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第195章

作者:猛猪出闸 标签: 强强 甜宠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架空

说罢,他手里狠狠一掷,酒碗应声而碎。

“好!”受到鼓舞,众人也陆续起身,饮尽酒水,豪迈地摔了碗,决心追随。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哎呀呀,这都什么酒品,搁我这过年放爆竹呢……”酒家慌忙跑过来,痛惜地看着一地碎片。

叶星辞又掏出一点碎银,作为补偿。酒家转忧为喜,问他还摔不摔了,店里有很多碗。

叶星辞要了一些卤菜。

他在微笑,可其中绽放的光芒却毫不微弱。举目田野,刚刚翻耕的田地,泛着积蓄了一冬的丰沃。

人生啊,如大地,被翻来覆去地折腾。既然这就是宿命,那我要做,我自己的播种者。

“对了,诸位,我是个成年男人了。”迎着春风,叶星辞张扬地高声宣告,“别再喊我什么赛美人,叫我骁武,这是我的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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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一冬的湖水,在早春的阳光下潋滟生辉。

陈为站在堤岸,让听荷捡来扁形石块,一起打水漂。永固园有温泉,他一直在此调养过冬,打算这两天回家。

他斜身朝水面飞出一块有点轻的石头,觉得不对,轻嗅指尖,蹙眉道:“听荷,你捡到野兽拉的粑粑了。”

仍在捡石块的少女不解:“你怎知道?”

“因为我长鼻子了。”陈为眺望对岸,忽然挥了挥手,“我还长眼睛了呢,看见罗雨了,哈哈!”

片刻,罗雨跑到近前,嘴角带笑。

他早已痊愈,留下一身的疤。但穿好衣服,外表依然书生般清秀文气。他自我调侃,是表里不一之人。

“王爷在和吏部尚书袁大人谈事,让我请舅老爷过去坐坐。”罗雨说道。

“我好久没见逸之了。”陈为与其同行,“每次屁股都没坐热,就赶去忙公事。我总觉得,他在逃避什么。”

第314章 追悔可及

劫后余生,罗雨较从前开朗健谈。他说,自己快当爹了。陈为诧异,问他娶了哪家女子,怎么没招呼自己喝喜酒?

“哦,目前在打光棍。”罗雨淡漠地解释,“不过,有姑娘青睐我。那就代表,我快成家了。然后,就离当爹不远了。”

“挺有前瞻性,你咋不说要抱孙子了呢?”陈为嬉笑侧目,“谁看上你了?”

“子苓她们四个。”罗雨神色冷淡,嘴角却得意而腼腆地挑了挑,“她们没明说,但我能感觉到。养伤期间,我们五个相处得很好,都牵手了。”

陈为张大嘴,投去艳羡的目光:“你小子不简单啊!你的王爷都没牵过真美女的手。”

“就是玩那种,考验反应的打手游戏。”罗雨志得意满,“我把她们的手全打肿了,哈哈。”

“……”

“不过,她们总找我玩儿,也是一种美人计。”罗雨很清醒,“她们经常撺掇我,带她们去找充军的王妃,还有于章远三人。我没答应,我还得保护王爷呢。”

说完,他猛地抿嘴。

“充军?”陈为神情一变,脸色和刚才丢的石头一样臭。

“从军。”

“不对,我听清了!小五不是在展崇关带兵,怎么成了充军?”陈为一手死死捏着罗雨的肩膀,一手捂在心口,“你快说明白,不然我要犯病了!”

罗雨犹豫一下,坦白道:“王爷把王妃休了,发配充军了,去年我们回家当天的事。”

陈为面色发青,面条似的缓缓萎在地上,听荷慌忙来扶。

“王妃救了你和我,我感激他。”罗雨叹气,表情复杂而痛苦,“可是,他伤王爷太深。他和如今的齐帝,在山洞外说的那些话,害王爷夜夜失眠。我不恨王妃,但我也没劝过王爷不去恨他。”

“小五说什么了?”陈为含着泪,愤怒而困惑地咆哮,“不可能啊,我们两个始终被关在一起!一定是误会!”

