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 第78章

作者:沉默的戏剧 标签: 宫廷侯爵 宅斗 甜文 古代架空

赵念安连忙把双喜叫来跟前细问,双喜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捧着酸梅汤递给赵念安,赵念安摇摇头叫他自己吃。

双喜笑眯眯说:“少夫人猜猜是谁闹起来了?”

赵念安哼道:“肯定是沈相,就他最爱无取闹。”

沈容淡淡道:“我猜是贾千怡,不是她,还能有谁?”

赵念安纳闷道:“为何如此笃定?”

沈容看着书道:“但凡脑子正常些的都吃不消他们。”

“哈哈,你又嘴巴坏!”赵念安吃了颗葡萄,忙问,“双喜,别卖关子了,快说给我听听。”

双喜缓缓说道:“康少夫人入门的时候陪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箱笼,都堆在自己小院的私库里,她一直没来得及都收拾了,前几日眼瞅着就要天热,就叫人把布匹绸缎那几箱拾掇出来,说是要做几身衣裳,初来乍到自然也要孝敬府里长辈,便各挑了几匹送给府里主子和姨娘们,连小姨娘也分了几匹。”

赵念安认真听他说,抬了抬他的胳膊,叫他喝口酸梅汤润润喉。

双喜喝了一些继续说道:“咱们府里年节里的孝敬都是由方管事与琴嬷嬷一同置备齐全,再差人送去给夫人,叫夫人自己去分配安排,康少夫人是自己个儿一位位去送,其他姨娘小姨娘自然没什么,好不好的拿了都客气,康姨娘平日里就喜欢抹脂涂粉,穿得花红柳绿的,康少夫人送她的布匹颜色老气暗沉沉,料子也不是极好的,倒是给夫人送了几匹上好的缎子,康姨娘知道后当下就不高兴了,听说是正与相爷闹着,莲小姐又跑去说,她瞧见嫂子有许多漂亮绸缎,都是拿垫箱笼的腐料来送人。”

赵念安乐道:“那相爷不得当场发作了?”

“可不是么,相爷又不好直接骂康少夫人,逮着康少爷骂了一顿,康少爷自然又去骂康少夫人,叫她拿些贵重的首饰缎匹去赔罪,康少夫人心里也委屈,又去找夫人诉苦,相爷逮着夫人又是一通骂,说是她挑拨离间,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眼看着事情要闹大,康少夫人无法,只好主动开了嫁妆箱笼,拿了许多好东西出来,请康姨娘与莲小姐喜欢什么自己挑。”

赵念安无奈道:“贾千怡到底是顾着名声,是我才不她们,既要我的好处,就得处处巴结讨好着我,得叫我高兴了才是。”

沈容道:“贾千怡与她姨娘在睿王府受宠,但也越不过睿王妃去,睿王妃说话自是有分量的,她在康姨娘那里受了委屈,以为陈氏能替她做主,到底是嫁进来日子还不长,日后她就明白了,相府里,活是夫人干,福是姨娘享,她总得习惯习惯。”

双喜道:“因是大半夜闹起来的,老夫人已经睡下了,翌日起来把人都叫去训了一顿,替康少夫人讨回了面子,只是康少夫人送出去的东西自然也不好意思要回来。”

赵念安不在意道:“这府里头到底还是老夫人说了算。只是老夫人也不过是面子上摆摆,心里指不定帮谁。”

双喜点点头,喝完最后一点酸梅汤。

沈容把眼睛从书里抬起来,问道:“双喜,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双喜道:“兆喜告诉我的呀。”

沈容又问:“那兆喜是怎么知道的?”

双喜眨眨眼,用傻乎乎的眼神看着沈容,半晌回不过神来。

赵念安道:“那肯定是小桃与他说的呗。”

双喜扁了扁嘴,一口气把酸梅汤喝了,气恼道:“他们倒是要好得很。”

沈容与赵念安对视一眼,忍着笑不出声,赵念安把最后一颗葡萄送进沈容嘴里,说:“今儿个又是十五了,咱们回相府吃饭看热闹去。”

两人换了衣裳散着步出门,慢吞吞去了相府,管事的笑着迎他们去茶厅,说是府里主子们都在茶厅说话。

沈容笑问:“今日祖母倒是腿脚勤快,怎么来了前头?”

