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孤生
除却这重中之重,另有各种赏赐。
跟在楚王身边的人,无论身份高低,都在赏赐提携的名单上。
阿蛮也多了一连串的头衔,只他自己都懒得记住,根本没放在心上。
待到万事皆休,真正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到了十月。
而少司君与阿蛮也都回到了祁东。
他们入城当天,祁东初雪。
冰冰凉凉的气息吸入肺腑,阿蛮整个人被冻得一个激灵,却是笑了起来。
少司君将人从窗边拖回来,淡淡地说:“冷。”
阿蛮:“下雪不冷,化雪才冷呢。”
少司君却是不听,一个暖手炉塞到了阿蛮的怀里,那叫一个温暖。
阿蛮不得已缩了回来,在马车上蛄蛹了好几下,最终蛄蛹到了少司君的怀里,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回来了。”阿蛮喃喃地说,“感觉好久没有这么放松。”
少司君:“你很喜欢祁东?”
“谈不上喜欢。”阿蛮捉过少司君的手指,扭来扭去,“不过你在这。”
所以便会有一种归家的快慰。
“我听郎宣说,陛下有意要给你换封地?”
“有过。”
“你不想?”
“这里不错。”
少司君缓缓眨了眨眼,声音慢悠悠。
“地广人稀,离京城远,烦心事少。”
阿蛮笑了起来:“谁都想往繁华之地去,偏你不想。”
“阿蛮要是喜欢那富裕之地,那也尽可开口。”少司君的手指戳了戳阿蛮的脸,“可我知道,你也不想。”
阿蛮扯过少司君的袖子盖在自己的脸上,声音穿透布料,便有几分闷闷。
“现在这样就好。”
马车微微震动,继而停了下来。
外头是屠劲松略有高兴的声音:“大王,夫人,到府前了。”
阿蛮一把掀开少司君的袖子坐了起来,还没扑腾下车,就又被少司君带了回来。
阿蛮好奇地看着少司君,就见他的手指缓慢地擦过阿蛮的脸,温温热热的触感让阿蛮笑了起来,侧过头蹭了蹭,轻声说道:“怎么不和我一起下去?”
少司君慢吞吞地说:“是要一起下去。”
他仿若无意地在“一起”上重读。
阿蛮愕然,片刻后朗声大笑,抱着少司君笑得不行,“你怎么这么可爱?”他一边笑一边说,还没忍住搓着少司君的脸。
要不是顾忌待会少司君要见人,阿蛮更想搓他的头发。
少司君趁着阿蛮不备,将他抱了起来。
“等下,这高度不够……你,哈哈,撞到了吧?”阿蛮一通挣扎,奈何少司君就是不肯放手,两人保持着这别扭的姿势下了马车,阿蛮明显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哐当声。
少司君看了眼阿蛮,他轻轻咳嗽了声,嘟哝着说:“分明就是爱耍帅。”
放他下来为何不成?
非得这么别扭地抱着?
见这两位下马车的亲密,王府门前所有侍从都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
少司君慢吞吞地说:“第一次你来,我没带你进去。”
阿蛮微愣,沉默了半晌才说:“那个时候,你又不记得我。”因为上一次将人丢在门口,所以这一次必须亲手抱进来?
少司君不说话。
可阿蛮能感觉到他有些不开心。
偏执得很,也好笑得很。
阿蛮有些惊奇地收藏着少司君那越来越多的小脾气。
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有着奇奇怪怪的执拗。
可每一瞬都这么新奇。
第64章
炮轰声响起的时候,阿蛮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他睁开眼,看清楚眼前的所有,他蓦然发现自己的确是在做梦。
这是……
阿蛮凝神看着在自己身旁穿杀过去的士兵,恍惚意识到这应该是最近一次战役。
那场最终决定了战果的战役。
炮响,雷鸣,人声呐喊,如潮涌。
阿蛮跟着上过几次战场,却从未有这一次这般深刻的感悟。那种颤栗与兴奋在手中点燃,连血脉都仿佛在沸腾。
人对于胜利、对于战果的渴望,着实会将人彻底改变。
他有些能明白少司君为何会渴望战场。
那难以遏制的杀戮,确实能在其中得到无比的餍|足。
叮当——
是风吹过墙头的声响。
阿蛮再度睁开眼,这一回是真的醒了。
那叮叮当当的声响还没消失,伴随着零星几句喵喵叫,听起来甚是热闹。
他揉着额头坐起来,被褥滑到腰间。
少司君已经起了,正在穿着衣裳。听到阿蛮的动静看了过来,淡声说:“有只狸奴闯进来了,身上不知何时裹着铃铛,我给他解开了。”
阿蛮愣了片刻,有些呆呆地看着少司君。
片刻后,他缓缓地说道。
“你在这。”
简单、干净的屋子里,除去床榻与桌椅外,就只有一个简陋的衣柜与零星的日常生活用品,就这么多的东西,就已经将这个屋子占得满满当当。
这里没有镜子。
少司君穿衣裳的时候,也只能站在柜门前换。
阿蛮坐在床上,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幕,记忆慢慢回笼。这是他们抵|达宁兰郡的第二天。
在楚王府住了没几天,祁东的雪越下越大。
有一日,少司君冒雪回来的时候,站在屋外望着漫天大雪,忽而看向屋内的阿蛮。
他说:“你可见过宁兰郡的冬日?”
阿蛮微愣:“没有。”
他们当时离开,应当是秋天。
后来阿蛮再也没有回去,自然没有看过雪。
少司君:“那我们去看雪。”
他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
阿蛮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挂在话头的琐事,顷刻间就成为了真实。他们当真离开了祁东,冒雪赶来宁兰郡。
在路上,那种奇怪的虚幻感渐渐变成了真实。
阿蛮竟有几分忐忑不安。
当初住的小院,待着的地方,如今犹在?
昨日,他们真正赶到了宁兰郡的徐溪县。
徐溪县这个名字,意为这里的姓氏大户是徐,也是因为这里有溪。
这名字非常简单粗暴。
到了低头,阿蛮渐渐认出许多熟悉的景致,可当那座小院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反倒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阿蛮头疼地捂着额。
少司君看向他:“阿蛮怎么了?”
阿蛮幽幽地说:“就算这地方还在,这都多久没住人了?”一想到那清扫的工作量,他就忍不住头疼。
“不必担心。”少司君淡淡地说,“一直都有人在维护。”
阿蛮惊讶,而在这时候,马车也在小院外停了下来。
阿蛮与少司君下了马车,仔细打量着这小院,方才发现男人说得不错,这里里外外一看就是一直有人在收拾,不然不会保持得这么干净。
越过围栏,阿蛮看到了小院前头开着的梅花。
那张扬肆意的红色,让他没忍住勾起唇,轻声说:“没想到这棵树还活着。”
这棵树就种在门前,不过他们还在的时候,这树得了虫病,阿蛮为了打理它还花了不少功夫,总觉得它要死了。
没想到它非但没事,在冬日还开得这般烂漫。
少司君站在那大片招展的红梅下推开了木门,朝着阿蛮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