他一骨碌爬起来,拔腿就跑。

湖畔水榭,楚翊正和袁鹏闲谈品茗,迷惑地望着对岸动如脱兔的舅舅。袁鹏也留意到了,淡淡道:“看来,陈大人的身体好多了。”

“是,正锤炼筋骨呢。”楚翊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地聊着官吏升黜,春耕春灌,和天子亲耕典礼的事。

他手里把玩一条绣着柳丝的手帕,点点绿叶,不时从指间闪过。有一天,他把它扔了,到了半夜,又发疯似的满院找。

“昨日面圣,我说了发兵夺回流岩的想法,皇上支持我的一切决策。”楚翊平静道,“我本想积蓄几年再动手,可朝堂暮气沉沉,灰心丧意。这哪是养精蓄锐,是持续颓废。自去年大败,许多人质疑我一统天下的战略是错的,偏安半壁才是长久之计。有的官员,甚至提议马放南山,以示友好。这种绥靖的想法很危险,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楚翊想,最近就去展崇关,谋划出兵之事。当然,也见见那个小骗子。自休妻之后,他拼尽全力,却还是放不下。

“王爷又清减了。”

楚翊抬起清贵瘦削的脸,笑了笑,说忙的,食少而事繁。

瘦了之后,他的眉骨变得凌厉,敛着幽深的双眸。眸中锁着愁绪,像夜色里翻涌的海。

“不然,我给你说门亲事?”已经知晓一切的袁鹏笑道。

楚翊轻轻摇头,然后头就被打歪了。他还以为是记恨他的前丈母娘溜出了王府,扭头却看见,四舅被怒火扭曲的脸。

“说亲?亲个屁!”四舅抡起巴掌,又朝他头上招呼,声嘶力竭:“你给我把小五接回来!接回来!你被骗了,知不知道?!”

楚翊躲避着,淡淡道:“我这半辈子,都在被他骗。”

“你被外人骗了!”

袁鹏同样算是楚翊的舅舅,面对这“和睦”的家庭氛围,不禁看愣了。

见王爷挨打,有失体面,罗雨贴心地抬起手臂,挡住袁鹏的视线。请他先离开,改日再叙。

楚翊的衣领被揪成一团,他看着四舅苦涩的神情,对方哽咽的话语如一记又一记重拳,随着怒吼袭来:

“自始至终,我都和小五关在一起!他自己都没屈服,怎会去山洞外喊话,劝降你?你错了,被耍了!你好糊涂!人家随便找个声音和小五相似的人,就把你糊弄了!”

忽的一下,楚翊的心荡到了胸腔之外。

他蓦然想起吴霜提到,流岩失守之前,有个和自己说话声一模一样的男人,假扮自己进了城,趁乱操纵战局。

也许,就是那人模仿小五的嗓音,向他喊话!

一定是!

楚翊眼前闪过他们的最后一面,和那哀切的含泪眼眸。

小五无措地说着“对不起”,却不知自己为何而悲愤。小五以为,自己恨的是泄露作战部署。殊不知,他更恨小五感情上的彻底背叛。

他始终以为,那句“回头”只是一瞬的怜悯,而非冲破心底的爱意。

阴差阳错,大错特错!

楚翊压下即刻启程的冲动,嘴硬道:“就算是我误会小五了,可他出卖军情,致使我全盘皆输。现在,我把他叫回来就好了。”

“是人就会犯错,何况你的敌人,是他的家国!”陈为有些喘不过气,坐了下去,抬眼瞪着外甥,“他已赎过罪了,救了你,还把我和罗雨送回家。丢城失地,是多方因素,不单单因为他一人。”

“救我?”楚翊一怔。

“你以为,你如今安然无恙地在这喝茶,是凭幸运?是凭他的爱!”

陈为抄起茶盏丢了过去,泪和茶水一齐落下:“小五知道你躲在哪,但他没说。他们折磨了他一夜,他都没说啊!美玉一样的人,都要碎了!你知不知道,连你逃命骑的马,都是他拼死留给你的。你小子还骗我,说跟他和好了,我以为你知道这些。他身处地狱也没忘记爱你,你怎能把他丢开!”