管事笑着敷衍了几句,请着人过去。

茶厅重新归置过,换了新的匾额,正中两张太师椅,老夫人与沈相正坐着吃茶,另两排红木椅子整整齐齐列着,各人都依次坐着,沈康与贾千怡坐在西侧正首两座上,陈夫人与康姨娘携着各自女儿坐在东侧两座上,这一走进去,看着像是三堂会审,又像是百官上朝。

沈容含笑看着这架势,自是不能与女眷四人坐在一道,便撩着袍子坐在贾千怡右手边,赵念安不出声,在他身旁坐下,倒是坐了最末一张位置。

之前茶厅摆了桌子,座位也随意,每回过来都是四处乱坐,赵念安倒也不在意座次,如今摆的整整齐齐,却叫他坐了最末,抬眼与沈莲是一顺位。

侍女奉了茶上来,摆在两张太师椅中间的方形茶几上,平日过来老夫人都叫人备糕点,今日空落落只有两碗龙井,也不知是没心思安排,还是又有什么新花样。

赵念安不动声色喝了两口,才见老夫人愠着脸看向沈康,淡淡道:“康儿你与千怡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容儿与念安。”

沈康沉着脸咬牙站了起来,贾千怡攥着帕子微微有些惶恐,倒是没有露出不悦神情。

沈容与赵念安对视了一眼,缓缓站起身,与沈康贾千怡换了座位。

侍女把茶端了下去,又重新奉了四杯茶过来。

老夫人含着泪突然哽咽道:“我老婆子在这个宅子里住了几十年,为了这府里上上下下操碎了心,老相爷仙逝十几年,我本该随着他去了,要不是你们这群没分寸不省心的,我早想咽了这口气下去陪他!”

众人连忙站起来,絮絮说着宽慰的话,沈相走到她身旁劝她喝口茶消气。

老夫人费了老力一把推开沈相,大骂道:“还不是因为你!你这个做父亲的,平时不立规矩放手不管,只知道纵容他们,每每等闹出了事情才出来教训,你这般行事谁能服你!”

沈相哽然跪了下去道:“都是儿子的错,母亲保重身体啊!”

众人又连忙上来劝,茶厅里头乱糟糟一片,只有赵念安坐着喝茶,蹙着眉道:“别都围着祖母,把她老人家闷坏了。”

老夫人红着眼睛道:“都坐回去吧,我老婆子还能撑几年事情。”

待众人陆续落了座,老夫人才道:“咱们相府根基薄,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话,从前相府也没几个人,规矩自然松散,如今咱们府里头人丁兴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看在眼下我还有口气的份上,咱们把规矩好好立一立,也摆出点大户人家的威严。”

众人皆沉闷着脸,低垂着脑袋不出声,以示赞同。

老夫人叹着气道:“我平日从不说你们重话,今日也得说几句,陈氏,你是这个府里头的当家主母,大大小小都由你管着,你得拿出女主人的气派来,别总是由着她们想如何便如何,没规没矩的,若是人人都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一人一套主意,这府里头还成何体统?”

陈夫人垂首道:“是儿媳做的不好,母亲息怒。”

康姨娘勾了勾唇,翻来覆去看着自己手上帕子。

老夫人瞪她一眼道:“还有你!康氏,你是怀荫的姨娘,也是我外甥女,咱们亲上加亲自是不同的,但你既然入了府就得讲规矩,别总仗着自己是府里老人就吆三喝四的,不把陈氏摆在眼里!”

康姨娘委屈看着她,嘀咕道:“姨母,我没有......我与夫人关系要好才没大没小。”

老夫人喝道:“你日后不许叫我姨母,与其他姨娘一样叫老夫人!别整日仗着我的名头作怪!”

沈相张了张嘴却没敢反驳,康姨娘红着眼睛点了点头:“知道了,老夫人。”

沈容垂着眼想了半晌,今日老夫人好大的架势,怕是来者不善了。他悄无声息看了眼赵念安,赵念安似是没发觉,自顾自打着哈欠眼神无趣地看热闹。

沈容一脸无奈,想来也无事,这相府的根基早就烂透了,轻轻推一把就会倒下,他如今要做的只是搅浑这一池水,越乱才对他越有利。

他正出神想着事情,老夫人突然点道了他的名字。

第109章

“容儿!还有你,祖母知道你如今当了大官,了不起!忙!”老夫人痛心疾首道,“可这家里不是只有你一个当官,你头上还有你父亲,于公于私你都该尊敬他,而不是处处与他顶嘴,他寻常说你几句,你听听也就算了,何必事事与他论?”

