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棵树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为若愚哭了。
“你呀，别担心你家九爷，你好好的，你家九爷肯定就会好好的。”傅老太君柔声安慰。
“嗯嗯，我知道了。”林小福吃着蜜枣点点头。
“今晚，崔家的老太君来寻我说话。”傅老太君转开话题说道。
林小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来说江州的事吗？”
傅老太君微微点头，“算是吧。若愚很能干，他没有进江州，他就在渭河附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的，一夜之间屠了七个村子，才找到了范景春和蒙语，如今蒙言已经把人送到中宫了，具体的，自然会有中宫的去审查细问。”
林小福听着，弯弯眉眼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得意！九爷就是最厉害的！
“你不觉得可怕？”傅老太君突兀的问着。
林小福有些茫然，“啊？可怕？什么？”
“若愚一夜之间屠了七个村子，据说渭河的水都染红了。”傅老太君说着。
林小福皱眉，神色严肃了起来，“九爷杀海寇有什么可怕的！海寇杀人即可，我们杀他们就不成吗？”
“但若愚屠的是村子……”傅老太君微微勾起唇，“这村里的难道就真的都是海寇？”
“那还用说嘛！肯定都是海寇，都是该杀之人！”林小福想也不想的就斩钉截铁的说着！
傅老太君听着，满意的点头，笑了，“我就知道我们的小福是最懂九爷的！”
林小福一愣，随即呵呵傻笑一声，心头默默吐槽，老祖宗是在试探他？
“我们都知道若愚，都相信若愚，可外头的那些蠢货，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大放厥词！”傅老太君说到最后，眉眼满是冷意和嘲讽。
林小福凑上前，小声开口问着，“老祖宗，是崔家的那位老太君吗？”
“她倒是明白一些事，她不过是来传达中宫那些蠢货的意思，让若愚收敛一些，不要过于残暴，哼！”傅老太君冷笑着说道。
“老祖宗咱别外头的人生气，这可不值得，九爷也不在意他们，他们怎么看，怎么说，九爷压根就懒得理会。”林小福说着，摸着下巴，思索着，“老祖宗，这样也是好事啊。”
傅老太君疑惑的看向林小福，好事？
“对啊！九爷一直都被他们忌惮着，如今这样不是挺好的嘛，这可是自污的好机会！”林小福说着，想着要不要去西街散发一些谣言传闻什么？
傅老太君却是有些怔然，低声喃喃着，“自污？”
“一个有着污点的九爷比起完美的九爷，中宫那些人肯定更忌惮完美的九爷啊。”
林小福说着，却见傅老太君似乎受到什么震动似的，一直喃喃着自污，林小福不由有些担心的上前开口，“老祖宗？老祖宗？”
一旁的崔嬷嬷也忙上前低声唤着，“老祖宗？老祖宗？”
连声呼唤后，傅老太君回过神来，看向担忧的林小福，强笑一声，“没事，小福不要担心。就是想到一些旧事。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林小福有些犹疑，但在看到崔嬷嬷对他微微摆手示意后，便起身躬身拱手告辞了。
待林小福离开后，崔嬷嬷弯下腰一脸担忧的看着傅老太君，傅老太君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凄楚，“刚刚……小福说自污，忽然间我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年他们非要傅家亡，非要老元帅死了……傅家当年太好了，老元帅也太好了……”
“可是，难道忠君爱国保卫边疆，正直刚烈忠勇不屈不对吗？”傅老太君颤抖着声音喃喃自问道，“老元帅和我们，从小学的不就是这些吗？？”
崔嬷嬷听着心头酸涩，眼眶一红，声音有些艰涩的开口，“老祖宗……这，都已经过去了……”
“过不去……对我，对若愚，这些，是过不去的……”傅老太君喃喃说道，“朝望台啊，朝朝暮暮的祈望啊……若愚他懂的，我们都懂的……”
第80章 管事的日常9
林小福回了沉阁, 有些担心傅老太君，但崔嬷嬷都暗示着让他回来，想来是有些话不便对他说的。
