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安一盏
顾莹吃完午膳出去玩了,顾昭才开始用膳,停下象牙箸问道,“不选朝臣举荐的?”
“不选。”
”那要开恩科?”顾昭询问。
容从锦摇头,这段时间朝臣就在讨论这些,顾昭都听得多了。
“您觉得这朝堂里少了十二万官员,又抄了几百个官员,影响朝廷运转了吗?”容从锦有点嘲讽的问道。
就是再少一半官员,这朝廷也能运转如常,官员把官务交给幕僚,地方官员有主簿,很多官员主要就是横征暴敛,贪污受贿然后把这些银两给上级官员。
能否升职,首先看的是家族若是望京的几大家族,就是像陈子墨的幼子一样无能且好色,也能混得风生水起,其次是能否抓住机遇,所有地方官员都在拍上级官员马屁,但礼物是否珍贵、能在上千分礼物中脱颖而出,这就是他们的机会了,至于地方官员的政事处理得如何,是否对百姓有益,这是毫不重要的。
顾昭一怔,从来没有人问他关于政事的看法,他沉吟良久,诚实摇头,“好像没有区别。”
“不过…兄长没有抄这些大臣。”顾昭小心道。
他上朝时曾听到有大臣谏言,认为皇后对贪污大臣的处罚过重。
“先帝徐徐图之,也是一个办法。”甚至是更稳妥的办法,容从锦道,“不过我没有这个时间。”
钦朝积弊已久,不下一记重药是不会有效的。
何况先帝作为正统皇子继承皇位,他的名声乃至后世名声都是很重要的,在这方面,他临朝摄政,以后一个后宫干政的名声是少不了的,既然声名狼藉,他要顾及什么。
“陛下会站在我这边么?”容从锦询问,“无论我做什么。”
“当然。”这个问题对顾昭而言就简单多了,他爽快的颔首,“无论从锦做什么,都帮着你。”
“朕担心…朝臣对你不满。”顾昭吐露担忧。
皇嫂是他认为见过性情最温和的女子了,当皇后以后朝臣对她尚且有所不满,她这个皇后的位置都坐不安稳,虽然他护短的认为自己的从锦是最好的,却也不得不承认,可能比起皇嫂做皇后,朝臣对他的皇后意见更大。
“有陛下在我什么也不怕。”容从锦轻声道。
容从锦其实很认可永泰帝的治国策略,一切安稳为主,作为一个大部分税收依仗农业的国家,如果改革速度过快,一些改革方案出现了问题,对钦朝的打击会非常大。
他深知朝政是没有对错的,只是位置不同,所以利用经济控制军事,用军事打压世族,再到由顺手的朝臣解决尾大不掉的老臣,制衡之术他是运用自如。
解决这批老臣,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不合时宜,谋逆是按上的罪名,钦朝尚且没有朝臣有这个胆量,至于贪腐,朝中哪个大臣没有?他们想对朝政指手画脚,为自己的家族谋取更多的利益才是他不能容忍的,容从锦只想要一把顺从的刀。
*
御田的管事从没进过宫,他奉旨入宫时不由得惴惴不安。
皇宫雕梁画栋,白玉栏杆,管事不敢多看,垂着首跟着太监穿过御花园,两侧娇艳鲜花掩映在树影里,香气馥郁。
面见皇后,倒是和传闻中的不符,很是温和。
“御田共有一百亩,山林有几十亩,还有一片竹林?”
“回皇后,竹林在后山打理得少,御田养了些鸡鸭在竹林里放养,因为这竹林守着一片水塘,鸡鸭都长得不错,每年送来宫里。”
“土地产量如何?”
“这片地很是肥沃,种的东西产量高。”管事道,“若是在边上种点黄豆,也能跟着收。”
说到种地管事侃侃而谈,看来在御田的时候,他也是会到庄稼地里监视情况的,
容从锦很满意,本朝开国的时候为了显示不忘本,也为了督促子孙上进,御田虽然设在望京近郊,却要求储君和皇子每年都用几天去御田种地。
后来钦朝的太子和皇子都不愿意种地,君王更不想去,这御田才逐渐荒废了,从皇室耕种的土地变成了礼仪祭祀更多的地方。
“这是一些舶来的作物。”容从锦招手,身边的侍女捧着托盘上前,“你回去种一下试试,如何种、施肥浇水都在旁边的册子里写着呢。”
“这从未种过,怕糟蹋了种子。”管事打开装着金灿种子的袋子看了一下,犹豫道。
“无妨,种坏了也可以。”
容皇后宽和,管事却不敢慢怠,回去之后亲自挑选了合适的土地盯着佃户耕种,他又打听过,知道这样的耕种田不止是望京的御田,从接近漠北的羁麋洲到南方的闽州都有种着新作物的农田。
容从锦涉猎本就广泛,这次船队回来带了一批书籍,从天文星象、冶炼锻造、炼糖等不一而足。
这些书在海外市集上售价寻常,不如香料、丝绸等物价格昂贵,船队心细不仅搜罗了一批书回来,还重金聘请了懂得译各种文字的先生们,将这些书翻译成钦朝文字。
还有几个懂得技术的都被聘请回了南方。
“这倒是有趣。”闲暇时容从锦抽出一本新的继续看,不禁一笑。
扶桐臂弯上挎了一个竹编的小篮子,里面放着刚从御花园剪下的玉兰茶花,侍女给她打帘,她进来便笑道:“还是春日好一些,这鲜花清香比上好的香饼强上百倍。”
君后节俭,宫里又只有三个正经主子,已经很少为了供皇室御用从南方不计金额的运珍稀香料了,况且那些香的滋味哪里比得上鲜花。
“你的蔷薇露。”容皇后朝扶桐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书,促狭笑道。
扶桐立即瞪大眼睛,惊喜道:“君后,船队又带了新的蔷薇露回来了?”
