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的戏剧
刘姨娘心里苦笑,恐怕这才是她不愿意让老爷知道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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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念安难得来陪皇太后用膳,御膳房里进了许多新制菜式,都是他从前不曾吃过的,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圣上得知他进宫,拨了空过来坐坐,恰赶上午膳,便坐下一道吃了些。
皇太后见赵念安吃得津津有味,亲自给他夹菜。
圣上幽幽叹气:“母后到底还是偏疼孙儿,倒是叫朕受冷落了。”
赵念安哈哈笑了一下,夸张地捧了他几句,圣上见他心情不错,垂了垂眼眸,状似随意问道:“你近来与沈容如何?”
赵念安随口道:“挺好呀,前一阵林户院忙,他也不着家,近来歇年了,总算得空陪陪我,父皇你吃鱼,鱼好吃。”
“一晃你都成婚两年了。”圣上淡淡道,“朕怎么听说沈容时常夜不归宿,或是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府?”
赵念安愣了愣,扑哧一笑道:“沈容哪里会喝酒,两杯下肚就醉了,他也不爱喝酒,寻常赴宴也只是小酌两口,被人多灌几杯都要恼,父皇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未免也太离谱了。”
皇太后温温笑着,脸上不显露情绪,只淡淡说道:“沈大人如今位高权重,捕风捉影的事情倒是也不少。”
圣上似是非是笑了笑,捕风捉影未必是假,各有各的算计罢了。
午膳用了一半,门外管事嬷嬷来禀,老相爷遗孀沈氏此刻正跪在宫门外自述认罪书。
赵念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恼怒道:“她又搞什么幺蛾子?”
圣上瞪他一眼,责备道:“安儿,不许失仪。”
赵念安抿了抿嘴,可怜巴巴道:“那饭还吃不吃啊?”
皇太后悠悠笑说:“她认罪?认什么罪?不会是为了半年前的事情埋怨哀家来了吧?”
赵念安见没人搭他,慢吞吞放下筷子,端坐在一旁。
管事嬷嬷如实说道:“半年前沈怀荫大人姨娘康氏对安亲王不敬,被皇太后责罚,因着这件事,沈老夫人在府中反思了半年,写下了自罪书,康氏乃她外甥女,因她纵容导致其骄矜跋扈,间接逼死了万氏,沈老夫人自认是她的罪过。”
皇太后微微抬了抬眼,由嬷嬷扶着坐去旁边椅子里,圣上与赵念安也一并坐过去,待他们落座,管事嬷嬷才继续说道:“因着这件事,沈容大人一直怀恨于心,为了报复沈老夫人,沈容大人......”
管事嬷嬷突然停顿了下来,眼神幽幽看向赵念安。
赵念安刚捧起茶盏,见嬷嬷看他,纳闷道:“有什么就说,看我作甚?沈容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没什么说不得。”
圣上抬了抬手,示意管事嬷嬷继续说。
管事嬷嬷面色微愠,缓缓说道:“沈容大人抛弃了心爱的女子,设计谋娶安亲王,借安亲王的势力对沈府寻衅报复,如今目的达成,又将心爱女子养于外室,沈老夫人自认是她纵容孙儿,特来领罪。”
“一派胡言!”赵念安涨红了脸,手掌狠狠拍在茶几上,恼怒道,“沈容怎么可能养外室!沈容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们,要叫她们这般诋毁迫害!”
赵念安恍惚间想起沈容的过往,心中煎熬痛苦,眼泪一瞬间簌簌落下,他撩袖擦去泪水,哽咽道:“沈容对儿臣不知道多好,沈老夫人向来不喜欢他,如今打压不成还来冤枉他,父皇,皇祖母,你们一定要替儿臣做主。”
圣上懊恼不已,眼神忧郁道:“父皇早就与你说过,为人赤子不是好的归宿,无论是沈容还是这老夫人,这沈府里头一定有一方是吃人的老虎,你非要往里跳。”
赵念安揉了揉眼睛,含着眼泪道:“儿臣不后悔。”
圣上无奈至极,到底是老相爷遗孀,也不能由她跪着,见皇太后稳稳不动,圣上主动说道:“母后,不如请她进来说话吧,是非曲直,既然她要辩,就让她辩个够。若是沈容当真虚情假意,用计谋盘算朕的皇儿,朕也不能饶他。”
“不会的!”赵念安着急说道,“沈容不会的!”
圣上怒道:“你给朕闭上嘴,半个字都不许说!”
皇太后揉着额头道:“她既要见我,就让她进来吧。”
刘姨娘只陪着老夫人到了宫门外,待她被拦下后,老夫人由宫里嬷嬷搀扶着进了殿内。
老夫人不曾想过圣上也在场,她恭敬行了礼,举止间没有半点露怯。
皇太后并不叫起,反而厉起眼看着她,嗤一声道:“你既是来认罪的,哀家便不能赐你座。”
老夫人犹然跪在地上,沉声道:“臣妇有罪,不应坐,也不敢坐!是臣妇骄纵外甥女扰乱家宅,也是臣妇纵容孙儿恣意妄为,如今沈家家宅不宁,又牵扯到朝堂之事,臣妇不得不前来领罪!”
