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皇后 第15章

作者:六安一盏 标签: 古代架空

说着手腕轻轻一挥,“公子,请。”

于陵西甩开上来拉他衣摆的扶桐,冷笑数声道:“看来你是铁了心不肯嫁给我了?”

他早知容从锦和太子有私情,还愿意迎娶他,已经是给了他极大的体面了,偏他不知好歹,做出许多腔调来。

容从锦默不作声。

于陵西心中怒火熊熊燃扰,唇角微微牵起,”不嫁给我,那你又要跟谁成婚呢?“

“圣节大宴,望月楼私会的郎君么?”

于陵西一语道破,容从锦丝毫没料到他竟然知道这段私隐,手指紧紧扣在桌边,双眸微凛心跳乱了一拍,唇边血色都褪了几分。

其实他清楚和皇子在宫中私会,一旦被人察觉,他莫说是和顾昭成婚了,就是望京也待不下去。太子既然有意赐婚他当然不用心急,在府中安坐等着赐婚的诏书就行了。

但是他怎么忍心顾昭几周期待落空呢,还是铤而走险跟他见了一面,盼得顾昭欢心,却不想被人撞见,发现私情的还是于陵西…

整个望京最想要握住自己把柄的人。

这事于陵西十拿九稳,讥讽道:“面上三贞九烈的,私底下还不是不知廉耻的跟人偷情?那人身份何等贵重,难道还会给你一个名分,让你过了正路?”

容从锦脸色时青时白,他不在乎几句嘲讽,但这恰是戳中了他心底隐忧,顾昭身份尊贵,皇室若是赐婚还好,倘若太子反悔嫌弃他名声不佳不肯赐婚…

“我纵使做他的妾室,也不会嫁给你做妻子。”既然于陵西跟他彻底撕破颜面,若是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出了这个门他就会四处宣扬,刹那间容从锦心念数转,微一阂眸面上血色尽褪,再次睁开双眸时,神情却变得极为坚定。

于陵西的要求只有一个,但这个是万万不可能的。

“你!”于陵西勃然大怒,口不择言道,“只怕就是妾室,你爬着也进不去太子府吧。”

太子?容从锦心弦陡然一松。

“是…太子。”容从锦料到关窍,缓缓道,“我与太子私会,你尽可以宣扬得望京皆知,只看太子饶不饶的了你。”

于陵西一怔,腰微不可见的佝偻了一瞬。

容从锦知道自己猜对了,轻抚去衣摆上的褶皱道:“怎么,于公子不敢么?”

于陵西被他一激再也按耐不住,加上他早就想好了后招,当即几步抢上前绕过屏风。

容从锦抬眸,眼底如浸着寒星的湖池。

“我不敢拿太子如何,还不敢拿你是问?”于陵西五指如钩就要握住容从锦的手腕。

他看起来莽撞,其实在心底已经盘算过上百次了,容从锦身边只有一个小巧玲珑的侍女,也拦不住他。他不必真的与容从锦有私情,只要拿他一件亲密物件再借着醉酒的时候在狐朋狗友面前露出,容从锦就不得不与他成婚了。

一来他与容从锦早有婚约,此举虽然对他名声有损但也有限,二来太子也没想过要纳容从锦,最多是一时贪恋罢了,以于阁老的身份,太子也不会真斩断于府根基。

等容从锦成了他的正室,能带来的好处不就都与他有关了么。

容从锦纤细皓腕近在咫尺,于陵西眼中贪光大现!

当啷!却没料到侧坐着的容从锦看也不看,身侧仿佛生了一只眼睛,修长手指搭在于陵西腕侧有如铁钳似的牢牢扣住了他腕内。

变故迅疾,于陵西没能料到,身子被拽得偏斜,脚下还控制不住的往前冲去,去势不减,容从锦上半身微微一倾,让他撞了桌角上。

“啊!”于陵西头正撞在了桌角上,惨叫一声,疼得眼冒金星,额头细汗霎时间就布了一层。

“于公子大约忘记了,我定远侯府是武将啊…”容从锦幽幽道。

于陵西咬牙切齿想要甩开他的手,再来袭上,容从锦扣着他的腕侧穴位指尖微一吐劲,于陵西就闷哼一声极其痛苦的模样身体软倒在地。

容从锦笑道:“是了,于公子只记得定远侯府粗鄙,是滇南来的泥腿子,还惦记着让定远侯府回去切豚肉送你两斤呢。”

“你怎么…”知道。于陵西大惊,险些脱口而出。

容从锦忽然松开他手腕,起身向后闪避。

于陵西愕然想站起身,倏然觉得背后寒风呼啸杀到,来不及转首,一股澎湃力道悍然落在他背心,将他五脏六腑都踹离了胸窍。

于陵西连一声也未来得及吭,直挺挺的向前栽倒。

头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露出站在他背后提着裙摆因为过度兴奋,激动得小脸通红的扶桐。

