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毒史怪檀
怎么不带被子?
见遥如意两手空空,崔祥祝问,“大人的锦被怎不带着?”
蘑菇情绪低落,“我去房梁上当值,不用带被子。”
哎呦——
崔祥祝恨不得打死刚刚的自己,怎么选了个这种法子,他心跳加速,想法在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儿,“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陛下可是一心想让大人回去。”
“还特意为大人准备了梨花酥。”
遥如意抬眸,“那陛下可还要处置先生?”
“当然不会。”崔祥祝嘴角快磨出火星子来了,“咱们陛下虽说有时候脾气不好,但可万万不会无端惩治责罚,今日陛下所言不过是担心大人。”
“大人想想,陛下是不是只当着大人的面说了杖责。不过是说给大人听的罢了。”
“下午的时候老奴已经将先生送上了离宫的车驾。”
遥如意被说得迷迷糊糊,但一听王千山不用杖责顿时松了口气,他眼睛转一圈又问,“公公怎么得知杖责一事?”
崔祥祝:……
“老奴也是听陛下说的。”
崔祥祝擦汗,他回想下午的时候在云殿内,他正要去找内务府拿床。就听皇帝一边练字一边冷哼,“杖责二十,朕看是轻了。”
崔祥祝多想了一会就知道说的是谁了。
“大人快跟奴才回去瞧瞧,那梨花酥奴才闻着就香。”
崔祥祝连哄带骗把遥如意哄着肯回去了,转头又冲着十三挤眉弄眼,悄悄地把遥如意的小被子给带上。
云殿。
遥如意跟着崔祥祝走进去,刚进门就瞧着原本的软榻换成了金灿灿的木床,蘑菇眼睛一下子有光了,连着看了好几眼都没挪开。
甚至崔祥祝把被子放在床上,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过来。”
崔祥祝瞧瞧推出去把门关上,遥如意犹豫上前,“陛下。”
“回来了?”
遥如意不自然低头,“陛下不杖责先生?”
“朕何时要杖责他?”
蘑菇不忿,抬头看着皇帝的神色带着质疑,他抱怨,“你明明说过……”
“玩笑罢了。”
遥如意不语,他闷声上前帮顾回舟研磨,良久又问,“那陛下,我身为侍卫,追刺客可有错?”
他对这个答案很是执着,硬是要从皇帝嘴里问出个答案来。
顾回舟笔下顿住,一团墨滴在纸上晕成一团,“朕不曾让你去追刺客。”
“可十三他们都会去追刺客。”
顾回舟脱口而出,“你与他们不同。”
蘑菇蓦地觉得心跳加快两下,“有何不同?”
他在心底嘟囔,许是真如十三所说,他剑法还没练好,该是留在云殿为陛下疗伤为好
但陛下怎会日日受伤。
“拿着。”
遥如意手忙脚乱接住,又是一个金丝袋子,上一个他还留在手里。
那里面是一支白玉簪,最上方微雕着玉如意,远远看去看不出来,只有拿在手里端详才能瞧见工匠的巧思。
“给我的吗?”
“你的赏赐,第一次抓到刺客的赏赐。”
遥如意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他现在彻底信了崔祥祝的话,眉眼弯弯带着说不出的笑,“陛下,那张床也是给我准备的吗?”
“嗯,软榻太小了。”
遥如意笑得更欢,但他可不觉得软榻小,软榻有软榻的好处,睡他一只蘑菇刚好。
得了奖赏遥如意研磨都有干劲,他拿着砚台一圈一圈转个没完,“今日王先生与我讲“仁政”,陛下便是仁政。”
一声轻笑,“何以见得?”
“从陛下登基后诛杀数十位宦官贪官便可见的。”
那双眼纯粹得没有一丝杂念,顾回舟心底染上一丝晦涩,“王千山还真是什么都和你说。”
遥如意一怔,“陛下该不会又要杖责先生?”
“又要?”
“朕何时杖责过王千山。”皇帝一边脱下外袍一边往龙床边走。
“……未曾。”
“睡觉。”
遥如意转身走回到自己的新床边,他看着便欣喜,坐上去左摸一下右瞧一下,他忽然转头看向脱得只剩下中衣的顾回舟,“陛下,可有梨花酥?”
