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棵树
傅九站起身，看着下头的府衙主簿已经挥手示意衙役上前收卷，待收起考卷，府衙主簿恭敬的捧着考卷上前。
傅九抬手，在傅九身后的傅大管事上前，恭敬躬身拱手。
“按照我勾画的名单，找出来，单独放到一边。”傅九淡淡的说着。
“是！”
傅大管事恭敬应着，上前拿过府衙主簿手捧的考卷，府衙主簿有些迟疑的看向傅九，恭敬低声开口，“傅大人……这个，恐怕不合规矩？”
傅九瞥了眼府衙主簿，淡淡开口，“不合规矩？比之尔等提前泄露考卷内容，一份万两的生意来说，我只是检出舞弊的考卷而已。哪里不合规矩？”
府衙主簿脸色一变，随即下意识的看向窦世昌，却见窦世昌垂眼低头的站在书案后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傅大管事此时已经开始分拣考卷了。
府衙主簿上前一步，低声开口，“大人，都是一样的考卷，哪里会有作弊？刚刚我们都检查了，那些考生没有携带东西，怎会作弊！”
“考卷并非一样。”傅九说着，背负双手，慢步走了下来，“此前提前购买考卷内容的，一共有二十人，你们很谨慎，比之上前舞弊爆出来的，少了五十人，但这二十人，你们提前圈定了生意对象，必须是北地或者南地过来的考生，且是身份背景完全可查的，商籍，读书不成然后家中家财万贯的。你们用如刘秋泽这样的贫寒子弟出身又于读书上天资有限，贪婪成性的人，你们和他们谈分成，二十个商籍考生，能够拉来一个，就分三成，你们这次售卖考卷，一份考卷一万白银，刘秋泽拉了三个考生，相当于他可以得到六千白银……不错，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傅九说到此处，看着脸色完全惨白的府衙主簿，神色平静的说着，“莲花教于其他方面尚且不谈，这做生意的手段，还真是值得赞叹。”
府衙主簿脸色又一变，瞬间变得狠厉阴毒了起来，“既然傅大人什么都知道了，那么就没有办法了！”
话音一落，从四周忽然跳下数十黑衣人，而府衙中的捕快衙役也都已经拔刀指向了傅九等人！
而这个时候，傅大管事依然低头专注的分拣试卷，而低头垂眼的窦世昌也已经抬头，脸色冷峻的看向傅九。
傅九却是侧头看向窦世昌，问道，“让你二十年来保持沉默的原因，可就是这个？中州除了你之外的所有官员，驻军都已经投向了莲花教？”
窦世昌朝傅九躬身拱手，“除了，还有通判，其他人都已经投向了莲花教。且金陵朝廷中，也有人与莲花教狼狈为奸。”
傅九微微点头，看向府衙主簿，府衙主簿却是狞笑一声，“没错！中州早已落入我莲花教手中，傅九傅大人，你们傅家十六年前的惨案，想来你也不曾忘怀，不若就与我教联手！我们一起——”
府衙主簿话语戛然而止，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抬手慢慢的捂住了自己的喉咙，一张薄薄的纸划过了他的喉咙！
一时间，府衙鸦雀无声。
“……傅家忠义之师，容不得尔等玷污半字！”傅九神色平静甚至有些淡漠的说着，微微抬起的手慢慢的放下。
傅九话音一落，黑衣人忽然大吼一声，齐齐朝傅九扑去！而与此同时，忽然屋顶落下两人，蓝色劲装的护卫齐齐拔剑扑向了扑来的黑衣人！
窦世昌皱眉上前一步，拱手低声开口，“傅大人，那些考生也要保护一二。”
“放心，他们会很安全！”傅九说着。
话音一落，府衙大门突然轰然倒下，数十盔甲兵士冲了进来。
躲在角落的范云鹤本来双手环胸，一脸无聊模样的看着大堂中央的打斗，待看见冲进来的盔甲兵士，特别是打头的那人的时候，范云鹤眼睛亮了，神色也有些激动，下意识的想跑出去，但看着场中的打斗，特别是傅九瞥过来的带着几分警告的眼神，范云鹤只好怏怏退了回去。
第111章 管事出差记10
中州南门口, 林小福蹲在地上，看着跟前卫平拿着名册，吆喝着校对名单。
南门军士突然对他们发动攻击的时候, 萧四的三千军士恰好赶到, 在卫平卫安顺手砍杀了那两个南门的军士, 萧四他们随后也策马进城，卫平就留在原地陪着他，卫安就和萧四他们分别带人进城去拿人了, 人拿到了, 就送到南门这里来，卫平就逐一校对名册，林小福就在这里看着，看着看着无聊了, 就开始戳着一旁被捆绑起来的刘秋泽。
“你的文章写得真不错啊, 干嘛要做这种事？缺钱？”林小福双手拢袖蹲在地上好奇问着。
刘秋泽一脸木然, 没有回话。
“我们查过了, 你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 就住在距离中州不远的刘家庄, 你在刘家庄颇有名气的，你若是好好的走科考，你应该能够考上才对。”
听到这话，刘秋泽动了动手, 费力的侧头看向林小福, 忽然嘲讽一笑，“恩科十年前开始就已经沦为一门生意了，你让我走科考？”