“不是。“容从锦笑吟吟道,“你以后可以自己做了。”
本朝多喜欢熏香,不仅是随身携带香囊,就是巾帕外衣都要现在熏笼上沁了香才能穿出去,但这些香散得快,尚有不足之处,舶来的蔷薇露馥郁且香经久不散,符合贵族的需求,只是售价昂贵,一瓶就要百金。
宫中是不缺的,他不喜欢熏香,这些香都让扶桐拿着用了,不过听闻望京和钦朝各地数得上的名门望族,都极为追捧这蔷薇露,有家中落魄些用不起蔷薇露的就会想别的办法。
商户仿制的茉莉露、玉兰露等就派上了用场,这些香虽然不能像蔷薇露似的一滴就能衣袂携香一整日,却也能有一两个时辰的香气,颇为风雅。
那些商户不过时摘来新鲜的茉莉,最好带着晨露的放入蒸笼,用湿布将蒸笼层层包裹,然后反复蒸滤九次以图香气,他本来以为海外的蔷薇露也是类似的做法,看了这书才知道原来是用类似于琉璃管的东西加热,然后自然冷却或用水在琉璃外降温,这样琉璃内的蔷薇露就逐渐渗出,不加水自然香气浓郁,而且蔷薇中似有一种油脂,能让花香持久。
扶桐过来仔细看了图,推敲道:“这瞧着也不难,好像跟蔷薇露的瓶子是一样的,库房里好像有一套船队带回来的用具,比蔷薇露的瓶子更晶莹剔透,似乎就是这个…”
“是呀。”容从锦笑容未变,钦朝向来都只能用天然琉璃,所以即便是皇宫也没有奢侈到琉璃为窗的地步,而是只做一些精致的屏风,但这次船队带回来的书里有关于冶炼的部分。
往小了说,是一瓶价值百金的蔷薇露,不过装着蔷薇露的瓶子却是价值万金。
琉璃可以冶炼,那么铜铁冶炼的方法也能改进。
“这就去御花园摘些花来试一试,君后喜欢什么花的?”扶桐意动道。
“选些时令的花吧。”容从锦随口道。
“是。”扶桐行礼,兴冲冲的去了。
*
“方才,我在御花园中见了一个姑娘,宫中侍女打扮,腕上绞着两只翡翠镯,发丝散乱不成体统。”邵鄞道,“娘娘也应该管一管。”
殿中正有两个五六岁的男童嬉戏,你追我赶,手里都握着精心打磨的花梨玩具。
”大约是景仁宫的宫女。“慈和太后一双眼眸都专注的望着两个孩子,闻言分心应道。
”娘娘怎么不管?”邵鄞想到那侍女从柳树背后转过来,直撞在他身上的模样还是生气,竟然还说什么没看到他,难道是他撞的对方不成?宫中法度视若无物。
“哀家以什么身份管?”慈和太后反问,终于看向邵鄞,“皇后管理六宫,前些日子来回哀家说宫里侍从过多,用不上这么多人也怕耽误了他们,不如放出去。”
“他说的有理。”慈和太后见邵鄞面上仍有不赞同的神情,顿了顿又道,“况且本宫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全仰赖陛下宽和,才能在宫中顺遂度日。”
“邵氏起复,乃是龙兴眷顾,兄长万不可托大,当为陛下勤勉做事,不负皇恩。”慈和太后劝道。
邵鄞不快,他如今是朝中新贵,又是太后兄长,邵氏在朝中的数代积累让他根深叶茂,身边奉承者众多,这小小侍女冒犯到他自然令他不满。
慈和太后劝不住他,无奈一笑,她大概知道兄长提到的是哪个侍女,自从六弟就番,这些带去封地的侍女就逐渐没了约束,多是乡野之风,回到望京后因为皇宫裁撤用度,主子不多的原因,这皇宫中颇有些家中的感觉,侍女也随意了些。
“是。”邵鄞应道,微一思索又问,“景仁宫的侍女,平时在宫里都是如此么?”
