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第54章

作者:猛猪出闸 标签: 强强 甜宠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架空

这番孝顺之论,也间接封住了小皇帝的嘴。眼下,他找不到主心骨,只想将案情拿到朝堂廷议,却没法再提。否则,就是故意掀起风浪吹打老祖母。他年纪尚幼,没有魄力将国事与家事,法理与亲情,大义与孝道分割。

听见太皇太后提及宁王,众人的视线一齐移过去。楚翊不动声色地端坐,思绪飞转。

老太太凭借年岁和辈分,硬生生为儿子扳回一局。想趁着只有亲属,没有外臣在场的团圆场合,当场作出惩罚,拿到皇上的旨意。速战速决,才能最大限度保住儿子的利益。就像,要在烈火蔓延前扑灭火苗。否则,一旦搬到台面上廷议,她这儿子别说亲王,恐怕连个国公都保不住。

从普通妃嫔到皇后,皇太后,再到太皇太后。老太太遇过比这更棘手的场面,吃的盐比旁人吃的米都多。

楚翊料到,庆王会在中秋家宴当众发难,而非朝堂,因为公主不上朝。庆王要公主亲眼目睹瑞王登高跌重,这是他的报复,因为他也在公主面前出过丑——儿子被美人计陷害。只是没想到,被老太太反将一军,当场就要结案。

好,那就先结这一案,再开下一案。今夜,瑞王休想全身而退。

恬淡的月光,愈发凄冷了。

楚翊从容起身,扫一眼不远处皱眉捂肚子的心上人,心想:这贪吃鬼又吃撑了,哈哈。他将情绪敛藏在俊美疏朗的眉宇间,面朝小皇帝,恭顺道:“瑞王罔顾国法,臣深感震惊和痛心。臣提议,将瑞王从亲王削为郡王,罚三年俸禄,按账册退赃,归入国库。请陛下圣裁。”

太皇太后舒心地扬眉,还算满意,看向小皇帝,用慈爱的目光逼他决断。

永历点头道:“还算公允,就按九叔说的办吧。明日拟旨,昭告天下。三叔,望你今后严于律己。至于如何处理杨家人,朝堂再议。”

没能让瑞王一落千丈跌入尘埃,庆王略显不满,藏在兴奋后的疲惫涌现在脸上——为了勘查案情,几夜没合眼了。但他的目的已经达成。经此一事,瑞王声名狼藉,再无力与他相争。而且,他现在是唯一的亲王。

至于亲事,自然也难保。

庆王殷勤地望向公主,却见这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倏然皱起脸,捂住嘴,弯着腰跑出天一阁。他清俊儒雅,双目含情,居然把一个少女给看吐了,这令他尴尬不已。

“月芙身体不适,我去看看。”瑞王顺势逃离这座令他颜面扫地的华美楼阁,灰头土脸。

他还不知道,在这漫漫月圆长夜,他将一败涂地。

“扫兴的事已经了结,诸位继续用膳吧。”太皇太后和蔼一笑,却犹如戴了面具般不自然。隔着这层僵硬的笑,她狠狠叨了庆王一眼。

众人重新举筷,鸦雀无声地进食。清澈的月色,似乎冻住了,凝在每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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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过之后,叶星辞舒服多了。

与其他宫女太监一起候在天一阁楼下的子苓云苓跑过来,递过手帕和茶水,关切地询问。

“无妨,我透透风就回去。”叶星辞绕到一处假山旁,背靠嶙峋山石坐下,仰望灯火璀璨的天一阁。明亮,却不热闹,仿佛筵席已散。里头的主角,都各怀心事。

夜风送来正在逼近的脚步声,有力却不沉稳,不是楚翊。一道阴影闪至他面前,遮住月色,罩在他头顶。

叶星辞悚然一惊,目光沿着男人魁梧的身躯攀爬,落在对方脸上。逆着月光,瑞王的脸黑乎乎一片,像他的心。

“你们两个先下去,走远点,本王要跟公主谈些私事。”

子苓和云苓对视一眼,被瑞王阴冷兽{性的目光逼退。叶星辞朝二人点点头,示意她们不必多虑。

“三爷想说什么?”叶星辞起身,语气不冷不热。

“刚才,让公主见笑了。”瑞王靠得更近,即使面前的少女已经站得笔直,仍完全被笼罩在他高大的影子里,“放心,风波已经平息。罚俸?我不在意那点俸禄。退赃?那些田地才买了几年,退不了多少。至于削爵,早晚会再加封回来。你嫁给我,不会委屈了你。凭借你的帮扶,我还会东山再起。”