皇太后阴沉着脸笑了笑,她端着架子居高临下望着老夫人容颜,凉凉说道:“你的自罪书哀家已经知道了,你承认是你与康氏逼死了万氏,你又说沈容为母报复,虚情假意谋娶皇子为妻,你可有证据?”
老夫人言辞恳切道:“沈容十余年间一直有位深情互许的女子,如今正养在西市的宅子里,太后娘娘派人去一看便知,这是人证,沈容与该女子有一定情信物,摆在一只绘着鸳鸯的榉木盒子里,这是物证。人证物证俱全,请太后娘娘明鉴!”
皇太后不出声,只用打量的眼神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含泪哽声道:“容儿多行不义已经走上了歪路,是臣妇这个祖母的失职,本是内宅后院的事情,可容儿为一己私欲,将安亲王牵扯在内,他如今身居高位,臣妇实在怕他将来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举,故拼了这条老命,也得将其拉回正路。”
赵念安几乎捏碎了手里的茶杯,他愤恨地看着老夫人,眼泪无尽地往下流,这就是她的嘴脸,明明要将沈容置之死地,却摆出了一副为他好的模样,真真是一位慈悲无私的祖母。
赵念安发泄一般砸了手边茶盏,泪流满面道:“你胡说!沈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们任何一个人,是你们一次次迫害他,想将他逼上绝路!”
圣上拍了记桌子,怒道:“把沈容和那女子都给朕带来!劳什子榉木盒子也给朕拿来!朕要亲自审一审他是人还是鬼!”
皇太后责怪地看了他一眼,温温道:“沈容乃是从一品大员,他成婚两年都不曾纳妾,如今为了养外室押他进宫,如此大动干戈,传出去像什么话?明明是他自己不愿纳妾,如此这般,旁人还以为是咱们安儿善妒,不许他纳妾。”
圣上微微敛了些怒气,闷声道:“母后说的是,是儿子考虑不周。”
皇太后沉吟半晌道:“镇国公住在西市,他行事向来公道,口风也严实,派他去把宅子围了,将事情查清楚,咱们也别平白冤枉了谁。”皇太后看向老夫人幽幽说道:“既是沈老夫人大义灭亲,你也一并去对峙吧,是非曲直总得有个定论。”
老夫人叩拜在地,哽声道:“臣妇谢恩。”
赵念安忍住怒气,又把眼泪吞了回去,他擦了擦眼睛说:“父皇,皇祖母,儿臣要亲自去看一眼,儿臣相信沈容绝不会负我。”
圣上叹气道:“你既然想去就去吧,父皇也不希望沈容是狼心狗肺之徒。”
赵念安擦干净眼泪,怒瞪老夫人一眼,率先离去。
前行的侍卫早一步去通知镇国公,镇国公彼时正准备午睡,领命后立刻更衣向外赶,御前侍卫已经围住了西市那间小宅子,只等镇国公一声令下就冲进去。
赵念安下马车时,镇国公已经到了大门口,得知赵念安与老夫人在赶来的路上,特意稍等了片刻,同一时间御前侍卫已经去了安亲王府,押着王府内侍女侍从把那榉木小盒子翻找出来,此刻正在送来的路上。
沈康领着人在暗中观察,见侍卫团团围住了宅子,方才松了口气。他脸上露出兴奋且得意的笑容,喃喃道:“沈容的好日子总算到头了。”
第135章
镇国公命人直接踹开大门,领着侍卫往里冲,将沿途遇到的侍从嬷嬷都一并擒住,以防他们通风报信或是趁机溜走。
镇国公穿过垂花门,径直来到内院,兆喜恰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冬枣,刚准备偷吃,就被侍卫摁倒在地,手里的冬枣散落了一地。
镇国公捋着胡须走向他,沉着脸问道:“沈容沈大人在何处?”
兆喜一脸茫然,朝正房努了努嘴。
赵念安仰头看向那间房,房门紧闭着,门口无一人伺候。
老夫人由刘姨娘搀扶着从后面跟上来,她顺着镇国公的目光望向那道门,深吸口气道:“国公爷请进吧,今日无论孰是孰非,都该还安亲王一个公道。”
镇国公走到门前,亲自踹开了房门。
沈容正盘腿坐在蒲垫上,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他猛然抬起头去,见门前来势汹汹挤满了人,呐呐问道:“国公爷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赵念安冲进屋子里,四处察看,确定无人藏身,红着眼道:“国公爷您瞧,我就说是他们冤枉沈容,沈容才不是那种卑鄙小人。”
镇国公眯起眼,凉凉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沈容还未出声,角落里出来传来微弱却尖锐的狗叫声,一只长得像狐狸似的小奶狗突然窜了出来,挡在沈容面前向着镇国公大叫。
沈容一把将它捞进怀里,讪讪道:“这狗模样虽漂亮,却极凶悍,我将它养在这里训几日,等养熟了再带回府里。”
镇国公冷笑:“怎么,安亲王府还养不了一条狗?”
