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 第92章

作者:沉默的戏剧 标签: 宫廷侯爵 宅斗 甜文 古代架空

老夫人牵着沈怀荫与康姨娘的手,语重心长劝慰他们。

刘姨娘端着手站在一旁,脸上挤出苦涩又温顺的笑容来。

第131章

那日之后,沈容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时常动怒,偶有几日甚至夜不归宿,只说是林户院忙,夜里宿在了宫中。

白日里他在朝堂上依旧惺惺作态,端的是儒雅的文人模样,夜里却时常酩酊大醉,每每要到深夜才由兆喜驾着马车送回来。

赵念安一连几日在角门等他回家,如今已是十一月末,天气渐寒,下过一场初雪后更是骤然降温,他裹着斗篷站在门口,焦急如焚等待着沈容归来的马车。

街上鲜有人烟,偶有打更人路过,发出一丝嘹亮声响。

赵念安搓着手,愁眉不展望着路的尽头。

方德子在旁心急道:“夫人进去吧,老爷一会儿就回来了。”

赵念安苦着脸,眼底含着泪,摇摇头道:“我再等等吧,他近来心情不好,不要叫他以为我不体贴。”

方德子无奈叹息。

正说着,兆喜驾着马车从西街转过弯出现,快马加鞭到了王府门口。

方德子连忙去迎沈容下车,刚撩开帘子,沈容就跌跌冲冲撞了出来,他满面通红,一身酒气,指着兆喜骂道:“你这个畜生,驾这么快作甚!想颠死本官?”

兆喜沉着脸,俯下身去连连道歉。

方德子把轿凳拿出来,打着圆场笑道:“老爷喝多了,快进去歇歇。”

沈容晃晃悠悠看着那轿凳,打了个酒嗝,一挥袖道:“这轿凳太窄,拿走,兆喜过来。”

赵念安沉着脸,欲言又止看着他。

兆喜咬了咬牙,走到马车前跪在地上,弓起腰道:“请老爷下车。”

沈容得意地笑,他迷蒙着眼睛,环视着空荡荡的街道,朗声道:“本官如今从一品,叫你们跪你们就跪,叫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赵念安红着眼,声音哽咽道:“你快点下来吧,天色不早了。”

沈容轻蔑地瞥他一眼,冷冷笑了一声,踩着兆喜的背下了马车,赵念安伸手要去扶他,他一把甩开赵念安的手臂,脚下一个趔趄从兆喜背上摔了下去,整个人狼狈不堪倒在地上。

众人连忙来扶,他撒泼一般甩开他们,又将赵念安推倒在地,大骂道:“本官不用你们扶,本官是从一品大员,尚了皇子,你们是什么下贱胚子,也配扶我。”

赵念安涨红了脸道:“发什么酒疯!给我站起来!”

沈容用力挤了挤眼睛,仿佛是看清了来人,他露出轻佻的笑容,嗤嗤笑道:“你这赤子模样一点都不标致,倒是跟安亲王有点像。”

赵念安气得浑身颤抖,恼羞成怒道:“方德子!把他给我扔进轿子里押回去!”

方德子叹了口气,叫了仆役一道把沈容押进轿子里,一路抬回后院。

兆喜冷着脸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沈容被抬回寝殿,待轿子落了地,还未等他出来,赵念安赶忙从旁边的轿子里跑下来,急巴巴去撩轿帘。

沈容懒洋洋倚着身子看着他笑。

赵念安扁了扁嘴,拽住沈容的衣裳拉着他出来,两人一路拉拉扯扯回了房。

双喜从寝殿跑出来,见沈容又是一身酒气,连忙去煮醒酒汤。

沈容在圆桌前坐下,见茶壶里有水,自己倒了来喝,赵念安连忙拦住他道:“茶都凉了,叫他们换一壶来。”他叫来侍女沏茶,又叫人去膳房端宵夜来。

沈容揽住他的肩头,亲了亲他的太阳穴,问道:“刚才摔在地上有没有受伤?”

赵念安摇了摇脑袋,环住他的腰身,闷闷道:“下次还是我来唱白脸吧,你这般好吓人。”

沈容笑了几声,安抚着捏了捏他的脸,低声说道:“下回别再来等我,夜寒了,别着凉。”

赵念安不置可否,安静了许久,却问:“我是不是长得不好看?”

沈容怔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赵念安一把推开他,满脸羞赧着不出声,只用泛红的眼梢睨他。

沈容连忙去哄他,强势将他按进怀里,柔柔说道:“夫人模样好看极了,真真是活色生香,为夫多看几眼不喝酒也醉了去。”

赵念安被他逗笑了,讪讪推他开,抿着嘴笑了一会儿才说:“就知道揶揄我。”

双喜把醒酒汤和宵夜都端来,赵念安遣走他之后方问:“你说他们会信吗?”