林小福想了想, 干脆摊开桌上的纸, 就执笔写信了。
待写好拿出去给卫吉, 卫吉笑着接过，林小福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两日写的信太多了什么的。
卫吉听着, 意味深长的开口, “小福管事不必担心这些，你写的信越多，主子更高兴呢。”
林小福一愣，随即心头有些莫名的尴尬, 面上就讪笑了几声, 打了几声哈哈, 就赶紧回沉阁睡觉了。
——他是知道九爷在意他, 重视他这个师弟的, 可自己知道和被人点出来还是不太一样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这不好意思也没过多久, 很快，他就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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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傅老太君还是笑呵呵的和他说话，说起了一些旧事, 还说起了杀父案的排演, 以及最重要的，崔家老太君来跟他传达的几个意思：
“除了之前说的，嫌弃若愚过分暴戾外，太皇太后主要还是希望当下不要打破朝廷的平衡, 太子不能动，贵妃也不能动，江州那边不管查到了什么，都与他们无关，江州刘家七娘子，怕是要担起所有的罪责了。”傅老太君说着，嗤笑了一声，“他们当若愚不知道吗？”
林小福正在拆橘子皮，一边拆一边撇嘴，“他们怕是还想最后将这个屎盘子扣到九爷身上！”
“屎盘子？”傅老太君疑惑。
“就是盐税呀，还有渭河一带两岸的驻兵呀，之前九爷跟我提过的，说十六年来，各地的驻兵都没有进行调动了，怕是已经扎根地方，盘踞太深的话，腐败和各种问题就特别多了。其实不只是各地，哪怕是北境幽州，若是没有当年九爷打疼了异族，就幽州驻军那群不能打仗的，幽州早就没了！”
林小福说完，橘子皮也拆完了，将剥好的橘子放到盘子里，双手递给傅老太君。
傅老太君接过，一边如有所思的说着，“所以你说屎盘子……是怕中宫那边会把暴露出来的这些问题顺势推到了若愚身上？若愚成了这些问题的引线？”
“嗯，不过，我想九爷大概也会顺水推舟的担了这个屎盘子。”林小福说着，叹了口气，“这可是个很好的能够整顿地方军务的机会，九爷怕是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傅老太君惊奇的看着林小福，笑道，“小福，你对你家九爷这么了解？”
林小福一脸生无可恋的看向傅老太君，“这些问题九爷都让我写成文论了，我写不好，他就要一遍遍的给我讲……”
——他能不知道？他能不清楚吗？
他太清楚了好不好！
傅老太君一听，失笑了，原来如此。
“老祖宗啊，小福求你个事。”
“嗯，你说，你说，老祖宗听着。”
“等九爷回来了，你跟九爷说，我这么忙了，就不要再让我写文论了吧？”林小福一脸泫然欲泣，一大早收到九爷的回信，居然是让他写文论！说他太闲了！
三日一篇啊！
他哪里闲了啊？出差在外就不要惦记着教他读书的事了吧！
等傅老太君听完了前因后果，直接就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这是好事啊，小福啊，你老师不在，若愚远在江州，如今让你三日一篇文论给他寄去，也是为了你好啊。你就好好的写，写好了，老祖宗给你掌掌眼。”
林小福闷闷的应着。
“说吧，这三日后让你寄去的文论，你想好写什么了吗？”
“九爷他都是直接给我布置题目的。”
“哦，那这次题目是什么？”
“地方驻军的改革。”
傅老太君一愣，随即皱紧眉头，“若愚是想在江州把地方驻军的事也一并解决了？”
“不知道哎，不过，我今天收到的条陈里，提到一件事。”
“什么事？”
“蒙语和范景春又去了江州寻九爷了。”
傅老太君看向林小福，问道，“何意？”
“蒙语是驻扎在金陵附近白芒营的统领，是卫护金陵的重要将领，范景春是翰林院的，之前他们两人南下江州失败了，如今又跑去江州，想来定然是有事要做，范景春在翰林院的时候，就是负责算术和税赋书籍的整理，而蒙语之前曾经去过幽州，就在九爷的麾下！”
