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第207章

作者:猛猪出闸 标签: 强强 甜宠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架空

这是一间很有特色的馆子。

不是饭口,只有一桌客人。

叶星辞点了一道溜豆腐,比肉都香。酱爆鸭片,炝炒三丝也不赖。烧鸡口感稍差,甚至能品出此鸡临死前的恐惧——那应是几天前的事了。

他边吃边琢磨,明日见到四哥的说词,开始后悔,不该带着楚翊。万一,四哥认出楚翊的身份……

忽然,楚翊在桌下轻踢他一脚。眼色一变,示意他留意旁边一桌客人。

五个人。

叶星辞偷眼观察,他们虽身着布衣,却难掩身份——行伍之人。

这五人体格壮实,吃饭速度极快,坐姿端正,且无人闲聊。

斜对叶星辞的一人是个左撇子,右手闲在桌上,然而掌心却有刀枪磨砺的老茧。军中一律右手持兵,否则在密集的战阵中,易误伤同袍。

而且,这五人发际比面孔略白,因为头鍪挡住了经年的日炙风吹。

楚翊与叶星辞对视一眼,主动搭话:“几位兄台打哪来?”

“南方做生意的。”一人道,“贩莼菜干。”

“听口音,老家离兆安不远。”叶星辞悄悄握住身旁立着的长枪,“我们是老乡。”

那人点头,却并未聊家乡事,反而目露警惕,叫同伴快吃。

五人迅速吃完,抹抹嘴背起箱笼,走路步伐一致,全先迈左脚。操练时要求同步,否则易绊倒前后。

“兄台,东西掉了。”叶星辞指指他们坐过的桌下。

趁几人去看,他挺枪暴起,抵在方才说话那人的咽喉:“你们是齐军的斥候!来此做甚?”

那人大喊饶命,故作服软,抄起桌上的大汤碗砸去!余下四人,则从箱笼抽出腰刀,寒光凛凛。

叶星辞退了一步,惊觉犯下了致命错误——忘了罗雨不在。这位顶尖高手刚刚出去,切削抛光那块磨刀石。

“小心!”楚翊四下寻找趁手的家伙,接着冲进后厨,拎出两把一尺多长的斩骨刀。

店家已缩进柜台,哀求几位好汉别打坏家具。

“九爷,靠后!”

叶星辞话音未落,五人呈扇形散开,有的登桌,有的踏椅。刀光如电,合力而攻!他横枪抵挡,在逼仄的桌椅过道间辗转腾挪。

伴着老板心痛的哀嚎,家具成了临时的屏障与武器,碗盘酒坛乱飞。碎裂之声,与刀枪铮鸣交织。一地佳酿,满室飘香。

然而,叶星辞手中的长枪,已从密友成了生疏的点头之交。不出两合,便落下风。

“我来了!”楚翊双手挥着斩骨刀,左突右冲,贴到叶星辞身边,与其背靠背,“我打一个,你对付四个!”

我最多能打一个半,叶星辞想着,挺枪刺向最近的对手。余光中,一道修长无畏的身影挥着两把斩骨刀,憨拙地与敌周旋。

楚翊擅骑射,不擅近战。然而,方才竟无一丝犹疑。

叶星辞喉头发酸,咬牙抵挡,恨自己丢了能耐。忽听一声冷嘶,楚翊左手的斩骨刀当啷落地,一线鲜血飙了出来。

那血,也灼红了叶星辞的双目。他目眦欲裂,一声暴喝,长枪如龙,挑飞伤了楚翊的人。

“敢伤我的人,活腻了!”

叶星辞一把将爱人揽住,推进柜台。

他以枪之长,克敌之短。避敌刀锋,凌厉反击。每一次挥扫,都在空中划出璀璨银弧。锋芒所向,无物不破。

流失的东西,正汩汩地灌回血液。热血冲破无形枷锁,长枪又重为密友,与他热烈相拥。

此刻,他比他惧怕的利器更锋利!