沈容喝了口面汤,暖和了身子缓缓道:“旁人兴许会生疑,但他们一定会信。”

赵念安不明所以,沈容夹起一只虾仁喂进他嘴里,自己把小油菜吃了,慢吞吞说:“我在他们心里从来都是虎豹豺狼,如今只是露出本来面貌罢了,他们本就不是中立之人,我不过是满足他们的幻想。”

沈容卷起一缕面,问道:“吃不吃?”

赵念安点点头,就着沈容的手吃了一口面。

沈容又喝了口面汤,说道:“我露出的破绽是他们现下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们一定会紧紧抓牢,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做到何种地步。”

沈容吃了半碗面,揉了揉鼻子,露出苦恼的神情:“一身酒气,你倒是愿意贴过来。”

赵念安连忙讨好地笑笑:“那有什么的,你怎么我都喜欢。”

沈容摸摸他的脸,感怀点头,忽又说道:“走吧,陪我沐浴。”

赵念安脸颊讪红,微微露出一点笑容,被沈容牵着站起身。

*** ***

“真的啊?”刘姨娘刚把管事的遣走,小花就急匆匆来禀报,这些日子沈容醉酒闹事,虽没闹出什么大动静,但打更人都瞅见了,兆喜也与小桃抱怨了几次,小花自己悄悄躲去深巷偷看过几回,她形容不准确,只说与沈康醉酒撒泼时一般模样,猖狂又刻薄。

刘姨娘巧笑盈盈道:“哟,倒是亲兄弟,骨子里都是放浪形骸的模样。”

小花又道:“还有一件事十分古怪,近来容少爷的马车都是从西街回来,兆喜往常都是走东街。”

刘姨娘不以为然道:“许是去西市的花街酒坊买醉吧,倒也正常。你把小桃叫来,我有几句话要问问她。”

小花颔首去了,不多时领着小桃进了门。

小桃如今方十六岁,进府许多年却还如从前般怯生生的模样,半点不比小花落落大方。

刘姨娘携着她坐下,温柔笑着说:“最近方小姨娘身体如何?可还有拿你们出气?”

小桃颇有些局促,低眉顺眼道:“偶尔会打骂,倒也没有比从前厉害。”

刘姨娘握着她的手,递了杯茶水给她,调着笑一般缓缓说道:“那兆喜可有心疼你?”

小桃紧张地把茶杯摆回桌子上,语无伦次道:“我与兆喜没什么,他是个烂赌鬼,我、我不想与他亲近。”

小花恼怒道:“只是叫你去套话,又不曾叫你献身于他,怎么了?他调戏你了?”

小桃忙不叠摇头:“那倒没有。”

刘姨娘垂着眼捻弄着手里的帕子,缓缓说道:“其实兆喜也没什么不好,你跟了他,日后起码也是个管事夫人,他门道这么多,日后就是沈容倒了,他也总能混口饭吃,不至于亏待了你。”

小桃红着眼跪倒在地,攀着刘姨娘的膝盖哭诉道:“我爹就是个烂赌鬼,我娘过了一辈子苦日子,小桃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刘姨娘您救过我一次,您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让我跟兆喜,我求求您了。”

“你这是干什么?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快起来。”刘姨娘叹了口气,扶着她坐起来,感慨道,“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什么,只是兆喜那里你得拢住了。”

小桃倏地松了口气,她擦干净眼泪坐回椅子里,慢慢说道:“他最近脾气暴戾得很,总是对容少爷破口大骂,只是他嘴巴紧,除了些无关紧要的,其他多说一个字都不肯。”

刘姨娘点了点头,眉宇间染上一分愁色,问道:“上回他提到沈容有一位心爱之人,是怎么回事?你打听出来了吗?”

小桃摇头,苦着脸道:“兆喜口风紧得很,言语间透露过一些,说是侯府从前近身伺候过他的侍女仆从都知道,他们还交换过定情信物,至于那人是谁,是什么身份却一概不说。”

刘姨娘琢磨道:“如此看来应当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十几岁就能交换定情信物,莫不是侯府里伺候的下人吧?”

小桃恍惚间想起沈容成亲那日,她意外摔落了一个木盒,叫兆喜吓得胆战心惊,她连忙说道:“我见过容少爷有一个漆木盒子,掌心大小,盒子上绘着两只鸳鸯,他成亲那日兆喜叫我去帮着收拾,我不小心摔了这只盒子,兆喜吓得面色大变,还说这是容少爷最宝贝的东西。”

小花着急问道:“你看见里面是什么了吗?”