傅老太君看着林小福，目光深深，“这些朝廷人物的背景，也是之前若愚告诉你的？”
“没有。”林小福实话实话，“九爷说我既然办了星星堂，那星星堂赈济救济都必须与地方官吏打交道，也必须了解大晋各项法令，不能犯了忌讳，那好事就会变成坏事了！他让我必须在今年年底前，把朝廷各方人物的背景和资历，都整理出来。”
说到这里，林小福又忍不住皱起苦瓜脸，“老祖宗，我真的好忙好忙的，能不能不要写文论了啊？”
傅老太君笑了起来，心里却是再次确认了，若愚真的非常重视眼前的这孩子，不过这孩子也值得啊。
“好好好……等你家九爷回来，我就跟他说，让他给你放个假。”
林小福这才咧嘴笑了起来，心里头得意，嘿嘿。
说说笑笑后，午后睡醒，傅老太君便说要去万花楼看看那杀父记的排演。
于是林小福又和傅老太君去了万花楼。
万花楼里，排演正在进行中，那苏墨的台词和唱曲都很不错，嗯，假以时日，这苏墨定然可以和欧阳姑娘一样，做这金陵万花楼的头牌了，傅老太君看得很专注，时不时对台词进行点评修改，林小福就拿了剧目的册子，一边和老太君讨论，一边修改台词和曲词，正讨论得高兴，老太君也很高兴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排演在万花楼的后院中庭，地方很大，林小福和傅老太君就坐在回廊下，这进来的人居然就大刺刺的直接走到傅老太君的身侧，躬身拱手，“老太君，好久不见。”
林小福抬眼看去，一愣，呀，是那庄亲王？
傅老太君一怔，随即微微点头，抬手示意庄亲王坐下。
那胖乎乎的庄亲王坐下后，看向林小福，嘿嘿一笑，“最近想着怎么去酒馆都没有碰到你，原来是陪着老太君来看排演了啊。”
林小福讪笑一声，站起身，正欲躬身拱手做礼，庄亲王就直接抬手按下，“坐坐坐，我来寻老太君说些话，都是熟人了，就别整这些虚礼。”
林小福就不客气的顺势坐下，抬手示意一旁的丫鬟送上吃的，还送来一壶酒。
“王爷来寻老身，可是为了若愚过继给王爷一事？”傅老太君看向庄亲王，微微眯眼，直接问道。
庄亲王一笑，也直接点头说道，“这么多年了，老太君还是这般直爽，老太君，我也不兜圈子了，我是真觉得小九不错，小九对我来说是最合适的人，若小九过继给我，将来对小九，对傅家来说，都是大好事。还望老太君能够明白。”说到最后，庄亲王神色很是严肃！
傅老太君摇头，“从若愚出了密室，太皇太后亲下口谕，让他做了傅家子的那天起，他与萧氏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庄亲王默然了一会儿，低声开口，“老太君，有没有关系，都不是你我说了能算的事。”
傅老太君微微眯眼，冷笑，“的确不是我说了能算的事，但当初不要若愚做萧氏子的是你们，如今又要若愚做萧氏子的也是你们！怎么，身为大晋的共主，大晋最尊贵的女人，他们就可以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庄亲王沉默，垂下眼。
一旁的林小福默默的给老太君和庄亲王倒酒，一边心里头吐槽，就是就是！啧，当他们九爷是什么！
“若是想让若愚做回萧氏子，那也可以，那就请大晋皇帝昭告天下，办一个认祖归宗的大典！焚香祭祖，告知天地！让皇室宗亲，太师太傅，朝堂六部官员都齐齐出席，给若愚应有的皇子身份！”傅老太君一句一句的说着，语调缓慢，透着尖锐和嘲讽，“最重要的，他们必须承认若愚娘亲的身份，迎回当年的被锁冷宫长达十年后又惨死的明妃的牌位！”
庄亲王听着，苦笑一声，摇头，“老太君，你这是在为难我啊。”
“王爷说笑了，老身怎敢为难王爷，说起来，老身也实在不明白，王爷一直自在逍遥，游离于朝堂之外，本来就可以不必理会此事，王爷只要装作不知就好，这事到底没有翻到明面上来，中宫太皇太后至今都没有明面谈及此事，王爷如今又何必搅合进来？”傅老太君看着庄亲王，直接问道，“这里头莫非是有什么缘故？”
庄亲王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站起身，躬身拱手，“本来就想着是不可能的事，是我打扰了，老太君，告辞了。”
说罢，就真的转身直接离开了。
林小福看着庄亲王拱手后离开了，转头看向傅老太君，低声问着，“老祖宗，要不要我派人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