“没晕,我再补一脚!”正是她一记凌空飞踹横劈在于陵西颈间,将他踹得昏死过去,抚桐迫不及待道。

“晕了晕了。”容从锦连忙拽住她。

扶桐天生奇力,小巧的身躯里蕴含着无限的力气,定远侯府以前常住滇南,有得是武将也没有许多规矩,随手教导两招就是名师传授,扶桐再来一脚以于陵西的体格恐怕半年也爬不起来。

“这是怎么了?”碧桃臂间搭着取来的衣裳姗姗来迟,站在门口惊诧道。

“你上来时门口有丫鬟婆子么?”容从锦问道。

碧桃已经察觉到不妙,连忙掩上房门迟疑道:“好像是多了几个…”

容从锦颔首,转过头吩咐道:“扶桐把他扒光了捆起来,然后从后面翻出去。”

“找个安静的地方放下他,明白么?”容从锦暗含深意道。

“好嘞。”扶桐拍手,把于陵西扒得只剩一条亵裤,用他的外套衣袍将他捆成了粽子,想了想又把他的袜子也脱下来塞进他嘴里。

他们休息的角楼背后是假山和一片郁郁青青的高大树木,扶桐打开窗户,撇了一眼窗下,趁容从锦不注意又在他胸前踹了一脚,才反身拎起于陵西抗在肩上,像扛着一袋粮食似的毫不费力的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公子,那是于公子么?”碧桃站在他身边,猜到几分还没回过神来。

“记住了,我们今日从未见过他。”容从锦轻瞥他一眼,气定神闲道。

“是。”碧桃心中一凛,立即垂首应道。

容从锦换了衣裳。

“笃笃。”扶桐在窗棂上轻敲了两声,碧桃立刻推开半扇窗户,扶桐闪身跃了进来,灿烂一笑露出两排贝齿,“办好了。”

他们又等了半晌,碧桃给容从锦的手炉里补了几块碳。

“啊!!”湖畔方向传来一道尖利女声,响彻云霄。

前面慌乱起来,一炷香后有人匆匆忙忙的跑到角楼下,和走到门口的容从锦迎面撞上,几个丫鬟慌忙散开。

“若槿,前面怎么了?”容从锦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疑惑来,目光扫视众人,除了梁若槿还有几个名门闺秀,此时都是满面惊慌。

“没事,你别往前面去了,省得见了不干净的。”梁若槿握住他的手,又转身对几位小姐双儿道,“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诸位先回去,改日我再赔罪。”

“不必。”众人连连摆手,都是一幅心有余悸的模样,几个侍女过来引着他们从花园穿过直接去垂花门外。

“前面…”容从锦试探性的问身边人道。

“别提了。”他问的正是观文殿大学士之女,小姐一张姣好秀面都白了几分,手中绞着帕子含糊道,“奉恩伯府的李小姐去湖边放莲灯,不知道怎么正撞见…撞见于家那个…哎呀我也不好说。”

“总之,把李姐姐吓了一跳,具体的明天你也就知道了。”

望京还有谁不知道于陵西满身酒气赤条条的睡在湖边,小姐侧首转向容从锦目露同情神色,这下定远侯府不用担心退婚的事情了。

定远侯公子也是倒霉,遇到这种不成器的未婚夫君。

望京众说纷纭,甚嚣尘上数日,有说于陵西是去见未婚妻的,又有小姐双儿出言反驳容从锦并未离开角楼半步,还是跟他们一起离开的,从哪里去见醉倒在湖边的于陵西?

也有提于陵西在伯府有情人的,又被反驳忠勤伯府只有两个未出嫁的双儿,都是与于陵西从未有过交集的。

霎时间俨然成为了望京最大的谜团,于家灰头土脸的跟定远侯府退了亲,只盼着风头快点过去,倒是没人再提起容从锦了,偶有提起也是怜悯居多。

莲池盈起纤巧点点淡春色的菡萏花蕾时,皇帝下旨,闻定远侯府二公子容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品行端庄,恭谨端敏,可赐其为六皇子王妃,封六皇子为瑞王,赐瑞王府,封户三千,以彰喜庆,择佳期六月十六完婚。

第15章 大婚

皇子大婚, 出宫居王府。

六月十六,天朗气清,飘逸白云点缀在湛蓝深远的苍穹上, 柳枝依依路边开满细碎的小花, 空气泠冽而带着水汽的清新,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六礼皆备。