林小福认真点头，“是这样没错, 可是现在已经开始纠正了，你大可以等明年或者今年接下来的重考机会再次参加科考。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刘秋泽盯着林小福，嗤笑一声，“你是哪家出来的小公子？我为什么要助纣为虐？自然是我需要钱啊。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突然拔高了！
林小福侧头看向一旁暂时校对后名册回来站着的卫平，“卫平大哥，我看起来很像小公子？”
还是哪家出来的小公子？刘秋泽眼睛是糊了吧！
卫平上下打量林小福，点点头，“嗯，很像。”俊秀好看，气质也极好的，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完完全全就是哪家出来的贵公子嘛。
——他们家主子亲自服侍用饭用药，亲手束发……这亲自宽衣穿衣的……，咳……这么精细的养着，还不是贵公子嘛？
林小福一愣，随即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看向刘秋泽，点头说道，“好吧，你拿自己的前程和自己的文人风骨换取了大量的钱财，想来你也是觉得值得的。”说到这里，林小福站起身，叹了口气。
刘秋泽听到文人风骨四个字，脸色瞬间没了血色，眉眼间一片颓唐苦涩。
林小福想了想，似乎无意的说着，“但我想你的老娘亲定然是不愿看到这样的你……”背负双手慢步离开。
刘秋泽怔了怔，脸色一片惶恐和懊恼犹豫，似乎在考虑什么，又似乎惊惧什么般，痛苦的无力趴下了。
这时候卫安又抓着几个人回来了，卫平就把名册丢给卫安，让卫安去校对，他自己走在林小福的身后，走之前，转头看了眼痛苦趴在地上的刘秋泽，上前几步对林小福压低声音开口，“小福管事，他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真的会说吗？”
林小福摇头开口，“他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其实九爷那边早就搜集了证据……莲花教的罪行，包括恩科舞弊买卖考卷，杀人灭口等，而名册，账本之类的也都早已在九爷掌握之中。
他只是觉得那个在刘家庄的等候着刘秋泽的老娘亲很是可怜而已。
不过……与之十年来被恩科玩弄的那些学子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了。
卫平不明白，但看着林小福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便转开话题，“小福管事，我们直接去府衙吗？”
“嗯……我想着还是先去饭堂吧。”林小福说着，说罢，又犯愁了，他还得拜托饭堂的掌柜给他整一顿好吃的，对了，还有酒，然后他要去孺子石……
希望老师到时候不要气得抽他。额，他是不是拉着九爷一起去比较好？可是九爷还没有忙完……
林小福一边叹气一边烦恼的走向饭堂。
*****
府衙大堂，萧四一身黑色的盔甲已经满是血污，一身煞气腾腾的。他站在堂下，朝站在书案前的傅九躬身拱手恭敬禀报，“九爷，已经依据名单拿下莲花教的贼子，其中堂主三人，教众五十人，已经叛变的中州两千驻军以及府衙衙役也都已经拿下，名册已经在造，罪行都在核实之中，其中，协助莲花教贩卖考卷的十人也已经拿下，来此的路上，谢世芳老先生拜托我来跟大人求情，可否给这次参加恩科重考的学子们一次机会？”
傅九微微点头，看向一旁颤颤发抖的惶恐不安的学子们，挥手示意，“窦大人，此事就劳烦窦大人了，请将这些学子一一造册，待禀明朝堂后再行处置。”
窦世昌一旁恭敬躬身应下。
随后傅九慢步走向大门，一边说道，“剩下的事情，就劳烦窦大人和萧将军处置了。”
萧四一愣，随即忙追上去，急急的低声问着，“云鹤呢？云鹤在哪里？”
傅九瞥了眼萧四，平静开口，“待你处置完这些事，自然就能看到他了。”
萧四皱眉，有些不耐，又是这句话！萧四忍不住想发火，但见傅九平静的幽冷眼眸，不由的后退一步，低头拱手，“是。”
傅九便继续抬脚慢行，傅大管事紧随其后，低声开口，“主子，考卷已经分拣好封卷了。已经交给四皇子殿下身边的副将，请他速速送完金陵了。”
“名册和人校对无误后，也让萧四马上送去金陵。”傅九低声说着。
“是！”
“落星呢？”
“刚刚卫平派人来报，小福管事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已经回了七日饭堂，正等着饭堂掌柜做好饭菜，就亲自送去给谢世芳老先生，咳……”傅大管事说着，带着几分讪笑和尴尬，这几日主子和小福管事所做的事，想来谢世芳老先生肯定是……额，气得不得了。
