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演 第39章

作者:白孤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轻松 古早 古代架空

天启帝高坐其上,脸上一直挂着笑意,正似个慈父。

宴到半中,天启帝便率先离开,将这热闹的场子交给他们玩闹。皇贵妃最会体贴天子心意,自是陪着皇帝一同离开。

雪夜寂静,靴底踩在雪面上,那细微的沙沙声是仅存的声响。天启帝一身便服,看起来与寻常人家的长辈也无差别,甚至还有几分玩雪的兴味。

皇贵妃长得珠圆玉润,是那种很有福气的容貌,她笑起来的时候,谁都只会觉得可亲温柔。

二人一同前行,就如同寻常夫妻。

“陛下都这般岁数了,还爱玩雪,也不知叫那几个孩子看到了,该笑话了。”她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也没个做长辈的样子。”

天启帝笑眯眯着说:“便是到了七老八十,难不成就能丢了喜欢的东西?”他手里攥着个雪球,扬起来抛甩了几下。

皇贵妃笑着说:“陛下说得也是,妾身看今日太子那般高兴,等麟儿出生,想必也会是个好父亲。”

天启帝:“他是个好儿子,也会是个好父亲。”

“说起来,太子都要有孩子了,楚王却还未娶妻,陛下……”

“哼,不要提那个逆子。”天启帝一听皇贵妃提起楚王就变了脸色,“你这般为他着想,他又何时惦记过你?”

皇贵妃笑了起来:“陛下这话说得,怎能真和孩子计较。”她还要再提起娶妻的事情,只是天启帝根本不愿再听,直接甩袖离开。

皇贵妃身旁的女官不由得说道:“娘娘,陛下一直不喜欢楚王,您又何必提起这桩事?”

原本气氛好得很,眼下又把天子给气走了。

皇贵妃的脸上仍然挂着那柔柔的笑意,漫不经心地说:“陛下越是不喜欢楚王,本宫才越得多多惦记着他,好叫陛下能时常想起他。”

天子对太子与楚王的态度截然不同,他有多喜欢太子,就有多厌恶楚王。太子已经足够受宠,皇贵妃着实不愿意他再多出一个强有力的助手。

只要天启帝仍是不喜楚王,他就永远触及不到兵权,也不可能成为太子真正的臂膀。

皇贵妃想起远在菏泽的福王,笑意不由得更浓。

只是这样的算计,便不必多言。

而那头,看似怒气冲冲回到崇德殿的天启帝倒是没有方才的怒意。娇媚的宫女们上前来伺候着天子沐浴更衣,待舒舒服服折腾过一回后,殿外跪着的人早就淋了满头的雪。

身边得宠的近侍王章轻声细语地说:“陛下,贺邱平在外候了一刻钟。”

天启帝仿佛才想起来这事,睁开半眯着的眼,“让他进来罢。”

得了命令,在外跪着的贺邱平忙站起来,只是跪得有些久了,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还是王章顺手扶了一把,提醒着他脚下小心。

贺邱平拱手谢过王章,而后小心翼翼地入了殿。

再跪下,口称陛下。

“这些日子,可长了什么见闻?”天启帝的眼睛又眯上,身后跪着的宫女正在给他揉着肩膀。

贺邱平低着头,将最近这段时日太子所做的事情一一道来,包括脱离队伍前往祁东,又在庆丰山出事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这件事在回朝前,太子就已经在折子中说过一遍,只是一笔带过,并未说得详细。而现在贺邱平倒是仔仔细细将其中的内容都掰开揉碎,说得清楚。

“……庆丰山一事……这才多耽搁了几日。”

“走蛟?”天启帝掀开眼皮,像是有些疑窦,边上站着的王章立刻往前走了几步,轻声说,“陛下,先前尤又锋送来的折子里,正提过此事。”

天启帝恍然大悟,呵呵笑了起来:“年纪大了,倒是连这点事都记不住。”

这般言论,其他人都不敢接。唯独王章顺着天子的话说了几句,反倒将人说得开怀。

底下跪着的贺邱平着实羡慕王章的口才,怪不得他能这般受宠。

“那么,这一路都很是顺利?”

贺邱平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在离开祁东前,太子和楚王似乎大吵了一架,闹得很不愉快。”

“哈哈,这两人也有闹矛盾的时刻?”天启帝像是得了什么笑话,摇着头,“寡人可不信。”

贺邱平于是将那争吵娓娓道来,只是背上发凉,根本不敢抬起头。

天启帝听完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笑了声,就随手让贺邱平下去了。

崇德殿一时间寂静下来,天启帝半合着眼,仿若在想着什么。

倏地,他拽过身后宫女的手腕,将其狠狠往地上一退,厉声骂了起来:“当真是个狐媚子,伺候人都不懂得伺候,谁选进来的?”

那宫女吓得浑身直哆嗦,王章连忙上前轻声说:“陛下,这后进的宫女不得用,还是叫奴婢来伺候您吧?”

