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毒史怪檀
多看两眼也不会有皇帝那般身子,遥如意不甘转头。
转不回去,好看。
皇帝的胸鼓囊囊的,连带手臂上线条流畅硬朗,撑着身子下水时肌肉一块一块鼓起,怪不得力气大得吓人。肩宽还腰细,遥如意是真喜欢这种身子,奈何自己没有。那侧腰劲瘦,身前对称着有两条线,在下腹的位置随着青色脉络一直向下延伸。
再往下遥如意就看不到了,他微微红着耳朵遗憾。先不说是在水里,被月光一照只能瞧见一道道皎白色的水痕。
况且他还穿了裤子。
泡汤为什么要穿裤子,遥如意琢磨不透。怕不是腿上有疤,或者长得不好看,否则怎会连泡汤都穿着裤子。
花盆就放在糕点边上,香味阵阵飘过来。总能闻见那味道,遥如意怎么都不回头。就一眨不眨盯着皇帝泡澡。
他饿了。
顾回舟隐约感受到一道视线,他手腕上的玛瑙串儿被拿在手里把玩。叮叮当当敲在池边的石台上。
男人心情不错,这处一个人没有还能自言自语。
“长公主入春大婚,与朕的爱卿可谓是才子佳人,朕甚是欢心。”
遥如意听着,点点头。
陛下真是一个好皇帝,忧百姓之忧,乐百姓之乐。虽说韩将军不算是普通百姓,但也是臣子。能为臣子的喜事欢心,便是仁君。
“朕差点忘了。花语竟然被将军府扔出去了,正值大好年岁。将军夫人入府,这府中妾室可有不了好下场,可惜。”
没想到陛下还会为了一个宫女惋惜,这并非臣子,甚至不是普通百姓。宫女是被买进宫的,甚至不如普通百姓能过得上舒心日子。
遥如意在花盆里听地认真。
顾回舟嘴角含笑,池水温度微烫,但正是他习惯的水温。入水皮肤都被染上一抹粉,皮肤与水面的连接处也被蒸出嫩色。
若不是蠢得要死,就不会再去找那女人。
顾回舟捏起一块糕点,纠结好一会咬了一口。那腻人的奶香顿时扩散,连着嗓子都被糖霜糊住。
大手一把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三两口喝完。
顾回舟颇为嫌弃地看着手中糕点,正要扔回盘中。他转念不动了,看着那静静呆在花盆中的蘑菇,顾回舟轻笑,“当作肥料也好。”
随即把半块糕点扔在花盆里。
遥如意怔怔看了片刻。
暴君!
刚刚点心在他身后尚可,他不转头便时不时能闻到味道。现在可好,这不是把点心直接放在他嘴里?
还不能咬。
暴君语气嫌弃,“御膳房怎么当的差,甜得恶心。”
遥如意不认同,但也气囊囊得顺着他的话去想,想来想去,好像是因为他——
因为他每次吃完都会用最后一块点心沾满碟子里的糖霜,口感最好,也不浪费。
蘑菇瞬间泄气。
汤池再没人说话,池水荡起波纹。这汤池其实不算是死水,在汤池下方有排水的洞口,洞口不大,但足够水缓缓流动。而在连接汤池的另一处暖阁里,正有太监一锅又一锅地烧着热水往池子里倒。
顾回舟将头仰面靠在石台上,双臂惬意搭在石台两侧边,他闭着眼睛休息,好像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安心享受一下天子该有的日子。
遥如意见着也准备小睡一会,他视线从皇帝脸上挪到手上。皇帝的手也好看,手指修长筋脉分明,这样的手配任何珠串都好看。但遥如意还是觉得他更适合前些日子的朱砂串儿。
深红色的朱砂衬得他更加白皙,而这串玛瑙就红得有些耀眼。
遥如意觉得俗气。
刚刚他是不是眉头皱了一下,难道又睡不安稳了?
遥如意正要仔细去看,却见顾回舟立马飞身上岸。刚刚岸边装点心的玉碟被他扔出去瞬间粉碎!
“欻——”
池水溅他一身。
就在刚刚在皇帝待过的位置,一柄长剑直直插入汤池壁,若是刚刚顾回舟慢一分,那插入的便是他的心脏。
“护驾!护驾!”
崔祥祝从后方冲出来心脏突突地跳,连忙大喊。
霎时间从院外涌进几十名禁军,将顾回舟牢牢护在中间。
十四从暖阁纵身一跃,跳上房顶与不知何时潜入宫的两人缠斗起来。
顾回舟黑着脸看向原处,一柄旧得不能再旧的长剑被磨得异常锋利,直直插入玉石当中,切口完整通透,长剑死死嵌在里面。
“欻——”
又是一声。又一柄长剑飞进墙壁,可见此人力道之大。两柄剑都已离手,两人再无还手之力,双双被禁军压下。
顾回舟已经穿上外袍,上前两步。
“狗皇帝!你不得好死!”