叶星辞厌恶地拧过头,这种人多看一眼都会折寿,嗤笑道:“你这人真奇怪,怎么站着做梦呢?大齐的公主,不会嫁给失德之人。”

瑞王并不意外,哼笑一声:“我猜到了,你要退亲。然后呢,嫁给老四?我只是利欲熏心,他可比我阴险一百倍,居然在阖家团圆的日子蓄意掣肘。而且,我早跟你说过了,他不行。”

叶星辞无意浪费口舌,转身就走。瑞王猛然出手,一把揽住他的腰,挟进假山的山洞。像凶悍的野兽,叼走刚刚捕获的猎物。

“嗤——”绣着石榴花的红衫刮在山石尖角,应声撕裂,替代了被宽大手掌堵回喉咙的尖叫。

叶星辞被掼在地面,紧接着,背后压来一座沉重大山,挤进他双膝之间。男人的两只手,如铁钳般粗壮有力,一手堵着他的嘴,一手熟练撕扯他的衣衫,同时用体重压制他的挣扎。

“虽然这地方不怎么样,但我还是可以,让你体会到做女人的快乐。”随着粗重灼热的呼吸,男人淫猥的话语喷进耳朵。

“唔唔——”叶星辞真的怕了,不受控制地流泪。肌肤露在凉风中感觉,令他毛骨悚然。他不知道,他即将遭遇什么,但明白那是世间最耻辱不堪的事。

他想挥舞双拳,但打不到对方。他想撑起身子逃脱,却使不上力气。贴身肉搏,少年的力道,终究不敌壮年男子。

瑞王是想将生米煮成熟饭,而且是就地快煮,因为自己就是他的护身符。只有用强,夺走公主的贞洁,才能维系这场婚事。

“唔——”叶星辞张口咬住男人的手指,左右摆头,用啃鸡腿的架势狠命撕咬。同时拔下发间金钗,反手胡乱戳刺,甚至扎到了自己。

“嘶,你个小贱蹄子——”瑞王吃痛松懈力道。再度压来前,却被人揪住后领狠狠地提起,撞向石壁。来人挥拳痛殴瑞王,喉间发出愤恨的嘶吼。

背后的重压消失,叶星辞趁机爬起,裹紧凌乱的衣物蜷缩一旁,如一朵正在拢起花瓣的玫瑰,凄丽动人。洞内昏暗,但他还是一眼辨认出解救者的身形轮廓。

“逸之哥哥!”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轻轻一碰就碎了。不知为什么,看到最依赖的人,他顿然脆弱,孩子般抱着双肩嚎啕大哭。

他是男人,却深深体会到了女人独有的恐惧:不但命不由己,也身不由己。

瑞王避开攻击,背靠石壁,喘着粗气不可思议地笑了:“逸之哥哥?哈!好啊老九,居然被你捷足先登了。”

楚翊跪在叶星辞身边,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心疼得浑身发抖,扭过头怒斥:“败类!我告诉你,就算你今天得逞了,她也不是非嫁你不可,我娶定她了!不是所有男人,都在意贞洁那种东西!”

瑞王闲适地整整衣冠,在黑暗中狰狞一笑:“真行啊你们,堂堂齐国嫡出公主,与未婚夫的弟弟私相授受,无媒苟合。现在,我就去皇上和太皇太后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叶星辞心里一紧,止住眼泪,将头依偎在楚翊胸前,仿佛宣示着什么。他不怕,因为这个跋扈的男人狂不了多久了。

瑞王撤了两步,又踱回来,自以为是道:“公主,假如你不想让自己的情郎被流放到塞北苦寒之地,就乖乖和我成婚。我是个大度的人,可以既往不咎。”

楚翊搂紧怀中人,凝视兄长模糊的身影,黑暗中幽幽的眸光如两簇鬼火,杀气弥漫。忽然,他轻轻地笑了,又变为大笑:“三哥,你自己先挺过今晚,再来对付我吧。”

“什么?”