天启帝冷声道:“拖下去剁了她的手。”

王章心中不忍,却是不敢再拦。那宫女只哭叫了两声,就被人拖了下去。

天子不过是心中不顺,借着由头发火罢了。果然,在惩处了那宫女后,天启帝并没有平复,眉间的怒气上涌,声音带着几分阴狠:“好呀,寡人这两个好儿子,倒是会折过来算计!”

王章低头,不敢再言。

这几年皇宫里都知道,太子跟前有两件事是决不能提起的。

一件关乎皇后。

而另一件,自然就是楚王。

天启帝和楚王的关系说是父子,更像是仇人。谁都知道,这么多个孩子里,天子最不喜的就是排行老七的少司君。

不仅是逢年过节的赏赐是最次一等,在将他分封出去后,这几年也唯有太后生辰时曾回来一趟。偏偏就是这么一回,楚王还差点出事。

当时天启帝对这件事的草草了事,谁都看在眼底。

王章有时都会觉得,天启帝是恨不得楚王死。

“王章,你说太子特地去祁东,当真只是为了看他的好七弟吗?”

“陛下,太子待手足一贯宽厚,特特去祁东,应当也只是顺路而为。”

“哈哈哈哈……”

听了王章的话,天启帝大笑出声,听起来仿佛是被逗笑了。

“王章呀,这话你说得出来,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王章到底是跟在天启帝身边多年的老人,听得天启帝这般大笑,深知皇帝已是盛怒,忙躬身说道:“奴婢只是不愿陛下为了这等琐事烦心,到底是陛下仁厚,才会为了楚王这般顽劣而伤心。”

“是啊,你说寡人在他出生那时,怎就没能掐死他呢?”天启帝喃喃,声音里是森森的杀意。

从一开始就不该让少司君活下来,又或者,当初就不该让他回到封地……给了他肆意滋长的机会。

天启帝已经不知第几次盘旋着这个念头。

他老了。

若是太子继位,以他的性子,肯定会任由少司君妄为,别说削藩,反倒有可能将少司君滋养成一头怪物。

可不让太子继位?

往下细数,天启帝却再找不出这样一个得他心意的皇子。

怎么偏偏他俩是兄弟?

天启帝发作一番后,为了安抚天子的情绪,王章连忙让人端来善肉。

这是皇帝的习惯。

每到睡前,都必定要吃一口善肉。

这善肉是御膳房专人制作,香甜美味。

宫里头,也只有皇帝能用。

吃罢善肉,天启帝到底歇下。

许是睡前勃然大怒,让天启帝久违地梦到了许久前的事。

那时,皇后尚未去世。

天启帝和皇后的感情一贯不错,就算宫中还有其他的妃嫔,可天子一直都命其他人吃避子汤,直到皇后顺利生下皇长子后方才撤了这汤药。

皇长子是天启帝第一个孩子,也是他最为受宠的儿子。

不到五岁,天启帝就下令封其为太子,而同年,皇七子出生。

这一年对皇后而言,可谓双喜临门。

不知为何,对于这个小儿子,天启帝一直喜欢不起来。只是在面上,他都当做一视同仁,并未表露出来。

渐渐的,皇宫中有了许多好颜色,哪怕皇后再大度,有时也不免有些难过。

就在这时的某个夜晚,天启帝在睡梦中感到窒息,挣扎着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就站在床头。

天启帝嗬嗬出声,惊动了床上一同歇下的庶妃与外头伺候的王章等人。

等到灯火亮起,众人惊骇地发现天启帝的脖子上勒着一段白布。布条的一段缠绕在床柱上,竟是一个巧妙的机关。

而这一切,却是年幼的少司君一手策划的。

当皇后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挣脱开来的天启帝朝着少司君狠狠抽了一巴掌。那迅速肿起的巴掌印与吐出来的血,足以见得天子多么暴怒。

可小小的幼童似乎感觉不到痛,如白玉的小脸上面无表情,只有纯粹的空白。

他没有害怕,也没有恐惧。

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天启帝。

而那一瞬,感到彻骨恐惧的人,却是成了天启帝自己。

在那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冲击下,天启帝抽出了侍卫的佩剑,当即就要杀了少司君。

皇后被吓到了,却还是拦在天启帝与少司君中间。她抱住小小的少司君,声音里尽是不解与悲痛:“我儿,你怎会犯下如此大罪?那可是你的父亲呀!”

少司君听到皇后的声音,总算有了几分鲜活的情绪。他的小脑袋动了动,先是看着皇后带着泪痕的眼睛,而后看向天启帝。

“他让母后伤心,杀了他,母后就不会伤心了。”

多么荒谬。

何其疯狂的念头!

皇后听了少司君的话,险些没晕过去。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抓着幼童的肩膀轻轻晃了晃,“可他是你的父亲……”

“辛苦将我生下者,是母后,父亲付出了什么?”小孩困惑地蹙眉,这或许是他第一个表情,“他也不喜欢我。”

天启帝一惊,持剑的动作微僵,就听到皇后慌忙地说:“不许胡言,陛下怎会不喜欢你,你……”

“因为我与父亲,是同类呀。”

脆生生的,冰冷的,近乎彻骨的童声响起,是那么天真,也是无比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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