沈容百口莫辩,此刻反驳,倒是又显得他顶嘴,他温温点着头道:“孙儿知错了。”

老夫人似是不解气,又说:“你如今去了王府住,一个月才过来几次?府里头就像是没你这个人似的,你若是还记得自己姓沈,就该知道哪里是你的家!”

赵念安幽幽瞥了过去,还没等他说话,老夫人立刻又骂起了沈康,他便只好暂时不出声。

“康儿,你如今也不小了,比容儿还长两岁,半点不知道疼人,千怡好心办坏事,康氏心里不痛快,与她夫君诉诉苦也是有的,你父亲拿你出气骂几句,那是他体贴妻妾,你吃点亏受个气,听完就罢了,还跑去数落千怡,反倒叫事情闹大了,你该好好学学夫妻之道!”

沈康梗着脖子咬牙道:“孙儿知道错了。”

贾千怡泪眼汪汪道:“是千怡打点不周,叫院里头的嬷嬷弄错了,都是千怡的不是。”

老夫人顺着她的话说道:“千怡,你进门没多久,府里头的规矩不是太懂,不是你的错,也是这府里的规矩没立好。只是你也已经为人妇,有什么事情不能在房里说,大半夜寻着陈氏去诉苦,知道的不过是几块料子的小事,不知道的还当是咱们相府欺负了你。”

贾千怡惊慌失措道:“祖母,是千怡考虑不周,千怡以后明白怎么做了。”若是因为几块料子给相府扣了这么大顶帽子,说出去反倒是她的不对,是她骄矜任性了。

老夫人今日公正公平严苛,把除了两个小的,其他人轮着骂了一通,轮到赵念安的时候,老夫人刚张口,赵念安就抬起眼,用冷冽的眸子看着她。

老夫人与他稳稳对视了许久,慢慢开了口:“念安,你嫁进我们相府一年多的日子,相府从不曾苛责亏待过你,也从不拘着你,你想如何就如何,对你算是仁至义尽,可你是如何?怀荫再不济也是你公公,还是一朝之相,你于公于私都该给他留些颜面,那日康儿喜宴上,他不过抱怨两句,你就大声斥责他,叫他颜面何存?”老夫人声音并不严厉,更似是谆谆教诲,她说完便细细打量赵念安的神情,似乎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赵念安微微蹙着眉,似是很困扰的模样,却也没有出声认错,只阴沉着脸十分费解。

沈莲听赵念安与贾千怡挨骂,掩着嘴窃喜笑了几声。

老夫人瞪向沈莲道:“还有你!你笑什么?他们是你兄长兄嫂,你不感同身受以人为鉴,反而幸灾乐祸!”

沈莲被她突如其来的阴沉吓了一跳,嘴一扁就要哭出声,康姨娘连忙揽住她安抚,代她向老夫人讨饶。

沈相叹道:“母亲,莲儿还小,她懂什么,您这么凶做什么?”

老夫人恼怒道:“便是因为她小,如今还来得及教她!再过几年等她出阁,去了婆家也这般无礼,凡事顶撞公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与婆家不是一条心,叫人觉得她毫无教养可言!”

沈相心烦气躁道:“何至于此了......”

老夫人看了赵念安一眼,赵念安装作听不懂似的,默默喝了口茶。

沈容当真是哭笑不得,老夫人借着沈莲的由头,狠狠批了赵念安一顿,怕是都听出来了,只有他父亲心疼坏了,觉得宝贝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是,今日怕是老夫人要阴沟里翻船,赵念安向来吃软不吃硬,你非去试探他底线,却不知他底线高得很,到底是在后宫长大的,天底下没几人能给他气受,皇后娘娘都得掂量着些,何时轮得到相府众人拿捏他。

陈夫人敛着眉,温声道:“母亲您消消气,这个家是我当的不好,您说立规矩,我们做晚辈的一定好好服从,您吩咐吧。”

老夫人道:“怀荫,你去请位夫子来家里,让禾儿与莲儿每日正经读书,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

沈相温声答应,原本沈莲也读书,只是由他闲时亲自教导,并不十分上心,至于沈禾如今还年幼,还不曾启蒙,若是寻个夫子来家里教学,也是一桩益事。

老夫人喝了口茶,把桌上佛珠拿在手里,一边盘一边说:“从前都是各小院发了份例,各过各的,把心都过散了,明日开始,把府里所有小厨房都拆了,除了家里三个当官的随意,余下所有人包括姨娘小姨娘都到饭厅一起用饭,定时定刻,误了时辰就别吃了,份例里也不许发米面肉菜,要吃什么喝什么都去大厨房领,咱们是清流人家,没得给你们铺张浪费。”