“只是一时失礼。”慈和太后以为他还不满意,无奈摇头道。
“说起来,陛下和皇后的感情倒是很好。”邵鄞若有所思,一个景仁宫的侍女在宫中都能像是在后宅中行走。
“是呀。”慈和太后跟着道,招手叫来一个兄长的孩子,拿桌子上的金碟里的蜜饯逗他。
琮儿没了后,她也失去了丈夫,不知为何就很喜欢这些孩子,仿佛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琮儿一样,陛下常带着皇子过来,但是最近皇子启蒙,她也不好打扰皇子读书,就常宣兄嫂带着孩子入宫见一见。
这次邵鄞在家,就带着孩子入宫了。
“我记得陛下成婚还是建元帝的时候吧。”邵鄞道。
“兄长说的不错,”慈和太后道,“那时先帝本看上了另一家的女儿,不知怎么的陛下自己看中了皇后,两人心意渐通,陛下就向先帝提娶容氏为王妃。”
“后来才知道,容氏曾向陛下提了一个要求,府中只能有他一人,陛下答允了。”
“这么多年,陛下都信守承诺,一心一意的待他。”慈和太后似乎有一点感慨道,没有给当年的瑞王纳侧妃是因为时局不稳,后来就是陛下坚决拒绝了,无论是先帝还是太后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去封地后,谁也不会管封地偏僻的亲王的婚事,没有人逼迫他就顺理成章的继续只守着王妃了。
“陛下守信。”邵鄞道。
“说起来,守孝之期已过,宫里也应该大选了。”邵鄞沉吟道。
慈和太后拿着孩子玩具的手一顿,随手把玩具交给身边的侍女,示意她们把孩子带下去,转首不由笑道,“宫里已有皇子,况且兄长上朝应该知道陛下有多看重皇后,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一位皇子怎么够。”邵鄞摆手,封地王有一个世子请封就够了,皇室起码要有五六个皇子才稳妥,盛世之君有十几位皇子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陛下与皇后感情甚笃…”慈和太后加重语气道,“而且陛下有承诺在先。”
“什么承诺,哪里有让君王只有一位皇后的道理?快别拿出来让人笑话了。”邵鄞道,历朝历代若是皇后悍妒如此,早就被朝臣非议,被废黜冷宫了。
容皇后他见过,确实是恍若神妃仙子,有绝色之姿,他们年少相爱,不比那些新婚才见第一面的家族联姻,自然情分比他们强,不过容皇后年岁渐长,任他是容色倾城也抵不过时光流逝,要知道望京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名门望族之女。
“君王多薄幸。”邵鄞不以为然道,陛下是被管的太严了,不知道年轻柔顺姑娘的好处。
慈和太后皱眉,转开话题,“听闻最近在查矿产?”
“只是查当地的产量罢了。”邵鄞道,“历来盐税铁矿都是棘手的事情,朝中也是徐徐图之。”
慈和太后颔首,她是严守着后宫表率的,不应该问的事情从不多问,不过身处皇宫历经两代君王,她大概也知道这件事有多麻烦,以前永泰帝夙兴夜寐都不能解决,实在是朝廷的弊政。
她禁不住思索若是能再缓一段时间,让农事推行就好了,不过她又很快警醒,这些铁矿铜矿产区的安抚使拥兵自重,交上来的铜矿铁矿数量不足,谁也不知道他们开采了多少出来,又有多少百姓被强征为矿区农户。
邵鄞饱读诗书,对矿区的情况更了解,关税不过占产量的十之一二,实际官员和矿主抽成有一半,甚至将附近的农户栽赃后让他们在矿区做工抵债,父子相承,所得还不够家里开销,而且影响当地的农田耕种,不少农户担心被扣押在矿区,当地的土地又容易被矿区夺走,直接卖了土地背井离乡的也有很多,长此以往,矿区的地方不仅没有繁荣起来反而愈发萧条。
至于金、银、铜铁着几类,前者还好一些,因为有官兵时刻把守,而且一直是钦朝的控制范围,所得尽数上交国库,再由国库统一安排,矿区官员纵有贪墨,数目一旦对不上就是抄家的罪名,他们也不敢过于贪污,而且官员调换时矿区的账目是要平帐的。
矿产里最难以控制的是铜铁矿,官营矿业由士兵和罪犯劳动所得,所有矿产全部上交,这些官兵往往几十年而不换,贪污所得威逼百姓无所不为,官员也是在当地经营数代,每次朝廷下定决心治理,被派去矿区的官员贪腐、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路上,就是能在当地做官也是“流官”。
矿冶税收连年降低,而且这也影响到兵器铸造与国家安危相关。
“由皇后处理吧。”慈和太后想一想就禁不住头痛,对邵鄞道,“兄长,最近刚得了几颗宝石,内侍省打了一套金厢点翠嵌珠宝首饰、一套金厢累丝牡丹珠宝首饰,带回去给嫂嫂和霜儿吧。”
第84章 忆昔花间相见后
夜深露重, 容从锦把看过的军报放到一旁,微一沉吟拿过来又添了一笔。
突厥内部征战不休,按照之前约定买的马已经送到, 漠北军不愿再按照盟约给漠北赐金, 试图一战被他压下了。
反而又从不服可汗统治的苍突厥部落手中又买了五百匹骏马。
上一篇:朕靠宠妻续命
下一篇:退婚嫁给书生做夫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