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孤生
男人捏了捏眉心,到底是将阿蛮的胳膊抽出来,太医也不敢多问,就着这奇怪的姿势给阿蛮诊脉。
其实都不必太医来,阿蛮也大致清楚是老毛病犯了。
等太医诊断结束后,拽了一通云里雾里的医理,最终断定阿蛮不仅要吃药,还得食补。
说是那胃病是陈年旧疾,若不好生医治,时常会发作。
阿蛮听得进去,却不怎么在意。
胃痛是难捱,但也死不了人。
太医提出来的一连串细则过于琐碎,令人听了都有些退怯。
少司君扫了眼阿蛮,让人传了“三紫”来答话。
“阿蛮为何会有胃痛的毛病?”
阿蛮:“大王想知道,直接问我便是,何须问她?”
少司君冷嗤一声,声音冰凉:“因为我不想听你说话。”
阿蛮微愣,少司君这是……生气了?
“三紫”低头:“回大王,夫人这胃病是从前落下的。年纪小的时候风餐露宿,不是每天都能吃上饭,能吃的时候,便又多吃了些……”
“三紫”对阿蛮可算是知根知底,少司君问出来,为了不叫他看出来虚假,便也据实回话。
阿蛮有些坐立不安。
人会有胃病,左不过是不能按时进食,或是吃多了,吃少了。以前他们训练的时候,只有少数的胜者才能获得食物,其他都需要忍饥挨饿。
好不容易能吃上一顿,自然会狼吞虎咽。
久之,便容易折腾出毛病。
阿蛮不过是在这些人中,症状更更为显些。
少司君听了“三紫”的话,冰凉的视线落在阿蛮的身上。只是他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很难看得出来他的情绪。
冷不丁的,阿蛮听到少司君开口。
“往后昭阳殿的份例都与孤一道,待阿蛮什么时候养好了胃,再单独吃食。”
……完了。
之前一日两餐,少司君都少说一餐要在一处,现在份例都在一起,岂不是天天都要在少司君的眼皮子底下生活?
这对阿蛮来说,很不方便。
“大王,我觉得……”
“阿蛮再言,便直接与孤一块住罢。”
阿蛮选择闭嘴。
听听这“孤”的自称,想来少司君已经很不高兴。
等太医开完了药方,带人下去煎药时,少司君开口让厨房重新做过膳食,将那些胃痛的人不该吃的都剔除出去。
阿蛮安静地听着少司君吩咐完,深深吸了口气。
“大王,”虽然他已经不想听到自己说话,可是阿蛮还是开口,他迎着少司君看来的眼神,飞快地说下去,“……多谢关心,我会,我会认真吃药的。”
阿蛮是觉得有些麻烦,可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关心?”少司君扬眉,将这个词又咀嚼了一遍,“阿蛮觉得,我是在关心你?”
“……对?大王要我吃药,食补,强迫我与你一起方便盯着……”阿蛮慢吞吞地说,“我不知大王的想法,可从这些举止而言,这就是关心。”
少司君若有所思,忽而那种冷冰冰的表情散去,他迈步走到阿蛮的跟前,手指拂过他的额发,掌心盖住了额头。
阿蛮有点想笑。
他觉得少司君这动作有点像是方才被他拒绝过,所以现在一定要讨回来般,执拗地要个摸摸。
摸完了,少司君看起来消气了。
于是,他将阿蛮又抱了起来。
“大王!”
少司君不听阿蛮叨叨,将人抱到软榻那头放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阿蛮的小腹上方。
“痛,为何不说?”少司君不疾不徐地说,“王府还能缺了你几帖药?”
阿蛮蹙眉,过了一会才慢慢说:“以前没有生病的余地,都是靠自己忍过去。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入府后,疼过几次?”
“一次。”
“嗯?”
少司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自鼻腔透出几分轻柔的笑意,却直叫阿蛮打了个寒颤。
“……算上今天,两次。”
少司君抬手拍了拍阿蛮的头顶,漫不经心地说:“往后再瞒我,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阿蛮了。”
阿蛮心微沉,却看到少司君坐了下来,朝着他伸手。
他下意识要后退,却被少司君的眼神钉在原地,颇有种他敢退就要他好看的邪气。阿蛮只得眼睁睁看着少司君伸手揉了揉他的肚子。
“是这里疼?”
“……要再上面点。”
少司君颔首,将阿蛮抱着放在自己□□,随手扯开他的腰带往里面探手。
那自然得过分的动作叫阿蛮沉默,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在少司君认认真真的揉肚下,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是方才太医说过的缓解办法之一,只是阿蛮没想过少司君会主动这么做。
他的肚子还在一抽一抽地疼,少司君的掌心很暖,几经调整后按揉的动作适中,不多时,阿蛮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好些了。
少司君长手长脚,将阿蛮整个包笼在自己怀中,皮肤相贴处不断用暖意传递而来,叫阿蛮的眼皮子直往下耷拉。
揉着揉着,阿蛮竟是睡着了。
当少司君感觉到怀里的脑袋往右一歪,沉沉压在他的胳膊上时,他有那么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阿蛮的呼吸很轻,也很悠长。
脸上没几两肉,身上也是,摸着只能感觉到骨头。
他有些偏瘦。
端看他平日的模样,完全想象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背负着长手长脚的少司君走了整整一夜。
阿蛮仿佛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
对痛苦,对麻烦。
少司君抬手,再度抚上阿蛮的额头。
那处不再是布满湿凉,终于多出了少许温度。
阿蛮说,少司君方才的言行是关心。
那关心便是一种,不希望阿蛮死掉的情绪。
他的手指顺着往下,抚过阿蛮的脸。
阿蛮看起来很好养。
却也很难养。
是个呆子。是颗石头。
痛了也不知道叫唤,难受也学不会求救。
少司君蹙眉,如果不希望阿蛮死,是关心;那现在这种奇怪的酸涩感,又是什么意思?
可惜母后已经不在了。
她总会告诉少司君这代表的意义。
少司君收紧胳膊,介乎是拥抱与禁锢,像是一个若隐若现的囚牢。他低下头,在阿蛮的肩膀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阿蛮生病的时候,就连味道都在发苦。
他舔了舔阿蛮的脸像是在确认,而后露出凶恶不满的眼神,少司君不喜欢这种苦味。
那是与眼泪不一样的苦。
苦得令舌头都厌恶。
阿蛮一觉醒来,也不知道少司君到底犯了什么毛病,还真的把他打包带回了正殿。
阿蛮说不想去,少司君也不说话,就用他那张漂亮的脸蛋直勾勾地看着他,时不时眨了眨眼,那睫毛微微颤抖,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主儿吃了多少委屈。
……不对,阿蛮,你有问题。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
少司君分明什么表情都没有,他怎么会觉得那是委屈?
……那明明是陷阱!
阿蛮的理智在疯狂地提醒着他,可是那拒绝的话到了喉咙,多少有些挤不出来。
少司君轻快地笑了起来,“阿蛮什么都不说,那自然是答应了。”
这是不合理的!
阿蛮在心里呐喊。
正殿大得很,东西阁占地面积甚广,阿蛮住在西阁,那处偏殿很是静谧,很适合休息发呆。
被打包带去正殿的生活,和在昭阳殿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只是到了吃饭的时辰,少司君都会来陪他。
阿蛮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几天后才开始逐渐习惯。
可再是习以为常,当他看着少司君穿着一身明显是窄袖衣袍自外头归来时,还是忍不住愣了愣。
少司君顺手揉了把阿蛮的头发,便先去更换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