楚翊左右晃了两下,仿佛正在被撕裂,脸和嘴唇褪去血色。

“你有没有看见他的手,为什么不牵起他的手!”陈为起身一扑,给了外甥一拳,流泪嘶吼:

“就算你不知道这些,可他有勇气改过,有勇气回来,为什么你没有勇气拥抱他!然后问个明白!我可以不认你这个外甥,但小五,永远是我外甥媳妇!”

楚翊咬住破了的下唇,退了几步,撞在水榭的柱子。血漫进嘴里,是苦涩的。再苦,也不及小五受的苦。

他看见小五的手似乎伤了,他看见了,可是他没问啊!没问啊!

他任凭自己的怒火蔓延,灼伤一个本就伤痕累累的人。

用一封休书,来挽回可笑的自尊,也封死了小五的所有解释。若换成一个拥抱,一切都会不同。

“我都做了什么啊……”悔恨撕咬着楚翊的心,他猛然转身,一拳捶在柱子,又掩面而泣。

“捶它干啥,该捶你自己!”四舅在背后破口大骂,“你觉得小五不爱你,就整个休书当盔甲,连多问一句都不敢!放了我俩的,是一位夏公公,人家宦官都比你像个爷们儿,比你有勇气!”

罗雨心如刀绞,去堵陈为的嘴:“舅老爷,别骂了!骂得王爷自宫了怎么办!下面,我来讲个笑话,从前——”

刚开个头,就见楚翊粗暴地拭去眼泪,阔步走出水榭:“我去找他!现在就动身,去牵起他的手,问个究竟!”

四舅也追来,破涕为笑:“带上我,我好想我外甥媳妇。他被充军,肯定吃了很多苦。”

“吴霜和他的旧部都在那边,只要他开口,会得到照顾。”楚翊越走越快。

“你是第一天认识小五吗?”四舅一针见血,“他是多骄傲的人,不会求助的。你这样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点。”

楚翊凄凉地笑了笑。

“王爷也很难。”紧随其后的罗雨贴心道,“就别往他心上插刀子了。”

“他只是吃不下、睡不好,小五呢?可能连吃的和床都没有。”陈为没好气地嘟囔。

“快点赶路,几天就到展崇关了。”罗雨畅想着,开心得一跃而起,“到时,把误会解开,王爷跟王妃咻的一下就和好了!”

罗雨的这份期待,随着行程逐渐放大。望见展崇关的城楼时,他按捺不住,一个可以慨然赴死的硬汉竟哭了。

楚翊问,既然你如此期盼我们和好,怎么从不劝我,也不提起王妃?

罗雨真挚地说,不提,是谨遵钧命。不劝,是相信王爷英明睿断。知道何时去爱人,如何去爱人。

楚翊觉得,这小子在幽默地讽刺自己。

路旁田野辽阔,已经为春种而翻耕过。想到也许是谪发军翻的地,小五那双能征惯战的手也埋没于锄头和泥土,他心头便泛起悔恨。

愤怒和阴差阳错,害他休了最爱他的人。过错已成过往,既然依旧相爱,那就把话说开,好好过完这一辈子。

进城之后,楚翊先与吴霜会面。

他不知怎么开口,跟她讲“九婶”就在罪役营。于是先聊起他对小五的误会,来自朝堂的压力,和自己的决策。

第315章 九爷,请自重

“眼下,八成的州府已将新政落实,国库后继有力。为振奋人心,我决意夺回流岩。根据战况,若有机会,再更进一步。”

楚翊注视着神情认真,眉头微蹙的女将军,“齐帝大婚,叶霖父子都在兆安。当初兵变,叶家至少带走三万精兵,现在还驻扎在兆安一带,为新君壮势,稳固皇权。现在,重云、流岩一带有约七万齐军,从周边州府还能调来三四万,留守的是叶家老四。这是难得的机遇!但是,攻城代价太大,我想智取。”

“怎么取?”吴霜果敢一笑,“我早就想打回去,一雪前耻了。”

“没想好。”楚翊靠近厅堂内悬挂的地图,手指点在流岩与展崇关之间的一座县城,“不过,首先要夺回泰顺县,缩短未来的补给线,也能提振士气。”

吴霜踱到地图前,负手而立,沉吟着点头。忽问:“九叔,你的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