沈容轻抚着狗儿的毛发,微微垂着脸,羞赧道:“再过半月是夫人生辰,我想将这小狗训好了送给他。”他举起手边一件旧衣,笑吟吟道:“我每日拿些夫人的旧物来给它闻,如此它以后便不会冲撞了夫人。国公爷,你们到底为何前来?这般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镇国公暂不出声,只用眼梢瞟向老夫人。
老夫人与刘姨娘皆大惊失色,她颤颤巍巍倒了下去,又紧紧扶着拐杖站起来,沉声道:“国公爷,方才这么多侍卫围着这宅子,想必是容儿已经收到了风声,把人藏起来了。”
沈容蹙着眉站起身,手里还抱着那小狗,他满面愁苦道:“什么人?什么风声?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镇国公不会他,吩咐侍卫将所有人押到庭院,他要亲自审一审。
赵念安幽幽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跟着镇国公去了庭院。沈容放下手里小狗,也跟着去了外面。
庭院里有七八人跪倒在地,皆是穿着粗布棉衣的仆役,其中属兆喜穿得最光鲜。
侍卫禀告道:“回国公爷,宅子里所有人都在这里,没发现年轻女子的踪迹。”
跪在地上的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仆役,只有一位姑娘稍显年轻,她穿着绿色的棉袄,上头打了几个补丁,模样胆怯跪在地上,深深将脑袋埋了下去。
刘姨娘轻轻拍了拍老夫人的胳膊,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向那位姑娘。
未等老夫人出声,镇国公已然察觉到了那名女子,他抬步走去,在那女子面前站定,冷着脸道:“你仰起头来,告诉老夫,你叫什么名字?在宅子里做什么活计。”
“小人、小人叫李画儿,是个厨娘。”李画儿仰着脑袋,一脸惊慌看着镇国公。
镇国公板着脸道:“厨娘?老夫瞧你姿色不差,你当真是厨娘?”他转头看向沈容,沉声问道:“她是厨娘?”
沈容露出苦笑:“这、这下官怎会知道,下官还不至于空闲到关心厨房的事情。”
镇国公看向兆喜,怒目道:“你来说。”
兆喜苦着脸道:“她是厨娘,是安王府里带出来的,这宅子原本空置着,老爷这几日过来训狗,小人便从安王府带了几人过来伺候,今日的午膳也是李画儿准备的。”
李画儿忙不叠说:“小人真是个厨娘,会做几个小菜,也会做些点心,在安王府里给大厨们打下手,寻常也做些粗活。”
镇国公蹲下身,凑近李画儿嗅了嗅鼻子,闻见她身上不曾有香粉味,倒是有股油烟味,他又叫李画儿伸出手来,见她掌心满是老茧,十分粗糙可怖,便不再起疑。
镇国公喃喃道:“真是个厨娘。”他狐疑地看着沈容,这人再不济也不至于同厨娘勾三搭四。
老夫人似是看出他的想法,眼珠子转了转,慢吞吞道:“容儿啊,这厨娘是否就是你情之所许的姑娘啊?祖母知道你性格平易近人,你喜欢厨娘出身的女子,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不能说出来呢!”
沈容突然蹙起眉,厉声道:“祖母慎言!孙儿知道自己不讨祖母欢心,您要冤枉孙儿什么都可以,只这一件事不行!孙儿与夫人情深似海,早已有过山盟海誓,我们之间的感情容不得任何人诋毁。”
侍卫又来禀报:“国公爷,四处翻找查看过,没有任何女子衣裳饰物,几件贵重的衣裳也都是男子制式,看身量似是安亲王的旧衣。”
镇国公幽幽看了老夫人一眼,负着手道:“老夫人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夫人冷笑一声,用拐杖敲了一下地,咬牙切齿道:“就算被人跑了,也不能证明老身所言为虚,国公爷不如审审这个兆喜,他是沈容的近身侍从,伺候了他十几年,与他同进同出,想必他一定知道实情!”
兆喜连磕了几个响头,惊慌失措道:“小人没有说谎,李画儿确实是厨娘,小人说的都是真的。”
“谁问你这个?”镇国公弯下腰,审视着兆喜的眼眸,冷声道,“你告诉老夫,沈容是非有一位情深几许的老相好?”
兆喜茫然道:“老爷寒窗苦读了十年,哪来的老相好。”
镇国公不愠不怒问道:“可这老夫人说他有一位惦念了许多年的女子,还与她交换了定情信物,如今就存放在一个榉木盒子里,而这些都是从你兆喜嘴里得知,你告诉老夫,那女子是谁?如今又藏在何处?”
“小人嘴里?”兆喜小心翼翼看着沈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镇国公突然发怒道:“看他作甚!如实说来!”
兆喜别扭道:“老爷是有一位惦念了许多年的人,是有一件信物摆在榉木盒子里,但是小人不知道是谁,也没什么老相好,从前也是我们老爷一厢情愿罢了,老爷性格自持,从来不与谁逾矩。”
赵念安眼神怔愣望着沈容,半晌突然抬脚踹在沈容小腿上,气恼道:“这是什么鬼东西,你快点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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