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孤生
这一次出来,也不过是碰碰运气。
在礼物一事上,想要多华美金贵是没有意义的,只要楚王想要,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若是有心,自然更好。
可是怎么能算是有心,这可就取决于到时候收礼的人怎么想。
阿蛮的目光在店铺内陈列的货物上扫过,忽而定定看着一个瓷瓶。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外地的新鲜物什?”阿蛮叹了气,就像是任何一个没能发现自己中意的客人,“京城的?或是江南那边的新鲜货也好。”
“京城的没有。江南倒是有三件。”那掌柜的听了阿蛮的话,陪笑着说,“只是那东西贵得很,都摆在里头。”
“三紫”挑眉:“能是多么贵重的东西,比金子还昂贵不成?”
“不不不,自然是没有的。”掌柜的许是看出他们的身份,犹豫了下,方才压低声音说:“若是客人真的想看,我带您去后头瞅瞅,不过只能看,不能碰的。”
宗明没好气地说:“多稀罕的东西呢,连碰都不能碰。”
掌柜迟疑了起来,像是有点不敢卖弄:“是,是,只是咱店是小本生意,那玉雕送来的时候就很麻烦,废了不少本钱……”
阿蛮想了想,对“三紫”与宗明说:“去看看也是无妨,你俩在外头等等罢。”
宗明有些担心,不过看着“三紫”和他一起守在后院门边上,这心也就跟着放下来。
掌柜的带着阿蛮往后院走了几步,挑开一处的帘子,朝着里面示意:“就是这三座雕像,您瞅瞅。”
阿蛮迈步进去,屋内的视线有些昏暗,起初看不清楚里面的摆设,只隐隐看得出来的确是有几座玉雕。
掌柜的跟着进来,正要给阿蛮介绍,却是无声无息地软倒下去。
阿蛮捏晕了他。
以一种不易被觉察的方式。
嘎达——
非常轻微的声响,有人自玉雕后走出来,她的动作快又急,脚边带起一阵风。
“十八!”
她将这个名字含在嘴里,仿佛带着可怕的怒火。
“是你。”
阿蛮蹙眉,看着这张骤然出现在这,充斥着各种狰狞伤疤的脸,“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他在外面看到暗号的时候,心里就有猜测,却没想到二十七的脸会变作这个模样。
哪怕再仔细辨认,都不可能认出和先前的“三紫”有任何的关系。
“祁东的据点被毁了。”二十七没有回答阿蛮的话,反而是快速地吐出现在的情况,“除了我之外的人,全都被楚王抓了。”
阿蛮沉默了一瞬:“我知道。”
“你知道?”二十七的声音诡异地扬起,“你在府内,你怎会知道……是丁苦出事了?”
阿蛮颔首。
丁苦点燃的那把火烧掉了不少东西,包括他自己的性命,这也保全了阿蛮等人的身份。
二十七低声咒骂着什么,而后抬头看着阿蛮:“我需要尽快出城,他们一直在搜捕我的踪迹。”
阿蛮的视线自二十七身上扫过,的确是感觉到她气息的虚弱。
二十七应当是受了伤。
“还有别的原因。”阿蛮突兀说道,“以你原本的能力,想要离开祁东还是有可能的。”
哪怕全城搜捕,还是有尝试的机会。
会有危险,但总比藏在这里要好上许多。
二十七不这么做,大概是和她想要尽早离开王府的原因是相同的。
二十七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在剧烈的挣扎后,她咬牙说:“我有身孕了。”
阿蛮瞪大了眼,下意识看向她的腹部。
二十七用袖子盖住自己的下|腹,恼怒地说:“你看什么呢?”
阿蛮:“你疯了。”
二十七别开头:“这与你无关。”
“所以你不想冒险,你生怕这个孩子出事?还是这孩子拖累了你的体力,让你无法顺利离开?”阿蛮蹙眉,“可你一直躲在这里,也是无用的。”
如果楚王真的想要抓到她,这个落脚点也随时都可能出事。
二十七咬住下唇:“你不问我关于这个孩子的问题?”其实她更想问,难道阿蛮不会和暗楼内提及这件事吗?