崔祥祝上前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总管太监也不是吃素的,脸侧很快留下五指印,“注意着点你的嘴!”
两人的黑色蒙面被摘下,遥如意心头一颤,这两人他认得。
是当日一同参加李文静授课的学子,当日也曾一同被押入大牢,便是这二人一直为李先生正名。即便最后陛下给李先生下了杖毙,这二人也没说过先生一句不好。
“狗皇帝!即便今日我兄弟二人没能为先生报仇,将来变成恶鬼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另一人同样被崔祥祝扇了几巴掌。
要不是顾及着皇帝在场,崔祥祝甚至会一口老痰吐在这两人脸上。
“学生?”
恶狠狠瞪着顾回舟,其中一人攒足了力气像往前冲,但被禁军用力压住,他差点趴在地上,“对!我们二人都是李先生的学生。”
“先生授我们诗书,甚至教授我们做人之理。断不会做那种卑贱之事,”学子眼眶充血,“昏君!你若是真的不曾做那些事,又怎怕百姓谣传!先生仅仅是被人陷害,便——”
他哽咽,最终竟连先生的尸首都不曾见到。
“狗皇帝,你竟然连先生的全尸都不曾留下!”
顾回舟拧眉上前,他蹲下身子,“你说对了,朕还命人砍下他的头喂狗。如此传授邪书的罪人,都不配脏了大云的土。”
“啊——”
另一人良久没说话,他听到这瞬间抬起头,眼中的仇恨将理智掩盖,浑身的力气涌到一处,竟让他撞开了禁军的长剑。
脖颈两侧留下两道血痕,身子直直向前冲去——
他就是死!也要咬下狗皇帝的一口肉来!
“张兄!”
禁军还没反应过来,十四立马上前,一脚将那学子踹开。两股力道碰撞在一起,那人疾速转了方向,竟朝着汤池倒去!
“啪——”
学子被石台将将拦下,而稳稳放在汤池边的青绿色碎瓷花盆倒在地上,碎成了数百块碎片。
皇帝幽幽起身,脸色黑成一片,眸中闪过杀意,再无耐心询问这二人,“带走!”
“狗皇帝!你早晚要下地狱!我们兄弟二人再黄泉路上等着你,昏君!残暴无能!”
“先生!学生没能为您报仇,学生惭愧——”
两人嘴被听得烦得要命的禁军堵上,终于得以安静。
崔祥祝连忙上前把那株蘑菇用袖子捧起来,也亏得这几日被照顾得好,就这么摔在地上也没磕着碰着。
“陛下!陛下放心,蘑菇好着呢。”
十四皱眉站在一旁,重重跪在地上,“陛下,十四认罪。”话音刚落,他抽出长剑,便要直直刺向腹部——
“啪!”
一块玉碟碎片与长剑打在一处,重力促使长剑方向偏斜,对着腰侧的空气刺去。
“陛下?”
顾回舟接过蘑菇,转身,“查清楚怎么进来的。”
十四放下长剑,“是!”
禁军被安置去宫中各处巡查,顾回舟捧着蘑菇回到云殿。
“陛下!陛下可有伤着?您等等,奴才这就传太医。”
崔祥祝说着就要转身。
“不必,把人带下去。”
“那这蘑菇……”
顾回舟愣了半晌,“明日送个新花瓷过来。”
“是,那奴才不打扰陛下歇着。”
崔祥祝明显还是不放心,他临关门时还不忘往顾回舟那边看两眼,直到现在他这心头还砰砰直跳。
这十三怎还不回来,光十四一人守在宫中他放心不下。崔祥祝抬头看看天,不行,他今晚不能走。
这么想着,总管太监回去多穿着一身冬衣,依靠着小门坐在地面上。
殿内。
腿上还套着浸湿的裤子,湿透的布料粘在身上让顾回舟十分反感。他低头时才注意到大腿内测的一道血渍。
他回想,那便是长剑击碎玉碟飞来的碎片,在腿上割出一道伤。
习惯性摸着手腕,手腕上空无一物,那条玛瑙串儿也散在了汤池边,皇帝眉宇间又染上一抹烦闷。他用太监留在房中的水将身上擦了个便,头发仍贴在肩上。
顾回舟不再管。
他将蘑菇安置在茶杯中,根上带着些土,茶杯刚好。
眼中被疲惫占满,顾回舟终于轻声一笑,“竟和杯口一样粗细。”将土放进去些,也只能再放下一点点菌杆。
那便委屈仙君了。
用手按再额头上,顾回舟熄了灯泻力一般倒在床上,他任由头发湿漉漉垂在一侧,腿上的伤也懒得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