。

顾云行并未使多大的力气,将人往内侧挪了挪便重新安放下来,自己则熟门熟路地躺在了外侧。

容欺不可置信地抵着石壁,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顾云行,凭什么我就非得挤在里面!”

“顾某不才,除了武功好些,心肠也不坏。要是遇到危险,定会提醒右使一声。”顾云行轻飘飘一句话在耳边响起,“换作右使……顾某实在是生怕再次被你抛弃,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你倒是了解我。”短短几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顾云行没有说的是:以这魔头的睡相,若无自己兜着,怕是要滚进泥地里去,但他知趣地没提,只是道:“这岛不大,即便有异样也迟早会显露端倪。容右使若是为此心忧,那我们明日继续查探就是了。”

“还用你说!”容欺冷笑道,“万一真有什么人藏身暗处趁我们不备动手,那顾门主可一定要顾好了。”

“放心吧,你我共患难数月,冲着这份交情,顾某必定与右使你携手御敌,共同进退。”

好一句“携手御敌,共同进退”,容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如果真是方敛呢?他落难后兴许有什么奇遇,武功精进也尤未可知。”

顾云行皱眉:“怎么又提起方敛?”

“被杀的是我离火宫的弟子,未必不是方敛动的手。”容欺阴阳怪气道:“就怕顾门主见了故友至交,转头就要弃我而去了!”

顾云行没忍住,伸手拨过这魔头的脑袋,让他正对着自己。

“右使大人多虑了。”

容欺不满地拂开手,十分恼怒——天极门都是这么无礼的吗?怎么这个顾云行总是对他动手动脚!

顾云行:“再不出手,你就要撞上石壁了。”

容欺:“……不用你假好心。”若真是好心对他,又怎么会把他抬进里侧?他也就不会被挤到石壁上去了!

“我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人能弄出这样的拖曳行迹?”顾云行忽然开口再次说起了白日里的事,“那片衣角落在树梢,双方必定在树上交过手,看血迹,应是有人遇难,可我们为何找不到尸体?”

容欺道:“……也许两人交手,一方身亡,而后引来了野兽,野兽将尸体拖走充作口粮。”

这般推测并非没有可能。

顾云行:“但我们并没有在附近找到野兽足印。”

前几日下过雨,也许足印已经在这场暴雨中消失了,但是他们穿梭林间数次,一次都没有撞见野兽。

容欺皱眉:“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小到大,这样的预感帮他躲过了多次危机。他又说道:“无论岛上是有野兽还是有其他人,躲在暗处,总归不怀好意。”

顾云行道:“你若担心,今晚我来守夜。”

容欺一愣,顾云行要给他守夜?

顾云行见他怀疑的神色,叹气道:“容右使,如今你还戒备着我,不肯将我视作同伴吗?”

“同伴?”他好笑地重复了一遍“同伴”两字,道:“说的动听,你又何曾真的将我当作过同伴?”方敛身死,他便是害人的元凶,顾云行与他不共戴天;方敛幸存,他便是多余可弃的那个,顾云行更不可能再带着他一起。

无论方敛是生是死,他和顾云行注定要分道扬镳,更做不成“同伴”。

屋内静了几息。

正当顾云行也准备阖目休息时,容欺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

顾云行侧过头,对上一双虽无焦距但格外精神的眼睛。

容欺道:“顾云行,我忽然又想到一种可能。”

顾云行便静等着他说下去:“嗯?”

容欺没有立即开口,似乎是在犹豫。

顾云行被勾出几分好奇:“怎么了?”

容欺道:“是不是你背着本座偷偷去截杀了我的手下?”

顾云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片刻后点头:“是,趁你夜间熟睡的时候,冒着刺骨寒风,摸黑行得凶。”

容欺:“……”

顾云行摸摸他的脑袋:“睡吧。”

容欺缩了缩脑袋,低声嘟囔了句:“你最好不是。”

没过多久,身侧之人的呼吸逐渐平缓,终于睡着了。

屋外寒风呼啸,唯余毯中的方寸之地隔绝了寒冷,存住一片暖意。

顾云行靠近了熟睡的人,伸手轻搭在对方耳边,借着微不可见的月色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藏起了毒牙的蛇,捂久了似乎也会染上人的体温。

第25章 云行朗空

第二天一早,容欺自睡梦中醒来,隐约意识到时辰不对,睁开眼发现身侧的顾云行半倚着岩壁,仍还未醒。

容欺眨眨眼,仰头凑近些,发觉顾云行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联想起昨夜他说过的话,顿时觉得有些惊讶。这家伙,不会真的在守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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