阿蛮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有几分冷漠:“这是你的事情,本就与我没有关系。”
他进来的时间已经足够长,长到再待下去,随时都有可能引起外面那群盯梢的人的怀疑。
阿蛮的语速飞快:“你最好换个地方,我出现在这,保不准王府会顺手搜查这里的情况。”而后他往前走了几步,自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将里面一半的钱财给了她。
做完这些后,阿蛮转身就走。
二十七叫住了他,声音有些颤抖:“十八,如果有机会的话,早些逃走罢。”她没想过在这个时候,十八居然还会伸手帮她一把。
她很清楚,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十八是该记恨她的。
“……你要是继续留在王府里,总会有出事的那天。”二十七的声音有些空洞,“他……会榨干你所有的价值。”
阿蛮什么都没再说,只是朝着二十七挥了挥手,就提起掌柜的往外走,同时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一记。
掌柜猛地睁开眼,一脸茫然。
他完全没发现自己是晕了一会,还以为只是眼前一黑的短暂眩晕。
“你进门的时候就晕了一下。”阿蛮带着几分担心,“是不是身体不适?”
掌柜的浑身上下摸了一把,没觉出来哪里的问题,再回头看身后房间的三座玉雕,也还呆在原地。
“唉,大概是这几天没睡好。”掌柜的没放在心上,笑着说:“多谢多谢,不然就摔在地上了。”
“三紫”那两人看着阿蛮出来,这才有些放心:“郎君可看得喜欢?”
阿蛮摇了摇头:“那三座玉雕看起来是好看,可是太大,太张扬。”
宗明想了想:“郎君,那再走几家看看?”
阿蛮颔首。他上了马车,也将那些盯梢的人一并带走了。
在这家店铺安静下来没多久,间隔三个院子的那栋房子的后院里走出来一个动作缓慢的妇人,一看她肚子高|耸的模样就知道她是孕妇。
许是担心风雪侵扰,她将脸都遮得严严实实,她沿着巷道慢慢地走,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片区域。
阿蛮在外面兜兜转转了半天,还真是一无所获。
任何能配得上少司君的东西,阿蛮都未必能买下来,而其余的东西,他又觉得和少司君不太相配。
阿蛮苦恼地皱眉,若是不想和少司君相不相配,而是他喜欢的……
少司君喜欢什么呢?
阿蛮认真想着过往的相处,却发现这个男人喜欢的东西少得可怜。
吃食上,向来是有什么吃什么,以他那扭曲的味觉也根本尝不出味道;平时不论是读书,亦或是练武,都像是一种长久以来的习惯;正殿内的摆设全都是让手底下的人安排的,少司君并没有特殊的口味……
在细细思索完过往的记忆,阿蛮陷入茫然。
……这可真是令人诧异。
硬要说喜欢的……喜欢阿蛮的味道算吗?可这应当只是猎人和猎物的吸引,根本算不上是喜欢……
阿蛮想到少司君每次强调他喜欢阿蛮时的眼神,又苦笑起来……好吧,若真的要找一个少司君喜欢的存在,那大概在现在,便是阿蛮了。
可阿蛮也没办法当做礼物呀。
难道还能再捏出一个小小的阿蛮吗?
从少司君这边是真的找不到突破口了,阿蛮不免继续追溯回忆着……那司君呢?
司君会喜欢什么?
在宁兰郡养伤的那段日子,司君总是会霍霍那一院子的花。要么被他揪下来,要么就会成为牛嚼牡丹的一部分……是呢,吃花只不过是司君诸多怪癖之一。
司君也喜欢晚上不睡觉四处游荡,有时候夜半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敲击声,那真能称得上恐吓。
如果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不是司君,那肯定会被阿蛮胖揍一顿。
可哪怕阿蛮生气,司君都会乐此不疲。每到那个时候,司君就会非常认真地看着阿蛮,就仿佛他脸上任何的表情都值得记录……
等下,这个坏习惯是不是蔓延到了现在?
阿蛮有时候真是被少司君盯得受不了了。
他在心里埋怨,又想到司君还有一桩喜欢的事情。
他偶尔会画画。
画山水,画小院里的花,也画他。
画的最多的,都是阿蛮。
其实司君的画技称不上绝妙,阿蛮也曾见过那些传世大家的作品,那是真正的鬼斧神工。
可画工和情感是不同的。
司君或许没有高超的技巧,可每一幅画都透着怪异的氛围。
高大宏伟的山崖在他的笔下会变成鬼气森森的罗酆山,小院的花草会变成张牙舞爪的食人花,而他笔下的阿蛮……
好呢,也是有些不同的。
是脆弱的,是安静的,也是怪异妖艳的姿态,有着如同鬼魅的蛊惑……司君惯爱用大红来涂抹,仿佛那是血淋淋的艳鬼。
阿蛮时常会觉得司君笔下的他很奇怪,他何尝是这个模样?
他可从未做过引诱,蛊惑的事情。
一想到过往的这些,阿蛮没忍住捂住了脸,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思来想去,还真是没什么用。
许久,阿蛮看着摇摇晃晃的车厢,到底有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