顾回舟动作一顿,“……”
刚刚似是有御膳房来送,他说,“朕何时喜爱过这般甜腻之物,拿走。”
他再次套上外袍,“崔祥祝。”
—
京外。
昏暗山路上布满尖锐的落石,一帮人战战兢兢走在山路上生怕掉下去。夜间的山路崎岖不平,旁边的山崖一眼望不到尽头。
若是此时掉落下去便是踏入万丈深渊,看一眼便让人有即将进入十八层地狱的错觉。
对面迎上另一队人马,两边带路的小厮都是一怔。
小厮连忙向身后的大人物通报,“大人,前方有另一队车马。”
梁复本就心情低落到极点,他阵痛的额角此时像是要炸裂开来,“何人?”
小厮怯生生回,“天色昏沉,小人并未看清。”
那小厮已经做好了下一瞬被梁复踹到碎石上的准备,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大哥这是何意?”
梁郃带着李云云从对面车马上下来,李云云身上的衣衫不整,她忙用手扯着衣角,从身边丫鬟周中拿过披风挡在身前。
梁郃在刚刚小厮开口的时候便认出这是谁,梁复身侧原本的小厮在云寺被处置了。
这新来的小厮可是被他大哥鞭打了不知多少回。
“大哥为何挡我们的路?”梁郃脸上阴沉一片,这条路是通往那处别院最快的路,他自问已经快马加鞭,没想到竟能被梁复从对面拦住。
他们可还要在明日早朝前赶回去。
“我还没问你。”
梁复见到梁郃的那一瞬间心终于落在地上,同时无名怒火直冲他额中,大跨步从马车上走下来站在梁郃面前。
他沉声道,“太子殿下早晚入京,但绝不是现在。”
“韩季青娶了萧筱愿,百里家马上就是顾回舟的纯臣,大哥如今还在痴人说梦。”
李云云一副娇柔的模样跟在梁郃身后,她见状微微向后退退,生怕两人的怒火波及到她。
“现如今到处都是顾回舟的眼线,你现在将太子殿下接回京不仅是害了太子殿下,也是将我们梁家送上九泉!”
梁复的声音在山间消散,临近子时的山间安静的可怕,连飞鸟的声音都所剩无几,黑暗足够将所有人的声音吞噬。
“如今京城人心惶惶,顾回舟要将苜蓿桑树种在地里,他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大哥要是信得过我,便和我一同将顾怀安接过去,让他趁此便能在民间站稳。”
“不可,此法太过冒险!”
梁郃见对方寸步不让,近期的几番争执让他烦躁不已。心中也升起了别的念头,他上前,“大哥当真不再想想?”
梁复咬牙重复,“不可!”
梁郃一个用力,伸手抓住梁复的手腕,借力带人往悬崖边跨了一大步,低头便是万丈深渊。
“大人!”
“将军!”
李云云见此脸上褪去血色,忙上前牵住梁郃衣角,“夫君不可!”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梁郃将李云云一手推在地上,碎石刺在皮肤里让女子忍不住痛呼出声,“啊——”
她顾不上伤口忙站起身又回到梁郃身侧,“夫君消消气。”
梁复不可置信,“梁郃!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他同样伸手把人拽住,两人僵持在悬崖一侧,冷风呼啸震得人心如坠冰窟,“梁郃!”
梁郃如同什么都听不见,他咬牙切齿地问,“大哥当真不让开?”
“除非我死!”
转头往悬崖下张望一眼,梁复顿感腿下一软,若不是拽住了梁郃的手,他怕是已经掉下去了。
但太子殿下,绝不可这时回京。
“这般好的机会你都要阻止我,他手中握着免死金牌又不会死!”
梁复脸上胀红,他比梁郃矮上一个头,两人对峙他怒目仰头,眼底的猩红在深夜让人看不真切,“我再说一遍,不可!”
梁郃突然就笑了,冷风随着山谷的嗡鸣在耳边咆哮,梁郃的声音在同一时刻飘进梁复而中,“那你就先去死吧!”
梁家只留他掌权便够了。
说罢,他大力推向梁复侧肩。
“梁郃!你——”
侍卫小厮见状况不对早做好了准备,但他们怎也不会想到梁郃速度如此之快,脚下碎石在两人翻身时倾倒滑落,树枝被砸落的声响在山中异常刺耳。