他一记回马枪,穿透了左侧敌人的肩膀,余势未减,又横扫二人,令他们兵刃脱手。

剩下一人见状欲逃,叶星辞长枪一旋,枪尾重重击在桌上,借力跃起,以枪杆拍倒对方。

饭馆内狼藉一片,残骸遍地。

叶星辞喘着气,长枪顿地,身姿昂然宛如战神。

柜台后的老板面色平静,朝身边的楚翊伸手。楚翊歉然一笑,在对方掌心放了一锭银子。

脚边,一团红色刺目,是个锦囊。

楚翊挑挑眉,看着上面断裂的红绳,意识到这就是小五脖子上的“肚兜”。

他拾起锦囊,打开飞速一瞥,心里轰的一下,像洒了一锅热汤,滚烫的液体夺目而出。

是两缕纠缠的青丝。

他终于知道,他休妻那日,小五从家里带走了什么。

此刻楚翊才真正懂了,为何明明都犯了错,他能原谅小五,小五却不肯原谅他。不拥抱他,不跟他撒娇。不再需要他,不叫他逸之哥哥。

因为太爱了。比想象的,更深。

所以,那伤也更深。

在他刻意报复、伤害小五时,小五也没忘了爱他。

最深的爱,陷进了最深的伤里,拔不出来。小五的感情,迟迟停在去年秋天,回家那一日。

冬去春来,自己也来了,小五还没走出来。

两缕青丝,缠在楚翊心头,越勒越紧。见老婆走过来,他慌忙将锦囊揣进袖口,吸了吸鼻子。

“哎呦,疼哭了?”叶星辞焦急地查看楚翊手臂的伤,还好很浅。

他向老板表明军职,先别报官,关店上板,由自己讯问。

这时,罗雨回来了。见王爷受伤,他万分自责,拔刀就要宰了那五人。

“别!”叶星辞立即制止。

五人都没性命之虞,绑了起来,并排靠坐在墙边。他们承认,是齐军的斥候,但不肯交待任务和探到的情报。

罗雨也不客气,拧住一个人的耳朵就割。

刚流一点血,那人就崩溃了:“我招!我们没干坏事!我等是叶四将军的亲兵,奉命寻找五公子的下落,已在北昌境内转了几个月,又转回展崇关来了。”

罗雨瞥一眼王妃,收了刀。

叶星辞眼圈发红,冷声道:“派了多少人去找?”

“算上我们,共二十小队。”

“怎么证明,你们所言不假?”

那人急道:“箱笼中,有五公子的画像。”

叶星辞翻出画像,这东西,应该叫画不像。而且,左颊多了一颗痣,似乎是吃饭时溅上油了,难怪找不到。

箱笼里,除了五人的路引和行商文牒,还多了一套,看来是为自己准备的。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这两个是我朋友。”叶星辞扫视几人,淡淡开口,“正好,我要往流岩去,同行吧。”

五人愕然。

交头接耳一番,领头的道:“叶四将军说,找到你,要顿顿带你吃好的。公子的饭菜都洒了,再点几道吧!”

叶星辞扑哧一笑,又掩面而泣。四哥始终牵挂自己。

“都打成啥样了,还点菜?把我炒了呗?关店了,赶紧走。”老板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听懂又要点菜,立即撵人。

楚翊揽住老婆的肩,说到对面的馆子点一桌。

对街的老板正倚在门旁,笑嘻嘻地嗑瓜子看热闹。见肇事者奔自己店来了,慌忙说打烊了。

午后上路,前往流岩。

萌芽的春草,和泛青的枝条,为原野披上一层若隐若现的绿纱。

楚翊松开缰绳,整理在打斗中微乱的头发,重新束发。叶星辞用余光瞄着,微风拂过,吹薄了男人后脑的发丝,几星银光刺目。

楚翊生白发了。

他仅仅二十四岁啊。才去三分少年气,转眼白发添。

叶星辞注视那清俊得有些脆弱的侧脸,心如刀绞。去秋一场大败,令男人心力交瘁。

男人簪好发冠,忽而侧目一笑,有点孩子气:“我刚刚冒出个馊主意,又被我自己否决了。说出来,你可别生气。”

他笑意更浓,继续道:“我想,你可以假装被我擒获,迫使你四哥我大舅子献出流岩城。”

叶星辞蹙眉,确实有点生气:“怎么又给否了呢?”

“你四哥很爱你。我不能利用他对你的爱,反过来敲诈他。”

叶星辞动容地笑笑。

楚翊目光下移,定在那杆银枪。它依然握在主人的手里,连锋芒都很乖,“再摸一阵吧。等到了泰顺县,得把它寄存在那,太惹眼会被齐军的游骑兵拦住。”

叶星辞平静地扫一眼兵器,用赌气的口吻道:“见你有危险,我才真正找回了能耐。这下你开心了,满意了,得意吧?是不是在想:这小子还是得靠我。”

“没有,我只是单纯的为你高兴。”

叶星辞还想回嘴,摸了摸脖子。他猛然勒马,心下一空。

糟了!

他脸色发白,立即调头:“我东西丢了,得回去找!”

“这个?”楚翊从袖中拿出红锦囊,眸光也随之泛红。

叶星辞咬了咬嘴唇,驱马靠近,一把夺过,无言地系回脖颈,藏进衣服。红锦囊像火炭,烙着他的心口。

继续上路,他很久没吭声,又羞又恼。像洗澡时浴桶突然炸了,一切隐秘都无所遁形。

“你别得意。”他倔强道,“我随身带着它,不是为了今日让你看到,感动你,叫你流泪。只是因为,我不悔当初。它是我人生的见证者,所以我才珍视。”

楚翊没揶揄,柔柔地用目光罩着他,“嗯”了一声。

“嗯个头,你都把它忘了。”叶星辞愤懑地嘀咕,“一只光棍。”

第330章 掏心掏肺

傍晚,抵达泰顺县歇宿。

在街上,叶星辞偶遇前几天摆摊算命时诉苦的老伯,手里正提着酒菜,面带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