傅九微微皱眉，步伐不由加快的走向了饭堂。
*****
七日饭堂里，百里苍坐在椅子上，晃着腿儿，看着林小福坐在厨房门口，愁眉苦脸的等着饭菜。
“要不要老夫陪你一起去啊。”百里苍看着林小福愁眉苦脸的模样，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林小福抬眼，愁着脸，“老神医你就算跟我一起去也没用啊。”老师脾气爆起来的时候，谁来说都没有，老师连皇帝都敢骂！
百里苍嘿嘿一笑，“怎么没用啊。你要是被你老师抽了，揍了，我可以给你擦药啊。”
林小福瞪眼，擦什么药！哼！决定了，待会就跟掌柜大叔说，今晚不要做老神医喜欢的白菜炖肉，萝卜排骨！
百里苍见林小福瞪眼怒视，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神医费心了，老师若是要责罚谁，那也应是先责罚我。”伴随着清冷好听的声音，一人慢慢的走了过来。
林小福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的站起来，开心的扑向了来者，“九爷！你忙完了吗？！”
傅九抬手揽住扑来的林小福，黑沉幽深的眼眸温软了下来，泛着柔和的涟漪，低头看着林小福，声音有些低哑，“嗯，暂且忙完了，要去看老师吗？东西准备好了吗？”
林小福笑容大大的，“嗯，要去看老师，等掌柜大叔做好炖菜，我们就可以走了！”
傅九微微点头，仔细的看了看林小福，眉梢拧起，恰好此时掌柜已经提着食盒出来了，便松开手，让林小福去拿食盒，傅九就走向了还在椅子上晃着的百里苍，微微躬身拱手低声问道，“老神医，落星似乎有些疲惫？”
百里苍便站起身，看了眼正在和掌柜说话的林小福，低声开口，“没事，他就是休息不好，这中州的事情忙完了，让他好好休息，我已经让饭堂的掌柜今天开始熬药膳了。”
傅九心头才稍微放下心来，待林小福提着酒，傅大管事提着食盒过来了，就伸手接过林小福手里的酒坛，另一只手牵着林小福，慢步朝饭堂角门走去。
饭堂一侧角门专门来摆放免费饭菜，另一侧角门就专供饭堂人员出入。
走出角门，直接上了停在角门的马车，林小福才开口小声问着，“九爷，案子怎么样了？”
“舅母自然是无事，破绽百出，证物不全，他们构陷不了舅母。”傅九说着，倒了杯药茶递给林小福，一边柔声说着，“待会见到老师，我来说话就好。”
林小福唰的眼睛亮了，忙点头，待接过茶，喝了一口，不由讶异，“哎，九爷，是我的药茶？”
“嗯，今日让傅大煮的药茶。”傅九轻淡随意的说着，拿起酒坛闻了闻，不由微微扬了扬嘴角，“是秋日红。”
林小福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得意，“老师在幽州的时候，最喜欢这个酒了。”
傅九看着林小福，伸手轻轻握住林小福的手腕，发现手腕似乎还是细了几分，便低声说着，“这几日，好好玩耍便是，其他的事，我来做就好了。”
林小福点头，随后又问着，“九爷，舅夫人们的案子要报去金陵吗？”
“不成案子，自然是不报的。”傅九说道。
“那可不成！”林小福立即反对，瞪眼，“咋可以这样！九爷，你听我的，咱把案子，证物，都报上去，敲锣打鼓的报上去，对了，还要跟老祖宗说一声，我记得咱祠堂里还有当初后来麟德殿下发的赏赐的那什么贞烈牌子的旨意？请老祖宗捧着牌子去大理寺前坐着！”
傅九听着，不由勾唇一笑，如此一来，那么这个不成案子的案子就会轰动金陵，十六年前，他的舅舅们守住了幽州，此后便跟随老元帅自刎而死，之后，麟德殿和后宫太皇太后分别下了册封和赏赐的旨意。
——贞烈夫人，是给舅母们的封号，等同于朝廷四品大员。
他自然是知道可以这么做，但他疏懒于这么做，可如今看着身侧的这人愤然不平的模样，他心头忽然就有了几分酸涩和暖暖，忽然间，他就有些明白，他往日的疏懒……不是他不在意，不在乎，是因为从未有人为他打抱不平，从未有人为他，为傅家动怒，不平，甚至于出谋划策……
“九爷！你听我的呀！咱不能这样的白白让人欺负！”林小福见傅九只是目光柔和幽深的看着他，却不说话，忙急急开口说道！
第112章 管事出差记11
中州府衙大堂里, 萧四双手抱剑靠在大堂柱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下头窦世昌的师爷给参加此次恩科重考的学子们登记名册。直至看到学子中有一人闪闪躲躲的的，萧四微微眯起眼, 大步走了下去, 猛地一把就将这人给拎了出来！
上头的正在查验考卷的窦世昌一怔, 随即快步走了下去，看着萧四拎着那人的衣领，而那人用袖子捂着脸, 闪闪躲躲的的, 似乎很是害怕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