小桃怯怯摇头:“上着锁呢。”

刘姨娘捏了捏眉心道:“你们回去吧,我琢磨琢磨。”

两人行了礼离开了房间。

第132章

是夜,天空突然起了狂风暴雨,兆喜从马车上跳下来,甩了甩蓑衣上的雨水,用手按住几欲被风吹走的斗笠,一路低垂着脑袋往后院跑,经过抄手游廊的时候被侍卫拦了下来,侍卫见兆喜慌忙便侧身让他过去,兆喜跑了一路,又在走廊上被琴嬷嬷逮住,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叫他脱了蓑衣,小心溅一地雨水。

兆喜把蓑衣脱了摆在一旁,抖了抖身上雨珠子,顺着游廊小跑,一路穿行奔上了偏阁的台阶,刚站稳又被北笙逮了个正着,北笙插着腰怒气冲冲道:“下雨天跑什么?弄得到处都是水,你来打扫是不是?”

兆喜讨好地笑笑:“姐姐让我过去吧。”

“谁是你姐姐!”北笙怒瞪他一眼,“老爷夫人在小书房,去吧。”

兆喜从偏阁绕过去,小心避着雨,顺着檐头一路走到小书房门外。

沈容正在案前处公务,房内书架旁摆着一张黄梨木罗汉床,赵念安正躺在上面,懒洋洋喝茶看书。

双喜一会儿给沈容研墨,一会儿又去给赵念安伺候茶水,来回跑动忙得不亦乐乎。

沈容见兆喜仓皇,打发了双喜出去,把手边茶盏递给他,叫他喝口茶慢慢说。

双喜揭开盖子闷了口茶,撩起衣袖擦了擦嘴,着急说道:“老爷,庄子打听的人回来了,按着您的吩咐叫他们在附近住了小半年,小心着没有透露身份,等邻里街坊都混熟了,才旁敲侧击问了一些人,大致有了些眉目。”

赵念安忙不叠走过来,站在桌前听他说话。

沈容道:“你慢慢说。”

兆喜点点头,仍是着急,飞快说道:“小桃和小花是同胞姐妹,小花大两岁,小桃刚出生几日,她老爹就过世了,留下了一屁股赌债,她娘是庄稼人,养两个孩子又要还债,日子过得很艰苦,这几十年里一直在侍郎府您父亲的庄子上做工,除了务农外还替人洗衣服烧柴火,总之能挣钱什么都干,饶是如此,前几年小花和小桃还是被债主卖去了妓院,妓院小人也去打听了,只知道去了没几日,就有人来赎,老鸨只记得是个男人,旁的也记不清了。”

沈容沉了沉脸,问道:“还查到别的吗?”

兆喜回忆半晌,一拍脑袋道:“还有一事古怪,小桃与小花被赎出来后回家住了一阵,然后才通过庄子上的管事卖身去了侍郎府做侍女,自然有好事的邻居来打听,却说救命恩人他们都认识,是从前在她家住过一年的姑娘,那姑娘给了些银子,叫小桃母亲伺候小月子,又调了一阵子身体,这件事算算距今该有十六年了。虽不知道那姑娘是谁,不过跑去别人家里坐月子,这孩子恐怕也见不得光。”

沈容蹙起眉道:“十六年,也就是祖父过身那年。”

赵念安端起茶来喝,纳闷道:“你们怎么想起去查小桃?”

兆喜闷叹了口气,抱怨道:“她啊,自己的嘴巴严实,倒是一直来套奴才的话,之前方小姨娘对老爷用,她不过是有所怀疑就立刻告诉奴才,如今方小姨娘与沈康偷情还怀上了孩子,她却三缄其口,想想就觉得奇怪,仔细再想,那会的事情,也是她接近奴才的手段。”

沈容疲惫叹了口气,他支着额头思忖半晌,缓缓开口道:“当年的事情我思考了许多年,我与父亲祖母再不睦,他们也不至于杀我,康姨娘自然是最有嫌疑的,幕后真凶用红豆羹杀死林姨娘腹中胎儿,用一招祸水东引嫁祸给我母亲,一次解决了父亲后院两个女人,又选父亲生辰将我沁入水中,手段雷厉风行十分决绝,可康姨娘是什么人,撒泼耍赖是她习用的伎俩,她不过是个贪婪小人,不至于有这番心计,相府里怕是还藏着一条真正的豺狼。”

兆喜苦着脸道:“老爷,小人这美男计要用到什么时候?”

沈容愣了愣,突然笑开,指着他道:“你这家伙!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