楚翊继续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身处欢场的纨绔公子,与漆黑的山洞格格不入。只有伏在他怀里的叶星辞,能体会出其中彻骨的哀凉。

忽而,笑声骤停。楚翊再度开口,声音犹如来自冰渊般幽寒刺骨,夹杂哽咽:“楚竑,我知道是你。”

黑暗中,瑞王的身影微微一晃。

“我知道是你,害了二哥。”

“荒谬!老九,你、你疯了吧!我知道了你和公主的丑事,你就反过来污蔑我!”瑞王虚张声势以掩饰内心的惊惶,甚至没质问他有什么证据,就匆匆拂袖而去。或者说,落荒而逃。

沉默片刻,楚翊柔声问怀中人:“小五,你受伤了吗?”

“嗯,我用发钗扎那混蛋的时候,好像也扎到了我自己的屁股。”叶星辞直起身整理发髻和衣物,双手探到颈后,“今天穿了一条小肚兜,好家伙,系带都给我扯开了。他还扯我裤子,再晚一点,就……”

就发现老子有牛牛了。

“别说了。”楚翊心痛地叹息,犹豫道,“来,我帮你。”

叶星辞背过身,任凭对方的手指捏起红绳,温柔地打结。自始至终,楚翊都尽量不去触碰他颈部的肌肤。分明如此暧昧,却又以礼自持。

第101章 月光下的罪孽

“我出来寻你,看见一片撕裂的红锦挂在石头上,意识到不妙,这才进了山洞。”楚翊在他面颊轻柔一吻,“把这件事忘了,我们回去吧,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你还是要当众捅破瑞王谋害先皇的恶行?”叶星辞关切道,“你势单力薄,我怕你会引火烧身。万一,万一没将瑞王的罪行坐实,你反倒遭殃。”

“不怕,还有庆王呢。”楚翊邪气地冷笑一声,“瑞王只是降为郡王,四哥现在正憋着气,会抓住一切机会落井下石。”

天一阁内,凝重依旧,所有人都哑了似的。皇族亲眷缄默进膳,聒噪的孩童已提前离席。

见未婚妻和兄弟前后脚归位,若无其事继续用膳,而且食欲旺盛,瑞王恨得牙根发痒。他眯着眼,率先发难:“老九,你刚才——”

“刚才,我去取了件有趣的玩意儿,在中秋佳节为大家解闷助兴。”楚翊高声接话,根本不给对手开口的机会,弯腰提起一直挂在桌下的柱形鸟笼。笼布一掀,绮丽的鸟儿立刻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气氛活络了些,大家都夸这鸟漂亮,此前从未见过。瑞王神色陡变,身体猛然一弹离开椅子,又沉重地跌坐回去,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那些责难,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不是我的,大家都忘了吗,这是瑞王当初送给先皇的寿礼,叫蛛鹃。”楚翊闲适地吹口哨逗鸟,笑着环顾四周,“驯养得好极了,一直闲置在宫里太可惜。时间久了,它会忘了那些口令。所以,我将它带来给大家逗乐。”

叶星辞双手在桌下绞紧,屏住呼吸,死盯鸟喙——就连唾液都是剧毒。可旁人毫不知情,笑着逗它,有的叫它唱歌,有的叫它转圈。

见终于有人调节氛围,太皇太后松了口气,皱纹舒展:“哀家都忘了,还有这么个稀罕玩意儿。逸之,快叫它给大家表演。”

楚翊命人合起所有门窗,接着轻轻打开笼门。他指向瑞王,嘴角牵起,眸光却冷锐无比,发出指令:“去,给他掏掏耳朵。”

蛛鹃歪了歪头,振翅飞去。瑞王怛然失色,“啊”一声抱头躲开。瑞王世子颇感兴趣,横起手臂,想让鸟儿歇落,却被他骇然喝止:“别碰!”

蛛鹃并不执着,盘旋一周,立回笼上,黑溜溜的眼睛懵懂闪动。它不知它曾做过什么,也不知即将引爆什么。

“这是先皇的遗物,怎能随便拿出来玩,快收回笼子里!”瑞王张惶失措。他竭力掩饰,可冷汗还是顺着鬓角滚落,整个人紧绷发抖,像扛了一座山。

他再贪婪骄横,胡作非为,都能全身而退。可这不一样。一旦事发,没人保得住他。

庆王留意着瑞王的神情,呼吸急促起来。他隐约猜出什么,却又不敢置信。窥见惊天秘密的感觉,令他的血液急剧上涌,脸色涨红。他强压兴奋道:“三哥,别太严肃,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缅怀。”