容从锦寅时就被扶桐和碧桃拽了起来,坐在梳妆台前半睡半醒间完成了洗漱上妆等事。

“公子生得真好看。”碧桃精心为他挽起发丝,青丝整齐束在发冠间, 碧桃怔怔站在他身后同他望着铜镜中的昳丽公子轻声道,声音中隐约带上了垂泣声。

公子婚事一波三折, 如今终于是定下来了。

“你是要随我去王府的, 哭什么。”容从锦转身搭住她的手道。

“是呀, 这样的喜事不该哭的。咱们公子可是去做王妃的。”扶桐在后面也轻声劝道, 只是说到一半眼圈就红了,奔到外面半晌不见动静。

两个侍女一个哄一个哭, 一会又调过来在厢房里互相安慰, 谁也不知道瑞王是什么模样, 不过六礼皆周到郑重, 纳征那日的彩礼更是堆满了衡芷院,金银钱、金钗钏、琥珀璎珞、锦绮绫罗更有一座整块翡翠雕琢而成的精美插屏, 就是定远侯夫人也啧啧称奇, 这些是做不了假的, 碧桃扶桐内心安稳许多。

容从锦情绪倒是很平静, 坐在绣墩上望着镜中佳人,青黛双眉,眸如秋水横波, 微一流转便是潋滟动人,唇瓣染上玫瑰花汁的嫣红,端庄明艳,他甚少描这样浓且精致的妆容,本就是极张扬的容貌,盛装之下十分的姿容也衬出了十二分。

镜中佳人忍不住垂眸浅笑,笑容映在正红色销金生色裳的鸾凤刺绣上,当真是嫣然一笑,压尽芳菲。

其实两世的妆容在他看来并无多大分别,只是前世他从未动过情爱的妄念,就是一个冰冷木纳的塑像,在适当的时候扮演适当的角色,新婚夜心底也毫无波澜,如今能与倾心之人成婚,美玉雕刻的人像也鲜活了起来,眸间盈着一泓浅浅的春光。

容从锦抬袖,用紫毫笔沾着调了水的红花粉,在眉间精心的描了朵花钿,不必饰以金粉翠翅已是瑰姿艳逸,顾盼生辉。

碧桃和扶桐收拾好情绪,又进来帮着他在正红色嫁衣外罩上一袭红罗蹙金纱,四个侍女和数个喜娘忙得团团转,将容从锦装扮得完美无暇,容从锦极力忍耐着,只是推拒了喜娘要为他戴上的一双翡翠镯。

皇子娶亲与平民不同,请期改为告期,亲迎改为命使奉迎[1]一般皇室宗亲都是让伴读与校书郎代为迎之,在顾昭前面成婚的太子和四皇子皆是如此,他们的伴读也是朝中大员之子,自己身上也有官位功名不算轻视。

但顾昭向来不进宫中书房,只在永宁宫里斗蛐蛐,他的伴读位置是个虚衔,原来的伴读吏部尚书之子李忠林早就谋到了四皇子身边,纳征都过了才发现内侍奉省才发现了这个问题,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禀了皇帝,由皇帝指了两个命使,分别是资政殿学士之子钱仲文和户部尚书之子秦蕴。

钱仲文身后侍官捧着几样贺礼和一双雁贽,大雁羽翼整洁盈着一层柔和的微光,一双大雁交颈卧在一处,不时仰首清鸣振翅欲飞,取其忠贞不再偶之意,这双大雁,仅限原配正室。

秦蕴将大璋、玉币、表授交给定远侯。

定远侯推辞两番收下,迎客至中堂。

容从锦拜过宗祠回到衡芷院中,傧相在门外做催妆诗数首,容从锦听见一句“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不禁莞尔,搭了碧桃的手,扶桐忙小心谨慎的放上织锦锦绣红绸盖头。

房门打开,两个侍女捧着宝瓶、妆匣,后面侍女扶着容从锦迈过院门,先至中堂为父母奉茶。

定远侯喝了茶,只道:“以顺为正,无忘恭敬,无违夫命。”

“是。”容从锦下拜,又奉茶。

“好好过,和瑞王好好过。”定远侯夫人指尖微微颤抖,险些打翻了茶盏,轻啜一口后将茶盏放在一旁,双手握住容从锦的手含泪道。

别过头去,泪水顺着面庞滑落,她心结解开,修养些时日已经恢复了八.九分的精神,中气十足面庞也丰盈起来,只是送锦儿出门不免又是一番牵肠挂肚。

定远侯也是眼眶含泪,只是他心绪内敛,平复几次呼吸后就收起了不舍情绪。

“瑞王府就在望京,锦儿可时常归家。”定远侯劝道。

定远侯夫人连连点头,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容从锦的手。

容从锦心头亦觉怅然,他的父母、兄弟已经尽其所能的护着他了,只是他性情冷淡从未想过以一己之力扭转时局,过一日算一日,以后…就是他来护着定远侯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