沈相道:“母亲,您院里的小厨房就留着吧,您如今年纪大了,大厨房的饭菜油腻,不适合您的胃口,总得为您身子着想。”

老夫人颔首道:“你既然孝顺,我这个当母亲的也领情,且我上了年纪,动不动要吃药,留着小厨房煎煎药吧。”

厅内众人频频点头,却悄无声息,都等着老夫人继续开口。

老夫人看了眼贾千怡,又看了看赵念安,缓缓说道:“老相爷一世清白,咱们府里三代清流,从不吃拿卡要捞油水,府里头也清俭,千怡,你应该也听说了,聘礼银子中有六万两是借的,为的也是给你体面。”

贾千怡自然是听说了,不仅听说了,脸都丢尽了,原本只拿四万,旁人倒也不说什么,都知道相府一穷二白,可如今打肿脸充胖子,又说是为了她,酒席上又冷冷清清空落落的,这亲事半点不风光,她本就是低嫁,如今更是没脸见人。只是老夫人这般坦白,她也不好拿乔,只微微蹙起蛾眉,一脸柔怯惶恐道:“千怡知道祖母苦心,千怡心中感动万分。”

老夫人瞟了眼赵念安,又说:“虽是借的,但这银子得还,我们相府顶天立地,绝不是偷鸡摸狗之辈,半分好处也不会占别人的!”

赵念安微微勾起唇角,冷笑着等她说完。

老夫人道:“为着那每月二百七十两银子,咱们相府如今捉襟见肘,本就是一家人,当同心协力,从这个月开始,今后各小院,全部不发份例银子。”

康姨娘率先叫了起来:“小厨房拆了,不发米面肉菜,还不发份例银子,那日后这日子怎么过啊?”米饭肉菜倒是无妨,只是她寻常每日都吃燕窝,若是要拿去大厨房炖,到底有些扎眼。

老夫人瞪着她道:“府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你要吃什么去大厨房拿,不要铺张浪费就是了。”她又看向陈夫人,说道:“其他份例里的东西你照旧发下去,只是守着分寸谁也别越过了谁。”

老夫人又对众人说:“府里困难些,咱们就吃穿寻常些,银子宽裕了,咱们就潇洒些,都是一家人,合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贾千怡听得心烦,却也无甚话说,本也不指望这相府有多富裕,来时也做了准备,缺什么叫侍女嬷嬷们出府采买就是了,本来这大厨房也没什么好饭菜,至于那份例里一百两银子,说句不好听的,她根本也看不上,哪里还缺这点银子,平白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在这费口舌。

赵念安被这‘一家人一家人’听得火气上涌,这老夫人阴阳怪气了他好大一通,生怕他听不懂似的,又说的好似全是因为他,如今相府过上了惨不忍睹的日子。既要花他的银子,还要给他扣个刻薄的名头,这老夫人是笃定了能拿礼义廉耻拿捏自己。

老夫人一直在打量赵念安的神情,她这阵子思考了太久太久,因着那一百两份例银子的事情,她终于是明白了过来。沈容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他和赵念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为的就是给相府添堵,沈康喜宴冷清怕是背后还有沈容的手段!赵念安虽是跋扈,却并不是精明之人,若非沈容在背后替他出谋划策,他岂会用这般刁钻手段来报复?

活人的气容易消,死人的气无处可消!沈容怕是为了万氏的死耿耿于怀到了今日!他是光耀门楣有出息,可若是拢不住他,迟早他会叫相府身败名裂!他如今有赵念安撑腰,与其一味地讨好,不如好好压住他们的气焰,只有将他们二人调教服气了,今后才不会拖垮相府众人。

沈容当官自是要名声的,赵念安又是皇室出身更要脸面,任他们再厉害,到了她面前也是晚辈,合该受她摆布!真要撕破了脸闹去御前,也该治他们一个不孝之罪!

老夫人见众人垂头丧气,却无一人敢反驳她,尤其那赵念安微微沉着脸,却似是没了神气,想来也不敢无发作。

老夫人环视一周,淡淡问道:“今日立了些规矩,不过也是要大家同心协力,不要生疏了去,日后有些细节上的事情,你们都听陈氏的安排,若是无事,大家就挪步去饭厅吧。”

众人陆续起身,沈相扶着老夫人往外走。

赵念安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对陈夫人道:“母亲,那沈康的院子什么时候能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