“没错,过节嘛,大家都放松一点。”太皇太后急于转移众人对兼地案的注意力,做出一个令她悔恨终生的举动。她朝蛛鹃招手,又指指耳朵,笑道:“鸟儿过来,给哀家掏掏耳朵。”

蛛鹃轻巧地飞过去,立在老太太肩头,将喙探向耳道。

“不行!”瑞王狂奔而至,一掌挥开小鸟,又抄起桌上的青瓷果盘凌空抽打。一旁的小皇帝吓了一跳,从椅子出溜到桌下。瓜果滚落一地,蛛鹃也受了惊,飞回笼子。

一颗柿子滚到楚翊脚下。他踢开柿子,深吸一口气,合起笼门,与笼中小小的生灵对视。先皇驾崩的真相,已经揭开一角。他心中没有快慰,只有手足相残的惨痛。

他看向心上人,少女紧张得红唇紧抿,右手仍握着筷子,悬在碟上。

“老三,你发癔症了!当心惊了圣驾!”太皇太后横眉怒目,瞪一眼拎着果盘呆在原地喘粗气的瑞王,继而慈爱地关心坐回椅子的小皇帝。

忽然,她意识到什么,浑身一抖,猛一转头再度看向儿子。头顶雍容的凤形金饰随着身体的颤抖,而金光闪烁。她抬起枯枝般的手,指着儿子,纹路堆砌的双目蓄满泪水,枯皱的双唇数次开合,语不成句:“你,你——”

她缓缓瘫坐在椅子,喉间发出“嗬嗬”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翊起身,想稳住局面。可庆王比他更快,霍然蹿了起来:“鸟喙有毒!”庆王声嘶力竭,点破其中的蹊跷。旋即狠狠指向瑞王,像隔空攮了对方一刀,“你送给先皇的鸟,有毒!”

刹那间,喧哗骚动几乎掀翻了屋顶。惊变令叶星辞身边的女眷愕然捂嘴,全都低声抽噎起来。

叶星辞却反而平静了,松了口气。果然,庆王最先跳了出来。他正憋着气,当令瑞王万劫不复的机会出现在眼前,他把握住了。欣喜若狂,没有半分哀戚。

庆王推开最近的门,将头探出,朝随从高喊:“快,找个活物过来!速去通报禁卫军许统领,有人涉嫌谋害先皇。宫城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封了瑞王府!”

他亢奋得像喝了壮阳药,又对夜宴上的所有亲眷厉声暴喝:“谁都不许动!谁敢妄动,就是瑞王弑君谋逆的同谋!”

最后,他箭步冲到楚翊面前,“老九,把鸟笼给我。”后者镇静道:“四哥,你冷静点,别惊到圣驾。”

“你别管。”庆王夺过鸟笼,抱在怀里,兴奋得眼珠猩红。他来不及为二哥死于谋杀而痛心,只因抓住三哥的要害而狂喜。想起鸟有剧毒,才倏然拎得远了些。

楚翊漠然走开,径直来到叶星辞身后,在女眷此起彼伏的抽泣中低声道:“别急,等一下再说退亲的事。”

叶星辞轻轻点头,扫视混乱的场面。

“母后,母后你怎么样……快传太医……”瑞王跪在地上,面对烂泥般瘫在椅子里的老太后,泪流满面。永历被吓得哭了起来,畏缩在母亲身边。瑞王的家眷儿女,都犹如泥雕木塑,惨白着脸呆坐。

而庆王,依旧在上蹿下跳地痛斥瑞王,像穿着衣服的猴子在跳大神。叶星辞没想到,貌似儒雅随和,颇有才情的人,也有狰狞癫狂的一面。

权欲,可真像春药。

眼下的场面,不像是在揭露瑞王的罪行,倒像是庆王在逼宫。他的兴奋和疯狂,显然已经给痛哭的小皇帝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我三叔杀了我爹,我四叔兴高采烈。

而那一句“速去通报禁卫军许统领”,更泄露出至关重要的信息:他与许统领私交匪浅。掌控皇宫安危的人,成为某个王爷的拥趸,足以令小皇帝寝不安席。

“许统领是庆王的人。”叶星辞回头,轻声说出自己的观察。

“我也是才知道。”楚翊眉心微蹙,“你坐着,我去皇上身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